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恨不得多了他的手去喂狗。
话没说完便瞪他一眼,凤眸潋滟,泛着雾蒙蒙的湿气,没有半点威慑力。
说的道貌岸然,现在又故意折腾她做什么。
“我现在,正在替殿下换衣裳。”齐棪知道她要说什么,笑得十分好听,“脱了才能换,不是吗?”
他一早便穿上官袍,衣衫齐整,通身贵气。
那官服上繁复威严的纹绣,让翊安看都不想看一眼,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齐棪闲着的那只手,抚摸她的脸,若有若无地碰触。
翊安嫌痒,往后躲,无果。
身后是桌子,身前是站得像堵墙似的齐棪。
他挥毫拿剑的那只手,在裙下作乱。
起初只是碰触不相干的地方,让翊安慢慢软了身子,无力地靠在桌沿上。
不敢说话,怕一出口,连自己都听不下去。
“我瞧着嬷嬷准备的这套男装不好看,不如穿身浅绿,既与我相配,又适合春日。好不好?”
“你管我……好,好!”
翊安还没发脾气,连忙改口,哀求道:“别碰我了。”。
“真乖。”齐棪满意地摸摸她的头。
“唔!”翊安猛地一挣,却被有防备的齐棪牢牢困囿在怀。
手指做舟,自溪涧过。
翊安低头抵在齐棪身上,整张脸泛起浓艳的绯色,眉间紧皱,无暇分心。
“殿下真美。”齐棪愉悦地说,“娶了你,我怕是要少活几年的。”
心甘情愿地被她勾魂。
“喜欢吗?”他问,毕生所学全用上了。
翊安咬着牙克制呼吸,难耐地弓着背,不想跟他说话。
小人。
齐棪也不催她回答,盯着妆镜台上的胭脂水粉,继续闲谈:“陛下近来,因皇后跟灵妃都在养胎的缘故,性子沉稳安定了不少。昨儿在御书房,一个内侍慌慌张张,下台阶时崴了脚,他只皱眉骂了几句。”
放在从前,御前失仪,必是捡不回性命的。
想来,是在未将来的皇子公主积福气。
“嗯……好。”翊安听到宫里的事,强忍着从情迷意乱中,抽离出几分神智来回他的话。
“喜欢吗?”齐棪杀了个回马枪。
翊安答不出来,也没力气答。
不知怎么,这么一件面红耳赤的事,他做得自然优雅。
像在作画,又像在抚琴。
翊安这时候还有心思分析,或许是因为,他只动了手吧。
察觉到她在走神,齐棪眸子一凛。
船桨微快,已是满舟风雨,河道泥泞。
一寸一寸,挤进山谷中。
城门已开,任凭翊安如何抵抗,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进退不得,两条纤细的腿打颤,只能用手肘撑在桌上。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景?
齐棪一大早神情古怪,还不愿对她说实话。
后又怪腔怪调地挑事,惹她生气,结果现在挨折磨的还是她?
混账东西。
她抬眸,嗔怪地瞪向他.
齐棪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说:“好姑娘,真乖。”
似是无比满意她的反应。
他连吻都不曾吻她,手指便让她乱了分寸。
翊安在战栗中想到,跟齐棪比不要脸,自己只有输的份。
差点没哭出来。
他乱弹琴,起先只是慢曲,不骄不躁。
弹得得心应手,专注而温柔。
翊安渐渐不再抗拒,阖上双眸,头靠在他的肩前。
“殿下,王爷。”
外头忽传来豫西嬷嬷的声音,吓得翊安忙睁开眼睛,急着推齐棪。
齐棪稳住她,依旧作自己的曲子,淡定问:“何事?”
豫西嬷嬷没打算往里进,站在内室门外,毕恭毕敬地答:“氿仙阁的阁主派程沉公子来,送了殿下常喝的酒。程公子还说,有话要亲口说与殿下听。”
“程沉?”齐棪在她耳边重复,手上陡然使力气,激得翊安又是一颤。
他冷淡地朝外道:“送点茶水点心,让他在偏厅等着。”
“是。”豫西嬷嬷退下。
翊安咬牙想,长公主府换主子了吧。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便是现在她死了,外面的人还不知何时才能发觉。
“茶是好茶,想来程公子也不急。”齐棪缓缓加快,“这个人,我没怎么听过,长得如何?”
“氿仙阁的……头牌公子之一,”翊安说话费劲,却故意激他:“模样自然是顶好的,玉树临风,招人喜爱。”
“殿下说模样好,一定是好。不知颜阁主送的酒好不好喝,晚上我回来尝尝。”
齐棪语气无波无澜,只翊安晓得,他气得多添了一根指头。
这回的曲子比方才急切,巫山雨大,骤风雷鸣。
既是翊安能克制住嘴巴不出声,还是有靡靡之音不断传出,清晰且羞人。
她眼睛都难过得红了,搂着齐棪脖子,紧紧抱住他。
“真乖。”她终于回应自己,齐棪声音越发温柔,可手上动作像是要将她摧毁一般。
翊安脑子里一片空白。
“别……”她急着出声:“去床上。”
齐棪温柔且无情地拒绝她,“我的衣裳不能躺,会皱。”
他还是不是人啊!
最后关头,翊安发恨,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两个人齐齐喊出了声。
既然他作弄她,她怎么也要讨回些东西。
齐棪猝不及防被咬一口,脖子火辣辣地疼,嘴上还在欠,“喜欢吗?”
翊安很久才把气喘匀,恼恨方才的声音太大,外面还有人呢。
“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不喜欢臣这么伺候吗?”
“不喜欢!”
“是吗?殿下的身子可不是这样回答的。”
“……”
翊安正要开口骂他无耻,忽发现自己刚才的杰作。
她魅惑地忍着笑,娇声劝道:“爷,你今日别出门了。”
齐棪被这一声喊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拿乔道:“今日事多,亟需处理。殿下舍不得我了吧,真想骗我去床上不成?”
翊安憋着笑,回敬道:“不雅。”
齐棪终于发现不对劲,一愣,感到脖子生疼。
这边程沉等了大半个时辰,心里焦急,心想长公主莫不成有什么事。
他不敢叫人催,只能规规矩矩地等着,坐立不安。
程沉常年跟在颜辞镜身边,自然知道这位的身份,可上府来还是头一回。
见了长公主的女相他才知,阁中漂亮的姑娘各有千秋,加起来还不如这一位。
不敢多看,忙起身低头,“程沉见过殿下。”
翊安笑容和气地请他坐下说,脸上精心涂过胭脂,气色极好。
素日清润微扬的音色,微有些喑哑,连喝了几口茶润嗓。
“你阁主难得派人来寻我,可有什么急事?”
“急事没有,想着殿下许久未去,故而让程沉送来您最馋的酒。另外,阁主无意间得了一条消息,让我来与殿下说。”
翊安微微愧疚,确实将颜辞镜抛在一旁许久,也算是有了丈夫忘了知己。
情绪未在脸上表露,只问:“什么消息?”
“阁主让您小心一个人。”
程沉轻声说了一个名字,翊安顷刻间色变。
说完程沉便告辞了。
翊安则面色凝重地做在椅子里许久,想着一定得尽早与齐棪说。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笑话。
翊安:“我是温柔弱小无助的小羊羔。”
齐棪:“我这个人从来不吃醋。”
☆、轻佻
寒风减退,春日好景,柳梢花间尽是一派和煦。
唯独此地,没有半点温度。
墙高院深,灰绿色的瓦檐阴沉沉地铺开。
漆黑冷硬的两扇大门,匾额上御笔提的“听竹卫府衙”,写得宛若游龙吞人,震人心魄。
府衙门前,两个斯文俊秀的男子站着,脸上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兴致勃勃。
就像来此地踏青游园,看姑娘似的悠闲自在。
一个身穿嫩绿色绣清新竹叶的长袍锦衣,墨瞳里蒙着江南春雨般的潋滟之色,眉眼带笑,风流多情。
另一个面色冷淡,五官深邃疏离,腰间佩着把价值不菲的弯刀,满脸写着不好惹。
门外巍然不动站着几个听竹卫的守卫,自这二人一出现,便凛凛地打量。
见这人看了半日,不仅不速速离去,还闲庭信步地上了台阶,欲往里进。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守卫上前一步,握住刀柄,“二位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翊安没来过听竹卫的府衙,这回急着跟齐棪说事,将好来这传说中冤魂蔽日的地方瞧瞧。
倒没传闻中那般吓人,什么人间地狱,不过就是个刻意装饰得死气沉沉的宅子罢了。
翊安笑吟吟道:“自然知道,我找你们右司指挥使齐棪,可否带路?”
见她半点不怕,还亲近似的朝他歪着头笑。
守卫沉默,看不出心思。
翊安便保持着笑容。
腰挂玉佩,头戴玉冠,再加上她身后那人的刀,但凡不瞎的人就晓得他们身份不凡。
敢这么称呼境宁王爷的名讳,除了脑子不好大逆不道,就是这人的身份贵不可言。
守卫松口:“报上名来。”
“魏华。”
“稍等。”他转身进去。
不是他好说话,而是从来没人胆大到这个地步,若不是找死,那就是大有来头。
既摸不准是何身份,多跑一躺总是万无一失。
齐棪将将从暗狱出来,皱着眉用皂角净手,白帕子将指头一根根擦干后,那股血腥味才轻了一点。
这让他面色好看许多。
连舜钦重新翻开齐棪让他备下的案卷,冷声说:“这帮人在多地作案,武功不低,配合有序,且劫过几次后便立即换地方,这些年一直逍遥法外。”
齐棪站在窗边透气,淡淡道:“去岁五月,宛州;八月,誉州;年前在溱州,如今到了京城。舜钦,从位置上来说,有何规律?”
“从南,一路北上。”连舜钦回道,隐约觉得这很重要。
那些盗寇死罪难逃,本不费事,但齐棪偏说漏抓了人。
“是啊,巧了。”声音平静。
“右司审过,从前他们只在南境活动。盗了宝物便在黑市转手,转头挥霍完再换个地方继续盗。”
连舜钦道:“去年才动了进京的念头,打算一次赚够就金盆洗手,各自娶妻生子。”
“如此犯险之事,总要有个原因,不至于心血来潮。”
“都说是临时起意。”
“王爷。”
一个守卫站在门槛外,弯腰拱手喊道。
“说。”
“外面有个名叫魏华的公子求见。”
齐棪原本淡然地发冷的表情,瞬间微妙柔和起来,指尖在窗台上扣了几下。
连舜钦问:“魏华是?”
“舜钦,你去请她进来。”齐棪背对他吩咐,还没等连舜钦反应,自己往门外走,“罢,我亲去。”
“……”连舜钦本还在想,什么人要自己迎接,没想到齐棪竟然亲自去了。
满上京的魏家人里,除了当今陛下,还有人敢让境宁王爷亲自去请吗?
魏华?
这名字,陌生得很,却又好像不是完全没听过。
“我问你,那人长什么样?”
趁着守卫还没走,连舜钦向他打听。
“回副指挥使,是两个年轻男子,俊俏贵气。个子不高,但胆子不小。”
守卫见王爷上心至此,舒了一口气,还好他聪明。
否则得罪了贵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竹卫里个个都是高个长腿,威仪体面,寻常男子在他们面前都算矮的。
年轻,胆大,个矮。
连舜钦大概知道来人是何身份了,估计也就那位才敢。
他匪夷所思地摸着下巴,算了算王爷才来府衙几个时辰。
这就从家里追出来了?
挑了下眉,忙朝右司走去,只他一个人震惊没意思。
齐棪快步赶到门口,宽袖往门里一展,“魏公子请。”
翊安乐了,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进去,“齐大人百忙之中亲自来迎,我受宠若惊。”
两人你来我往,将寒暄的话说了个够。
说得挽骊头昏脑胀,表情更冷。只好慢下脚步,故意跟他们隔开距离。
不想再听,耳朵疼。
齐棪朝后撇了眼,放心地低声道:“殿下身子如此健朗,夫心甚慰。”
他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翊安起先不明就里地“啊”了声。
反应过来后,耳边一阵燥热。
就凭齐棪昨晚贪得无厌的疯劲,今早又来一出,放寻常女子身上,今天下床都难。
她还能活蹦乱跳地跑出来闹腾,着实让齐棪赞佩了把。
翊安瞪他,健朗个屁。
一路骑马过来,她也是腰酸腿软的好吧。
但事情在心,让她坐立不安,没耐心等他回府再说。
“慎言。”翊安睹了眼他颈间的藏蓝方巾,挑衅地告诫道。
“好。”齐棪温文尔雅地点头,方一转身:“……”
某三个人假装无意路过的手段,未免有些拙略,是太闲了吗?
方才连舜钦快步行至右司,倚在门边敲了敲,“放之,猜谁来了?”
花燃正与阮间商量换审讯法子,闻言抬头,期待道:“谁来了?”
“我司指挥使家里那位来了。”
花燃睁大眼睛反应了会,扑哧笑出来,“真叫人羡慕,我怎么牙花都酸了。”
“走,看看去。”
“不看可惜。”
阮间眸子微沉,不声不响地跟在二人后面。
看到翊安易容过后的那张脸,花燃脑中当年的记忆直接窜了出来。
几年前,羽珂还没进宫,待字闺中时,这位小殿下跑来右相府见她。
花燃那日回到家,撞见一个陌生少年坐在秋千上,搂着自己未出阁的妹妹,又是笑又是逗。
一脸风流相,而自家妹妹羞中带喜。
伦理纲常何在?!
花燃气得差点当场过去,这辈子没那么失态过。
要不是女使们拦得快,那日右相府准有一桩命案,第二日准得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