吴孝宗恨得咬牙切齿:难道就这么让周氏占了这所谓的红茶?谁能保证这不是下一个白茶?若是成了贡品,我们吴家还如何追得上!
白茶之所以珍稀,同样是因为其制茶的工艺不为外人道也,知道如何制作白茶的少之又少。而且白茶是官茶园炮制出来的,有官府严格管控,谁又敢偷学?
想到这里,吴孝宗又生出一计:对啊,让红茶成为白茶不就行了?我得不到的,我也要让他周家也留不住!
他找到了几家信州的大茶商,撺唆大家跟他一起去找茶官,让周家无法再制作红茶。
只是当他提出这条建议时,众人却有些犹豫,其中玉山县令的妻弟道:我们大可以找周家打听制茶之道,可如果让官府将红茶也收归官府所有,那于我们有何好处呢?
众人纷纷附和,威胁周家好歹还有一条赚钱的路子,可是若是让官府将红茶独占了,于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还会得罪周家。
他们也不傻,知道吴家肯定是在周家那里吃了亏,所以才破罐子破摔的,可是他们可没得罪周家,要是去谈判一下,或许还有出路。
于是第一次商谈失败,吴孝宗回家后气急败坏地骂这群人:他们当真以为周家会告诉他们制作红茶的法子?她当初连自己的表哥都瞒着,摆明了不会让人知道的!
虽然这些茶商没有跟吴孝宗合作,但是他们心底里也确实是眼红周家的,然而他们也知道这制茶方法是周纾辛苦琢磨出来的,要是让她轻易告诉别人,怕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迟迟未有行动。
而玉山县令的妻弟曹咏致则没有那么多忌讳,他直接去找周纾,并告诉周纾眼下有许多人眼红周家的红茶,吴孝宗甚至还打算去茶官那儿哄骗茶官将红茶提升至白茶的级别,收归官府所有。
周纾早就猜到会有人眼红,但是她还是很诧异曹咏致会直接过来告诉他,吴家以及旁的大茶商的计划。
不过只要细细一想便能明白,曹咏致的目的恐怕也是红茶的制茶方法,此次前来也不过是想先卖个好,先礼后兵,她若是不答应,怕是还有什么后招。
周纾没有立刻便回应曹咏致,而这件事自是瞒不过自家人的,周员外与祁有望很快便知道了此事,祁有望愤慨道:工匠都有不外传的手艺,制茶的法子为何要拱手让人?!
周员外问周纾:你是如何想的?
周纾很是冷静:从我成功研制出这种新茶开始,我便知道我保不住制茶的法子,只是我不会轻易地将它交出去。
虽然周纾很冷静,也做好了拿制茶法子换利益的心理准备,可祁有望还是心疼她,后世不管发明了什么都有自己的专利,可如今的人治社会,官便是最大的,什么专利都看是否给他们带来利益。
这操蛋的封建社会!
祁有望去找方氏倾诉,方氏道:当初你不是说,周家压根便没想过以新茶来迎合少数人的品味吗?既然如此,想必用新茶来点茶,滋味怕是不如泡茶的好,而这样的茶,就算成为了贡品,也不会受到重视。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祁有望如醍醐灌顶,众多茶商之所以对红茶的制茶方法虎视眈眈,那是因为红茶虽然只合适泡茶,却也能为茶商带来利益。而红茶也能为官府带来收益,但是却无法像白茶那样成为贡品茶,如此一来,这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
她跑回去跟周纾说,周纾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了笑容:人急起来就容易忘事,幸得阿嬷提醒,才让我不至于钻了牛角尖。
随后她邀请曹咏致前来,只是这回她没有以泡茶的方式招待曹咏致,而是以点茶的方式来处理这些红茶。
只是这种方式点出来的茶,喝起来却不如泡茶来得美味。虽然也有回甘,但是确实还差了点什么。
曹咏致观周纾的手法便知道她也是点茶中的行家,所以并不存在手法不恰当导致茶难喝的情况,那么就如周纾所说,这红茶只合适泡来喝了。
周纾问:曹员外是点茶中的大家,依曹员外看来,这茶能与白茶比肩吗?
曹咏致琢磨她的话中话,不一会儿便回过味来了,他心想周纾果然不好对付。
他道:虽然无法与白茶比肩,但这么稀奇的茶叶,也与白茶一般珍稀。
周纾微笑:曹员外如何确定别人知道制茶的方法后,也能制作出一样好滋味的红茶来?
曹咏致想到了周氏楮亭古良茶,虽然是同种方法制作出来的茶叶,可味道却媲美名茶,甚至很多人说过,喝了古良茶后,身心舒畅不说,夜里还很安神。而这才是古良茶最受欢迎的原因。
所以说,即便他知道了红茶的制茶方法,却也无法保证茶的滋味如同周家的楮亭红一样。那到时候他大费周章得到的制茶方法没有给他带来利益,他便亏了。
他知道周纾其实已经松动了,只不过是想加大谈判的筹码罢了。左思右想之下,他觉得,即便如此,就冲那红茶只能冲泡的特性,它也会慢慢地进入百姓的生活中的。
于是谈判便开始了。
曹咏致虽然是玉山县令的妻弟,但是在这一场谈判中确实没有起到什么威慑的作用,毕竟周纾的背后也有祁家。
祁忱与提举茶盐司的勾当茶盐事是同窗,所以即便吴孝宗真的能勾结信州的茶官威胁周家,谁也不能保证祁有望是否会说动祁忱请他的同窗帮忙。
而吴孝宗之所以敢打这样的主意,一来是清楚祁忱此人好名声,不会轻易为了这种事而落下仗势欺人的把柄。
二来祁有望的兄长在朝为官,而朝廷禁止官员贩卖茶盐等,若是祁有望借了他的名义,虽然能保住制茶的法子,却也会为他带来不少麻烦,祁忱定不乐意发生这种事。
第三,吴孝宗也是因为祁有望在外人的眼里虽然行事毫无章法,但却不是蛮横之人,以至于她给了吴孝宗软弱的印象,吴孝宗再仗着自己在信州有势力而大胆试探祁家的底线。
在曹咏致看来,吴孝宗就是在信州的茶行中一家独大久了,渐渐地便忘了身份。可他却没忘,尤其是他的姐夫是官吏,他才会更加谨慎行事,免得牵连姐夫,连曹家最后一点势力都没了。
经过你来我往的几次试探与谈判,周纾最终决定将红茶的制茶方法卖给曹咏致,同时曹咏致要保证不能透露出去,一旦有第三家茶商知道此法,曹咏致必须承担周家的一半损失。
另外周家也得保证接下来的三年之内,不能将此方法卖予信州城除曹家外的任意一家茶商,如有违约,周家也得承担曹家的损失。
既然谈判成了,那么曹咏致也有义务阻止以吴家为首的茶商从中使坏,至于他是要去劝说威胁别人,还是通过其姐夫之手安抚住茶官们,这便不归周纾管了。
即便周纾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得到了足够的利益,可祁有望还是气得很。周纾反而开解她道:当初便是官府的北苑贡茶的制茶法子也没能瞒住,才让我周家的祖先学了去,所以这红茶的制茶之法,我与爹都有了心理准备,你不必介怀。
可周家的祖先也是花了好几代人才将这制茶的精髓学了去的,如今那些人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将你这一年来的心血都学了去,我如何甘心!
周纾虽说有了心理准备,也换了利益,但是私心而论,她确实是有些一些不甘心的。然而不甘心又如何,她想要保住这个制茶的法子,就得有所割舍。
好了,莫气了,那曹家出了百万钱,往后每年的红茶还得分我两成的利,说起来我也不亏。四郎不妨帮我选一块地,我好开发新的茶园。周纾安抚她,又拿出楮亭乡的舆图。
祁有望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娘子打算在楮亭乡又开一个茶园吗?
嗯。
那何必买,嬷嬷赠了我几顷地,良田便不说了,那些林地、荒地荒废着也着实可惜,娘子大可以拿去种茶。
周纾道:这可不成,成亲前都是说好的。
祁家与周家都协定了的,大意是周家不能占祁有望的产业,祁家也不能拿周家的家财。一旦祁有望将她的地给了周纾种,那祁家是如何也不会罢休的。
况且周纾认为自己占祁有望的便宜已经够多了,她是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