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星期日下午,蔡宇领两人到病房门口,没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
白扬趴在床沿睡着了。
大白天就这样疲惫的睡着了,蔡宇说他是怕钱花完,治不起病,就加大了工作的量,还得照顾弟弟,没多少时间能睡。
白果果也在睡,兄弟俩挨在一起,紧紧的。
曾黎下意识就说,“有时间我来帮忙照看吧。”
心善。
蔡宇就笑了,“高考生凑什么热闹,不用了,我帮忙照看着呢。”
还帮人筹钱,听蔡宇说,他还上网众筹了,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
费立看着他说,“你真的很喜欢他。”
“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喜欢。”蔡宇想抽烟,但看到走廊里禁止抽烟的标识又放了下来,耸耸肩说,“只是看了他这么久,不忍心吧。我怎么舍得摧毁一朵向阳而开的花呢?”
他转头笑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了,”蔡宇揉了揉眉心叹气,“要治弟弟的话,读书的钱肯定没了,攒了这么多年,功亏一篑,可惜了。”
费立问,“他弟这病,以前病的时候,就很严重吗?”
“听说不严重。”蔡康说,“当初没好好治,落下毛病了,后来治不起,这么多年藏着,就爆发了。”
曾黎,“……没好好治?”
蔡康就跟他们讲起白扬小时候的事儿,说是有一天晚上,白扬给他发好人卡,然后两人并肩坐在夜色底下,慢悠悠跟他说的。
说的时候很平淡,好像已经不在意了。
十四年前,白扬五岁,白果果刚出生不久。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
但对于小白扬来说,那天注定是个噩梦。他的父母意外去世了,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在幼儿园门口等妈妈来接。
当初年纪小,白扬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了,还知道,他是弟弟唯一的亲人了。
是哥哥。
后来舅舅舅妈来接他们回家,说以后要抚养他们,白扬抱着弟弟迷茫地跟了上去。
再然后,弟弟生病了。
白果果发了高烧,没人照顾,身体虚弱,舅舅舅妈自从把他们领养回来以后也从不关心,不在意兄弟俩是死是活。
年幼的小白扬抱着白果果去了医院。
他一个小朋友哪里有人愿意接待,先不说钱,就说真出问题了,谁负责?
雨下的很大,白扬抱着弟弟在雨中嚎啕大哭,到处跑,水花溅了满身,求人救救他的弟弟,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小孩子跟泥鳅似的,一个劲嚎。
好在有个心善的大姐姐将他们带回了家,还是不忍心。
小白扬抽抽搭搭,看着弟弟呼吸逐渐平稳,好了一些,红着脸一边哭一边说谢谢。
大姐姐带他们去医院看病。
白果果病不小,先天性的,后天还没有妈妈喂养,营养不良,一大堆问题,舅舅舅妈不管,白杨便把遗产拿出来,全部拿来治弟弟。
当年他也只是个小学生。
最后舅舅舅妈知道了,大闹一顿,拿走了剩下的遗产,也将他们兄弟俩赶走了。
白扬无家可归,但万幸的是,弟弟还在,虽然治疗中途被打断,但是身体情况已经恢复了。
小白扬过上了带着弟弟漂泊流浪的日子,什么都干,什么都干过。在桥墩地下住,捡垃圾,洗碗,搬砖,帮别人干活,求着人给人当小保姆。
甚至还偷过吃的,被人追着打到鼻青脸肿。
当爹又当妈,小小的身躯扛起了整个家,十年如一日,不曾低头,也从未放弃。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了吧。”蔡宇看着门内熟睡的少年,“只有他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生活对曾黎和费立来说,太过遥远,几乎等于两个世界。
曾黎没缓过神来,等缓过来时,心神微震,攥紧拳头注视着里面的少年。
在想,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费立缓了缓,说,“你说过,他是直男吧。”
蔡宇,“嗯。”
“你这样待他好,是害了他。”费立说,“只会跟他一直纠缠下去。”
蔡宇明白他的意思。
白扬这人,看上来干脆果决,实际上内心柔软,蔡宇这样对他好,付出一切,就算不喜欢,白扬也再没办法拒绝他了。
蔡宇目光闪了闪,笑,“我知道。不要小看大人啊,大人很坏的。是很狡猾的。”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就算知道,他也不能不帮。这条明知道会共沉沦,会纠缠不休的路,他也只能往前走。
费立,“那我们先回去上课了。”
蔡宇说,“高考加油。”
费立拉走曾黎,“嗯,走吧。”
曾黎视线落在窗内,被他带着走。
他心想,这世界还真是不公平。人与人生来就三六九等,还谈何公平。
而他,又能为此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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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家人Ⅱ
“你觉得,坚持治那孩子,真的好吗?”蔡宇帮忙照看着白果果,他身边的男人问。
男人是蔡宇至交,这次也捐了不少钱,“医生也说成功率极低,很可能人治不好,钱还会全打水漂。”
蔡宇接过他买来的肉片,坐远了吃,饥肠辘辘。
“你要说值不值得,我也觉得不值得。”蔡宇边吃边说,“但亲人之间,哪有什么值不值得。那孩子倔脾气,孤注一掷,不会放弃的。”
男人道,“你倒是挺了解他。”
病床上的小孩睡着了,暂时不需要照顾,蔡宇心烦意乱,走到外头抽烟,眺望着对面大楼,他默了默说,“还好吧,他挺好看懂的。”
说完,蔡宇又垂下眼睫,扯了扯嘴角,“也不是,有时候也看不懂。”
“我第一次见他就不喜欢他,小孩子没点小孩的样。”男人走到蔡宇旁边,“他防备心那么重的一个人,会放下心防和你说不堪的过去,还看不懂吗?”
蔡宇怔住。
男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拍他肩,“小刺猬在慢慢试探,悠着点吧,别心急。我还有事,先走了。”
蔡宇叼着烟,“去吧去吧。”
下午白扬过来蔡宇就跟他说了这事儿。
很残酷的跟他说,白果果这病,坚持下去也未必能治好,治不好就是一无所有,人财两空,“你想放弃么?成功率渺茫,直接放弃去读书的话,还值得一点。”
再者白果果在智力上又有障碍,要是换成一般人,可能就放弃了。
蔡宇不希望他以后后悔,便当恶人,把白扬最不愿意面对的,最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摆到他面前来。
不得不面对。
白扬脸色有些难看,没说什么,他沉默片刻,只问,“如果里面的是蔡康,你会放弃吗?”
蔡宇不假思索,“不会。”
“这就是我的答案。”白扬说。
曾黎和费立没过一会儿就来了。
蔡宇在病房里照看白果果,曾黎也进去看了一圈,小家伙很虚弱,没什么精神,本来就傻乎乎的,这下更傻了。
曾黎就坐在旁边看他,说,“要快点好起来啊。”
费立问,“他哥呢,今天没来吗?”
白扬这个点没安排。
“来了。”蔡宇微微叹气,“在天台吧。”
费立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坐下来,“吵架了?”
“不算吵架吧,当了回坏人而已。”蔡宇笑了笑,“他总要面对的,发泄完了就好了。”
费立便没说话,病房里分外沉默,唯有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去看看他。”在这样沉闷的气氛里,曾黎忽然站起来说。
天台在最顶楼,空旷,风很大,很容易就把人的发型吹得一团糟。
清新的空气不禁让人心情轻松,曾黎爬上顶楼,白扬趴在那儿,静静眺望远方。跟他看到的一样,抬头就是湛蓝的天空,仿佛唾手可得,却又遥远至极。
也不知道他们眼中看到的景色,是不是真的一样。
曾黎走过去,就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半身趴在上面,“不开心吗?”
白扬应了声嗯,沉默。
眼前灰蒙蒙的,就连湛蓝的天空也染上一层污浊,这就是他眼里的世界,充满了玩笑和绝望。
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能解脱,能摆脱这样生活的时候,又把他狠狠拽下来,摔得一塌糊涂。
曾黎也不说话,陪他沉默着,一同眺望远方。
蓝天白云,他不久之后就要高考,将要去往的是希望和未来。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白扬淡淡笑了一下,回头说,“你陪我在这呆着干什么啊。”
“外面冷,你进去吧,我就散散心,会舒服一点。”白扬说。
曾黎摇摇头,“我也散散心。”
白扬便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五岁的时候,我爸妈就都去世了。”
曾黎看过去,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说说话,便只是安静倾听着。
风吹起少年的头发。
“在那之前,其实我挺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就忽然明白,我是哥哥了,我得负起责任,只有这样,我和弟弟才能活得下去。”他扯起嘴角笑,“我妈以前说,我的扬是希望我能获得张扬,肆意。我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会活的这么窝囊。甚至刚刚还在想,我是不是可以放弃他了啊,如果放弃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去读书……是不是就能轻松一点。”
“我就是个傻逼!”
他忽然就哭了,猝不及防。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啊。”他低下头轻声说,“如果没有果果,我努力读书,改变命运,改善生活的意义又在哪里?”
“我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啊,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和我有联系的孩子,我怎么会那么想。”白扬说,“钱、钱、钱……为什么我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钱了。那我这些年所做的,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榕城上空,狂风阵阵,骄阳高高挂在天空,天空湛蓝,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便能看到整座城市。
但曾黎知道,白扬眼里的世界,一定跟他是不一样的。
这世界向来对他残忍。
曾黎忽然想起来,那个孩子新年的时候来拜年,穿着喜庆的大红色对他伸出手说,哥哥抱。
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张了张嘴,想安慰白扬,对他说运势守恒,但却怎么都没办法说出口来。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从出生到现在,他的人生就是个黑色笑话,要怎么信这世界上有运势守恒?
曾黎视线落在他脸上,忽然把手搭过去,轻声说,“我抱你一下吧。”
“会好的。”他说。
抱着这样沉重的心情,曾黎开始备战高考。
五月份是最沉闷的一个月,高考在即,大家都恨不得钻进书里面,多看一点是一点,甚至不用风油精了,都能自觉的不睡过去。
教室后排,两边都站了一排人,站着醒神。
费立每天眼皮都快要磕上,又在磕上前张开,困到站着都能睡着。
大家状态都一样,紧绷着神经,谁也不说话,气氛史无前例的好。
程秋华让大家也不要太累了,累坏了身子,到时候也没办法高考,功亏一篑。
“劳逸结合。”她在黑板上写上这四个字。
但决定命运的机会就这一次,谁都不想落后。
最后一次月考成绩下来,曾黎破天荒靠了第八名,掉了好几名。
这在高考前可不是个好兆头。大家变动不大,就他最大。
“曾黎,下课跟我来一下。”程秋华说。
她问的无非就是一些这次怎么回事,要好好放松心情,不要着急,高考最重要就是心态,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费立也察觉到了。
曾黎摇摇头,说没事。程秋华看了他好一会儿,便没说什么,叫来费立帮忙留心着。
几天后,费立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曾黎愣了一下,说,“这道题写完再去。”
费立便靠在一旁等他,盯着曾黎看,玩着他的头发。
“马上就高考了,”费立似是随口一提,“先别想太多啊,一切都会好的,别太在意。”
曾黎把东西收拾好,抬眼看他,褐色的大眼睛里装着个他。
费立就没忍住把他摁在角落里亲,亲到气喘吁吁,差点擦枪走火才放开他。
“走吧。”费立笑了一下。
曾黎脸还微微红着,“校服……校服忘拿了。”
两人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白扬正在喂白果果吃苹果。
皮削的好看,小家伙一口又一口,吧唧吧唧,看起来气色不错。
“下午好……”曾黎很不好意思的说,手里拎着一袋水果,“我们来探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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