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的不止是他,蒋文龄也顿时变了脸色,站起身,语气没有刚才的淡定,更没有笑意。他面色冷漠,说:“他爸爸这种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这么关心?”蒋文龄冷笑一声,说,“别担心,我就只是想要老头子的遗产,等孝子装完了,老头子死了,我就放他回来。”
曾黎不太清楚他们上一辈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也不敢对此时情绪有些失控的蒋文龄说什么。反倒是蒋修宇,狠狠将胶带呸掉,本来就没封多紧,他一激动,便掉了下来。
“我爸不是没用的东西!”蒋修宇大声喊道,声音愤怒响亮。
他明白的很快,像是一只要吃人的小狼崽,在沉默中爆发,目光凶狠,“爷爷他是不会把遗产给你的。”
“你爸爸也这么说。”蒋文龄看向蒋修宇,声音又变得温和下来,“修宇,阿伯做的还不够好吗?”
蒋修宇冷声道,“你不配和我爸比。”
蒋文龄生平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如蒋文棋,情绪更加激动,说:“好,好,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觉得,你,你那杂种妈,老头子,还有我妈,你们一个个都向着蒋文棋!自从他出生,所有人都向着他,所有人都对他好,唯独对我严厉。老头子每次见我就是破口大骂,见他就是和颜悦色。”
蒋修宇怒不可遏,瞪着眼,“你他妈才是杂种!我妈她不是杂种!”
曾黎看着蒋修宇。
蒋文龄也不在意他骂,一想到这几天在病床上装孝子,还要挨骂的事,就一窝火,胸膛起起伏伏,说道:“从小到大,你爹,所有人都爱他,我活该受冷落,挨骂。这就算了,你知道你伯母怎么死的吗?还有你堂哥怎么夭折的吗?都你那杂种妈害的。”
“不准你这么说我妈妈!”蒋修宇红着眼说道。
蒋文龄冷笑一声,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显得有些丧心病狂,“我儿子,我老婆,全是你们家害死的!你爸小时候害我没有家庭,你妈现在又毁了我的家庭!我讨点报应怎么了?你妈不也要死了吗,报应,报应懂么?我关你爸,不仅是为了老头子的遗产,更是要让他尝尝,我当年是什么滋味!”
蒋文龄红了眼,渐渐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地说:“你爸的股份,老头子的遗产,全都是他们欠我的。凭什么就因为他生的比我晚,差距就那么多?他凭什么,老头子又凭什么这么对我?还有你妈,她活不久了你不知道吧?哈哈,你们一家人,都得看着她死。就像当初,我眼睁睁看着我老婆,和我儿子死的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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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蒋家兄弟Ⅲ
豪门内斗复杂,曾黎不是没听说过,他没想到,故事会复杂到这种地步,而且还狗血。
故事发生在蒋修宇出生以前,蒋爷爷蒋奶奶在生了蒋文龄好几年后,又要了一个孩子,也就是蒋文棋。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他们对这个小儿子格外疼爱,处处宠爱着,相比起已经大了的大儿子,就显得偏心。
蒋文龄是两夫妇第一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当父母,便儿子走了歪路,难免严厉一些,少不了打骂。这些蒋文龄都能忍,他无法接受的是,在弟弟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蒋爷爷和蒋奶奶不仅没有对他使用棍棒教育,反而百般宠爱。
只有对比,才会产生落差。两夫妇的偏心让蒋文龄和他们产生了间隙,偏偏蒋爷爷和蒋奶奶当时一心都在小儿子身上,没有察觉。父母与子女之间逐渐离心,演变成最后,蒋文龄分家,本来谈一晚就能解决的事情,却被这么一拖,使得隔阂越来越深了。
一切的爆发发生在某个很平常的中午。那时兄弟俩都分了家,长大以后,蒋文龄便学会了隐藏自己,兄弟俩也称得上是兄友弟恭。况且他弟弟从小就黏着他,蒋文龄虽然心里嫉妒,但蒋文棋从小就喜欢他这个哥哥,他也就忍了下来。那天,蒋文棋新婚不久,妻子刚刚入门,蒋文龄的老婆,当时还怀着身孕的张芸清,想照顾照顾这个,跟她一样的外姓女子,便带着她一起,两个女人出去逛街,喝下午茶。
可是没想到,天灾人祸,蒋修宇他妈妈,徐荫,当时和人发生了点口角,张芸清在一旁劝阻着,徐荫正激动,在气头上,下意识失手一推。
谁都不想这样,无心之失。
也就是这么一推,那高高的楼梯啊,一滚下去,小的没了,大的也没保住。
蒋文龄在病房门前徘徊了一整个晚上,最终只得到了一个“母子双亡”的结论。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有一个新的,让他幸福的家庭,可这一切,却猝不及防地被老天爷打成了泡影。自那之后,蒋文龄对父母偏心,对弟弟嫉妒,对弟媳怨恨的情绪一下子汇聚在一起,彻底爆发了。
后来也是过了很多年,他才慢慢开始肯和家里人有联系。
可谁想能想到呢,蒋文龄看似原谅的背后,还藏着獠牙,随时会扑上来让他们跟自己同归于尽。
蒋文龄一开始,其实也只是借题发挥。蒋文棋那阵子公司周转不灵,急需要钱,第一时间便来找了他这个做哥哥的。蒋文龄觉得他心也是大,思考一番,便告诉蒋文棋,他最近也没什么钱,转身介绍了个朋友给他。
没想到蒋文棋那么信任他,也没怀疑,便直接去联系了那边。好歹四十多年兄弟,蒋文龄心情复杂,但心里还憋着怨恨,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便落井下石,让蒋文棋中了套。之后正好老头子命不久矣,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蒋文棋关起来,为的就是,老头子的遗产。
老头子年纪大了,将死之际,自然是更喜欢陪伴照料自己的子女。蒋文龄便装了一回孝子,但老头子凶他凶惯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蒋文龄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气,特别是他还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小儿子。
蒋文龄那次回蒋家,便是为的对蒋文棋落井下石。
他们蒋家两兄弟,生意人,怎么可能不涉黑,手上没点脏钱。老头子生平最恨这些黑的,他是生在好时代,机遇多,又运气好,老一辈有基础,有人帮着,才能这么富。但他们家讲究独立,蒋家两兄弟都是自己白手起家,没他那么幸运,手上难免要脏。
这么一来,蒋文龄便拿着证据,“无意”中让老头子看到。果不其然,老头子在看到那些资料以后,被气了个半死,差点心脏骤停就这样魂归西天了。之后他也不找蒋文棋了,提到他,也都是在骂不孝子。
蒋文龄听得微微有些平衡,但他要讨回来的,可不仅仅只有这些。
除了遗产,还有股份。以及,当初他所经历的痛苦,这些,蒋文棋都得一一还给他。
他把蒋文棋囚-禁起来前一阵子,两人吵了一架。蒋文棋知道了一切都是亲哥在背后干的,便来指控。两个老人年岁已高,他不敢惊动二老,只能兄弟两个之间解决。没想到蒋文龄更狠,直接把他关了起来。
“爷爷他其实很爱你。”蒋修宇声音艰涩,只慢慢说了这么一句话,低着头。
曾黎一语不发,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嘴唇未动,便知道是警察来了,顿时松出一口气来:“……来了。”
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门被踹开了。黑衣男子和老三被两名便衣警察扣着,江年把枪头对准蒋文龄。
“警察办案,”他说,“别动。”
蒋文龄也是一惊。旋即冷笑一声,果真没动。他走黑的,早就想到会有今天,况且从刚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蒋文龄他回头看了蒋修宇一眼,说:“你妈要死了,蒋修宇,你和蒋文棋,慢慢尝尝我当初的滋味吧。”
他说完还笑了一声,说,“我连家都没有了,除了自由,我就再也没什么可以输了。”
他说完,便跟着警察走了。
曾黎忽然觉得他是可悲的,这么多年了,心中的怨恨还是迟迟没有放下。一代人的恩怨,牵扯了三代人。蒋文棋错失了与妻子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而蒋修宇永远失去了妈妈。蒋文龄到最终,则是一无所有。他不怕输,他敢这么做,就是因为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即将要当爸爸了的男人,在儿子出生前的一段时间,一下子没了妻子和儿子。那种痛苦,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曾黎忽然有些迷茫。
他想起了他的生父。
那个从小到大,就没有爱过他的亲生父亲。
蒋修宇一被解开绳子,便有些脱力,昏昏沉沉的,他转头问曾黎,“你没事吧?”
曾黎也没劲了,问他的也是,你没事吧?
蒋修宇说没事,结果才刚说完,便晕了过去。
曾黎,“……”
其他人抱着他出去了。
江年要过来扶曾黎,费立却猛然撞开旁人,冲了进来,抢先扶着曾黎,声音关切,“曾黎?曾黎?你还好吧?有事吗?有受伤吗?”
他手在曾黎身上到处乱摸,似乎是想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曾黎被他弄得有些痒,靠在费立身上,轻轻笑了两下。
他虚弱地说,“好痒啊,不要摸了。”
费立很用力捏了一下曾黎的脸,曾黎哎哟一声,是真被他捏疼了。
“好疼。你……干什么啊。”渡过危机之后,曾黎的声音就显得有些软绵绵了。
“不疼你不长记性!”费立对他抛下自己,一个人去找人的事还记恨着,曾黎有些心虚,但是一想到费立这么关心他,便没来由笑了两声。或许是因为大难过去,他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不少。
安全了。
费立的怀抱很温暖,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江年在看到这一幕过后,会心一笑,没有上来打扰他们,反而贴心地走了,让他们两个好兄弟独处。
“你还笑!”费立有些恼怒,然而,他手却无意间在曾黎裤兜里触碰到了某个东西。
那是一支笔。
写着“L”,他最开始,想着曾黎时,无意识刻下的L。
不是费立的立,而是曾黎的黎。
费立干脆将曾黎打横抱起,手臂肌肉登时显现出来,很有男人的味道。他现在正是介乎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阶段,既青涩,又开始变得成熟。费立身上香香的,是一种淡香,大男孩的味道。曾黎很迷恋这种味道,喜欢费立所带来的安全感,更喜欢费立的怀抱。
他觉得有些困了。
“睡吧,小兔子。”费立注意到他的困倦,有些心疼,说,“到家了我就叫你起床,你妈妈估计等急了。”
他声音难得的温柔,让人感到很安心。
“你跟我妈妈说了……?”
“嗯。”费立声音很小,像是怕打扰他一样,“我得让阿姨骂骂你。”
曾黎便浅浅笑了一下,笑出了梨涡。少年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旁萦绕,仿佛催眠曲一般,曾黎本来只是想闭眼稍作休息,结果这一闭,没忍住,就彻底睡过去了。
少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一时间融汇成一种,奇妙的,充满了荷尔蒙,让人心动的气味。费立看着曾黎乖巧的睡颜,心中一动,忽然闪过一瞬,让他手忙脚乱的念头。
等青春的车轮慢慢驶远,或许少年,在很多年后想起这一天,都不会忘记,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费立注意到,在曾黎的兜里,那两把笔紧紧靠在了一起。
他忽然就觉得,那个“L”,或许也可以是,费立的立。
作者有话要说:“Z”和“L”
既是曾黎,也是曾黎和费立
第25章发芽Ⅰ
第二天曾黎便回了学校继续上学,俞悠关心他,但见没事,便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蒋修宇,一连好几天都没出现,有事请假了,也没回公寓。
曾黎估计他家里现在乱的一团糟。
除了蒋修宇,费立也悄然发生了点变化。似乎比之前对曾黎更好了,态度也更加软化下来,他突然这样,曾黎还怪不自在的,很想问问费立到底怎么了……不要这样吓人啊。
但更让曾黎头疼的是,俞悠想让他请费立回家吃饭,他正在苦于怎么开口。
那晚费立第一时间便通知了俞悠,这才联系上江年,他们还谈了一些话,具体说了什么,曾黎不知道,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费立对自己的转变,跟这件事有关。
难道……自己的病……被他知道了?
曾黎紧紧抿着嘴唇,脸上有些烫。他对自己的病格外不耻,可是无论如何就是没办法真正放下心态去接纳别人,只想逃避。
这样的他,费立会慢慢厌烦的吧?
曾黎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有些苦涩,他一方面觉得费立这样阳光的人,不应该和他这种阴暗的人玩。另一方面,又舍不得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费立这会儿没睡,但也不听课,在课本上涂涂画画,闲得无聊。
俞悠那催的紧,她好不容易抽出个时间,可以回来亲自做个午饭。如果过了今天,下次就要好久以后了。
“费……费立……”曾黎艰涩地喊了一声,喉结滚动,有些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请人回家吃饭。
“嗯?啥事?”费立手上动作一顿,回头懒洋洋看了他一眼。
曾黎注意到费立课本上画的,是一只小兔子。
费立也注意到了,连忙用手去遮,咳了两声,像是被抓包一样,有些害羞地掩饰道:“怎么突然喊我了?”
曾黎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手指挠了挠脸颊。他校服穿的宽大,露出白皙的脖颈,乃至锁骨。很漂亮的形状。费立注意到,喉结微动,别开目光,心中一跳。
“……说啊你。磨磨唧唧的。”费立又开始嘟囔起来。
曾黎有些泄气,他觉得真的好难啊。
但幸好这个人是费立,他不至于太紧张,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要是被拒绝了呢……那就尴尬了呀。
“我妈妈……”曾黎声音很小,低着头,白白净净的,很小只,搭着他的声音,整个人显得软乎乎的。“想请你……来我家……吃午饭。”曾黎挠着脸颊,很不好意思地,一字一句说完。
费立一怔,随后很快答应,“好啊。”
曾黎松了口气,又有些诧异,心里觉得,这这这这样……就没啦?
费立笑着弹了他大腿一下,说:“你丫的小没良心的,是不是阿姨不叫,你就不打算请我去你家玩了?当初怎么答应我来着?”
有事没事常来找我玩。曾黎当然记得。费立说过的每一句话,送他的每一个东西,他都好好记着。
曾黎有些羞愧,费立对他特别好,但是他……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不,不是……”曾黎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越来越急,最后只好红着脸表示,“我,我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