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犹豫:可是这儿没有医馆,抓药都要跑远点,收生婆也不好。
祁有望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别庄有仓库,让人去抓药,将药堆满仓库,再去城里抓个医术了得的郎中来随时看诊。还有收生婆,提早两个月,雇十个八个待命!我赚了钱,我有钱安排!
周纾被她逗笑了,掐了她的腰一把,道:得了,你那点私房钱还是收着吧!这儿有我这个当女儿的呢!
周员外也因为她的豪言壮语而觉得松快些了,房中的气氛总不至于让陈氏弄得那么僵硬了。
周纾道:爹,娘,我们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事便喊女儿。
嗯,你们去忙吧!周员外道。
等女儿与女婿离开了房间,周员外关上门,拉着陈氏抚摸她的小腹,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产生这种又要为人父的心情了,想到这儿,他就觉得很是奇妙,仿佛自己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过了会儿,他才正色道:刚才你不应该在舒舒和东床的面前说那些话。
陈氏道:我能如何说呢?这儿是祁家别庄,我们只是暂住几日倒无妨,可是为了养胎而长久住在这儿像什么话呢?若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周家呢?
周员外何尝不知呢!他只是担心他们拒绝了周纾的好意,会让她多想。
另一方面,他又认为周纾的话也有道理,他总不能又将茶园的事情都推给周纾打理,而他若是常待在这边,又不能及时回家照顾陈氏。
他暗暗叹气,觉得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不过转念一想,他与陈氏在楮亭乡待了两个月,结果陈氏就有喜两个月了,也就是说,陈氏才来楮亭乡与他相伴没多久,她便怀上了,可见这儿的水土何止养人啊,简直风水好得过分!
于是他又道:要不我在此买一座别庄,我们住进去的话,总不至于惹来非议。
周员外都退让了,陈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周员外便立刻着手准备买别庄,以及安排陈氏养胎的事宜。
另一边,周纾与祁有望离开后,周纾打算去请了解生产方面的收生婆和郎中来仔细说说养胎的事宜。祁有望等她安排完了,才道:娘子,你觉得丈母娘这个时候怀这个孩子好还是不好呢?
周纾见左右无人,才问:四郎认为呢?
我认为不太好。当然,并非是因为我不希望娘子还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来与你争宠,而是考虑到丈母娘的年纪已经近四十了,生孩子的风险会比年轻时高许多。
祁忱的正室,祁三郎克死的白氏当年生祁三郎时才三十三岁,她前头生了两个儿子了,所以并不存在第三胎会顺利的说法。而陈氏今年已经四十了,必定会比白氏生孩子时更加凶险。
周纾有些失落:我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她没法说。她跟陈氏之间是有隔阂的,而且她身为长女,不管是出于什么好意去提这件事都不合适。
母女之间走到连好意都要斟酌后才能说出口这一步,可见有多悲哀。
娘已经怀上了,让她落胎显然更加凶险,所以这些话只能藏起来,然后想办法将娘的身体养得更好,届时更好地生产。周纾道。
祁有望知道,周纾除了关心陈氏的身体外,其实也有些被伤到了。她明白陈氏对子嗣的看重,也明白周员外嘴上不说,其实对子嗣也还是有想法的,所以在得知陈氏有喜时,周纾有一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
可是她爹娘好不容易才盼来的第二个孩子,她又打从心底里为他们感到高兴。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一时之间有些彷徨。
哪怕她在安排陈氏安胎的事情时好似一切都井井有条,然而她的惶惑只有祁有望看出来了。
娘子,我在呢!祁有望拉着周纾的手。
周纾凝视着祁有望,猛然惊醒,对啊,她如今并不孤单,她有祁有望。
可是哪天祁有望不在了呢?
一股凉气从脚底冒上来,周纾第一次害怕起什么来。
第71章占有
周纾一改往日跟祁有望各忙各的状态,变得粘人起来,祁有望在生机闲园忙碌,她便会跟着过去,美曰其名帮忙。
若非养猪的是枕边人,周纾觉得自己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踏进猪舍里的。她看着祁有望换下锦衣,穿上粗麻布衣,然后亲自将红山芋苗、米糠、鲜嫩的茶叶等倒进食槽里。
还好祁有望没有亲自去清扫猪舍的污秽物,不然周纾短时间怕是不肯让祁有望碰自己了。
做完这些,祁有望又去给孕中马和驴相看,这会儿它们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了,祁有望伸手摸它们时,它们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娘子,你要摸摸看吗?祁有望问杵在一旁的周纾。
周纾有些许尴尬,说好的来帮忙,结果她就只是在旁边围观。她对那怀孕的马及驴也感到好奇,见它们的肚子变得圆滚滚,不禁想,妇人怀孕时是否也是这样。
她见过不少孕妇,可是人的身上毕竟是有衣物的,她还未见过有喜之人的肚皮是被撑得如何的。眼前虽是牲畜,可是想到有喜的亲娘,便不禁地联想了。
祁有望抓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地凑近那圆滚滚的马腹,没有想象中的马匹受惊,那马大概是因为有祁有望在,所以尤为安静乖巧。
周纾的手贴在马腹上,隔着那肚皮,她仿佛能感受到马腹里有东西在跳动。
七个月了,还有四个月,它肚子里的小家伙可能就忍不住想要出来了。祁有望说。
马怀胎要这么久的吗?周纾第一次听说,马的孕期居然是十一个月,比人还长些。
是啊,驴的话要更久一些,大抵一年。
相较于只有四个月孕期的猪羊,马、驴的孕期要长一些,而且基本只生一胎,所以马跟驴的价格昂贵,自然也因时间成本高。
祁有望前不久又买了两头驴跟公马配种。她目前也不敢买太多马回来养,就是考虑这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将养猪的一部分利润慢慢地投入到养马、驴上来。
若稳定发展的话,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她的生机闲园规模才能达到大型养殖场的条件。
周纾收回手,看着祁有望:四郎对肚子里的骡子似乎很关注。
当然关注,毕竟未来生机闲园想要可持续发展,还是得靠这些骡啊!
所以人也一样吧!因为未来需要将家业发展下去,所以需要子嗣传承。
祁有望抓了抓脸颊,道:这么说可能有些无情,但是畜生其实和人是不一样的,圈养的畜生命运只能由人来摆布,而人却能选择未来如何传承和发展。说到底,人需要传承的其实是理念,而不是一身财帛,所以无关子嗣、血脉。
四郎的想法可真是离经叛道。周纾嘴角微翘。
不管问哪一个人,都会认为子嗣是血脉的延续,是一个家族的延续证明,可祁四郎的说法无意是否决了血脉的重要性。
祁有望问:娘子喜欢孩子么?
周纾被问住了,片刻后,道:在我与四郎成亲前,我想过若真的无从选择,届时是否生孩子也不由得我决定,那何必去想孩子的事情?而无关家业、子嗣继承的问题时,我也从未想过我是否会喜欢孩子。
我不喜欢孩子。祁有望说,我还是个孩子呢,为何要喜欢孩子?我只喜欢娘子!
gu903();这话可见很是孩子气了,周纾好笑地掐了她的脸一把。不过她忘了自己的手刚才摸过马腹,这会儿也不知道打哪儿沾了泥,在祁有望的脸上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