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性子软和极好说话,可骨子里倔强的脾性,不就是和她父亲如出一辙么。”
“当年陛下选他作为月氏的迎亲特使,我就不该同意。”
赵妈妈垂着眼眸不敢说话。
沈太夫人幽幽道:“等那孽障回来,你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她关在院子里,不许她再随意出府了。”
“她向陛下揭发有功,沈家是不能要了她的命,但也别让她再出去丢人现眼。”
沈太夫人说完,这才伸手接过赵妈妈手里端着的汤药,喉咙苦涩得厉害,如同呢喃自语:“十八年前,我恐怕就错了。”
“若不是在宫中,深得陛下宠爱的贤妃求我,我又如何会答应。”
“可如今,她却见也不愿见,沈家派去的人一面。”
贤妃沈氏回绝沈观韵的求见后,她软软躺在榻上,宫女跪在地上帮她揉着抽痛的太阳穴。
这会子,有宫婢轻手轻脚上前同她道:“娘娘永宁宫那位李夫人听过自缢未成,被太医救了回来,陛下已亲自过去了。”
贤妃垂在衣袖里的指尖忽然一紧,倏地抬眸,目光落在宫婢的脸上,声音极冷问:“六皇子过去了?”
宫婢双膝一软,慌忙朝贤妃跪了下去,她想到刚才看到的,令她心惊肉跳的一幕。
宫婢大着胆子,咬牙说了出来:“回娘娘,永宁宫偏殿,奴婢没有看到六皇子,但是奴婢看到了裴家郎君裴砚。”
贤妃双手忽然紧握,保养得宜长甲折断流出血来。她都没有任何感觉,她声音尖锐:“裴家郎君?”
“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宫婢不敢撒谎,白着脸摇头:“奴婢不敢胡言乱语。”
这一刻,贤妃沈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色惨白。
“扶我起来。”贤妃沉声吩咐。
“娘娘。”宫婢内侍战战兢兢上前,小心翼翼把她扶起。
沈氏也衣裳都来不及换,匆匆披了件斗篷就要往永宁宫去。
年纪长的嬷嬷在一旁出声劝着:“娘娘,既然皇上在永宁宫您不该去才对。”
贤妃哪里还听得进去宫中嬷嬷的话,她死死抿着唇,心动是震惊更是恐惧,她若不能得到答案,日后必将寝食难安。
想到那个可怕的想法,贤妃沈氏只觉自己脚下的每一步路都是刀尖,鲜血淋漓、万丈深渊。
永宁宫。
白雪皑皑,一如既往的萧条冷清。
裴砚不在,燕帝萧御章负手立在榻前,冷冷地看着李夫人。
“够了,你莫要再闹了。”
李夫人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慌张,她空洞的乌瞳里只有眼泪像是流不尽的珠子,干瘦的指尖紧紧攥着男人明黄的袖摆:“陛下,是不是只有妾身死了,陛下才愿恢复我儿的身份。”
萧御章避开李氏的视线,他想伸手帮他擦泪,可掌心顿在半空中如何也落不下去。
“你究竟在怕什么,朕许过你,日后燕北的太子只能是我们的孩子砚儿。”
李氏一张惨白的脸,朝萧御章哀求般摇了摇:“陛下正值千秋鼎盛,我儿年岁已经渐长,妾身听说钟家淑妃有了身孕,还是一个男胎。”
“陛下若愿意,完全可以再培养一个继承人出来。”
萧御章神色微惊,凌厉的指尖终于从袖中掏出明黄的帕子,给李氏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泪水,他动作不算温柔,却格外的认真。
李氏空洞眸光不见半点波澜,瞳孔深处就像是连光都照不进去的深渊:“妾身年轻时是天真过。”
“想着陛下心中一定是爱我的,哪怕去了其他五姓女子,那也是为了平衡后宫前朝被逼无奈。”
“后来妾在冷宫待的时日久了,自己生下的孩子与我没一日情分,更别说整个李氏,反而被送到没有皇子的裴家教养。”
“现在想想,陛下应该只是想要一个血脉优秀的继承人吧。”
“几个皇子的年岁都相差无几,陛下不过是从众多五姓血脉的孩子中,挑选出了最优秀的孩子。”
“陛下爱的并不是妾,只是妾的命好,砚哥儿托生在妾的腹中。”
说这些话,李氏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气。
她干瘦指尖扯着萧御章的袖摆没有松手,因为自缢而显得青紫的脖子格外狰狞。
萧御章静静看着李氏,眼底终于慢慢溢出了几分温柔:“你尽管放心,燕北的天下,萧氏一脉,除了砚哥儿外,朕不会把皇位传给其他人。”
“如今的砚哥儿虽已经不受朕的掌控,可看他越优秀,越反抗,朕的心里越满意。”
“你要明白,李家没了,裴家没了帝师,这天下除了砚哥儿,朕不可能培养出比他更优秀的孩子。”
帝王声音顿了顿,喉间似含着血腥味:“等你走后,朕就封裴砚为太子。”
“封你为后。”
“你可愿?”
李夫人眼睛骤然睁大,她满是惊愕看着萧御章,脸上带着病态一样的浅笑:“陛下再给妾身一些时日。”
“妾身再陪砚哥儿过最后一个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