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余光瞥见宋颜离开,庄墨韩突然没了兴致,长剑一收,他立在原地,两宿未睡,此刻有些形容枯槁。
他看着萧长淮,眼中杀意毕露,“你是什么时候带她走的?兄弟欺不可欺,你与我数年前结拜,你却转头抢了我的女人?!”
庄墨韩还从未遇到过比他还无耻的人。
显然,他从未料到过,背叛他的人,会是萧长淮。
萧长淮冷笑,右手拇指随意擦去唇角血渍,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庄墨韩在年少时一见如故,脾气相投,但如今,萧长淮却是觉得,曾经的他是脑子进了水,才会与这样一个邪王结拜。
“阿颜她不是你的!她从来都不是你的!庄墨韩,你醒醒吧,那些年到底是谁把她逼到绝路?倘若她真想和你在一起,十几年前又怎会想方设法的逃?”
庄墨韩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
他酒醉未醒,赤红着眼,道:“你把她还给我!”
萧长淮觉得很好笑,“不可能!庄墨韩,你到底把阿颜当做什么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一己之物!”
庄墨韩听不进去这些话。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宋颜,否则余生难安。
他想要她,必须得到她,“萧长淮!她都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了,你还敢奢望什么?”
这话无形中刺了萧长淮一剑,他喉咙一涩,假装倪裳当真是自己的女儿。
“一切全凭阿颜自己决定!可你若是再逼她,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萧长淮左右环视,发现宋颜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当即吩咐,“来人,送庆王爷出府!日后无我允许,外人不得踏足萧府半步!”
萧长淮直接逐客,他不是朝中人,不畏惧庄墨韩的势力,哪怕举整个江湖之力,他也不会把自己妻子让给别人。
庄墨韩握了握手中长剑,他突然哼笑,“萧长淮,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杀你?不过是怕她伤心罢了。”
丢下一句,庄墨韩拖着宝剑,一步步走远,高大的背影显得孤寂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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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冀侯府设雅集,诚邀了萧府一家子出席。
冀侯的意思昭然若揭,无非是想两家联姻。
今日雅集除却萧府一家子之外,冀州其他几大世家也有出席。冀侯也给庄墨韩发了帖子,原以为庄墨韩那样孤傲性子的人,不会出席,谁知他竟然来了。
冀侯府的后园子里挖了一块硕大的池塘,这个时节正当荷叶飘香时,雅集就设在荷花池边上,尚未婚配的公子贵女们在亭台下小聚。
倪裳是萧家的千金小姐这件事,已是满城皆知。
但也不乏有人知道她曾待在姬慎景身边。
“你们听说过么?萧家大小姐原先是跟着大殿下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大殿下可是个和尚。”
“我怎么又听说,庞家要和萧家联姻了?!”
倪裳的容色清媚,是那种介于纯与媚之间的妩媚,将清纯与美艳发挥到了极致,让人一见再难忘却。
她的出现,无疑令得在场贵女黯然失色。
谁还不都是心高气傲的千金大小姐,当然不想被人压了一头,不过有些贵女倒是明智,既然容貌和身份都比不过对方,那比如将对方发展成自己的圈子。
于是,便有贵女主动接近倪裳,“倪姑娘,你几时改姓?我都不知该如何唤你。”
倪裳微愣,她的名字已经写入萧家族谱,理应叫萧裳,但是娘亲说不急着改姓,她并不在意这些,“叫我倪裳就好。”
贵女笑了笑,就邀了倪裳去荷花池泛舟,“倪裳,不如咱们去划船。”
众公子贵女皆很赞同这个提议,湖中小风徐徐,荷叶沁凉,的确适合泛舟。
庞子龙眸色一眯,联姻一事,原本只是为了大局。可每见倪裳一次,他心里就毛躁一回,这样的美人,单是娶回家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啊。
庞子龙扫了一眼今日到场的贵公子,论家世、相貌、身段,似乎无人能及他,他更是胜券在握。
提议道:“不知我可否邀倪姑娘一道同游?”
未及倪裳开口,萧昱先道:“一只小舟可乘三人,世子若是邀请我阿姐,我也得同游。”
刚认祖归宗的阿姐还没捂热,岂容旁人觊觎?!
讲道理,萧昱着实看不上庞子龙,更是不会让他当自己的姐夫。
庞子龙唇角一抽,他原本想单独对倪裳表露心思,若是她不同意,干脆来个落水救人,如此一来,有了肌肤之亲,她只能嫁给自己了。
总之,他必须成为萧家的女婿,而萧家的势力也迟早有一日会为他所用。
萧昱横插一脚,庞子龙心头郁结,但也只能答应,勉强笑道:“好,那就三人一道同游。”
上船之时,庞子龙趁机扶了倪裳一把,“姑娘小心脚滑。”
荷花池边沿砌了太湖石,踩在上面,稳稳当当,根本不会滑倒。
倪裳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她诧异的发现,此前姬慎景对她孟浪时,她虽是排斥,但并不会恶心。
这个认知让倪裳自己也吓了一跳,庞子龙的相貌也算是男子中的翘楚,可就在方才,她差点就对庞子龙动手。
可姬慎景前不久对她那样时,她却是羞涩的忘记了思考。
倪裳,“……”感觉不太妙。
上了小船,萧昱四仰八叉的靠着船舱,随手折了根荷叶,给阿姐遮阳,他道:“劳烦世子撑船了。”
庞子龙气的牙痒,面上笑道:“好。”
他收了折扇,插入腰带,这便掳了袖子开始划桨。
庞子龙心性阴损,对萧家的势力也是势在必得,故此,不管用了什么法子,他也要娶了倪裳。
划到荷花塘中央时,庞子龙使诈,突然在翻转船桨,趁着萧昱不注意,一个甩尾,将他甩去湖中。
萧昱咒骂,“……我去你.娘.的!”
倪裳身子不稳之际,庞子龙弃了船桨,扑上前一把抓住了倪裳的手腕,美人肤若凝脂,体香馥郁,庞子龙的心尖像是被一根羽毛扫过,一阵淡淡的苏痒。
“姑娘,我护着你!”庞子龙含情脉脉的看着倪裳,他阅女无数,眼前少女绝对算得上是极品。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不过才几个呼吸之间,倪裳吃了一惊,立刻去看萧昱,“阿昱!阿昱你快上来!”
萧昱一身淤泥,他可不谈什么交情,逮着庞子龙就骂,“庞子龙!你个王八羔子!放开我阿姐!”
荷花池不深,萧昱自出生以来,一直待在北地,他根本不会凫水,好在一脚能踩到底。
倪裳去挣扎,庞子龙笑道:“哎呀,萧公子!你怎的落水了?!莫要急,本世子这就去搬救兵,萧公子且在这里好生等着。”
庞子龙放开了倪裳,再次去操控船桨,倪裳也不会凫水,她得了自由,站起身来,与庞子龙对峙,“世子这是何意?若是世子念及两家交情,还请速速将我弟弟拉上来!”
庞子龙岂会让到手的鸽子飞了?
笑道:“姑娘坐稳了,若是你也落水,那我只能亲自下水去救。”
倪裳明白他的意思。
倘若她落水,再被庞子龙所救,那她只能嫁给他。
好一个卑鄙小人!
原来姬慎景当真不是最可恶的!
这一对比,她莫名奇妙想起了姬慎景的好。
此时,又念及萧昱,倪裳只好暂时妥协,先且上岸,叫了人来再说,“阿昱,等我叫人过来。”
萧昱在水中寸步难行,只能站在原地,池底的污泥淹没了他的脚,他双手狠狠拍击水面,“庞子龙,你个狗.娘.养.的玩意儿!老子就是拼死,也不会认你当姐夫!”
庞子龙以为自己得手了,将倪裳带到了一处僻静之地,他放下船桨,走向倪裳,一脸.淫.笑,“姑娘莫怕,我不会伤你,自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对你情根深种,茶饭不思,你我二人门当户对,若是喜结连理,可谓天作之合,天造地设。”
倪裳让自己镇定下来,姬慎景撩拨她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可是此刻,她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庞世子,你所言极是,我二人的确是天生一对,可你带我来这里,叫旁人知晓,该如何看我?”
庞子龙见她笑语嫣然,顿觉百花开放,就连四周的徐风也仿佛卷着花香飘了过来。
庞子龙心头极痒难耐,今日终于让他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闻言后,他恍然大悟,原本他的目的是让倪裳今日就答应嫁给他。
可此刻一想,他的确是唐突了。
美人不是一般的女子,不可轻怠,不过庞之龙转念一想,又觉得倪裳是在骗他,“姑娘当真认为你我是天生一对?那倘若我今日求娶你,你可会答应?”
他知道萧家夫妇视女如命,若要促成两家婚事,必须得有倪裳自己首肯才行,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
倪裳继续娇笑,此刻不能惹怒了庞子龙,她手无缚鸡之力,拼蛮力是行不通的,“放眼整个冀州,试问还有谁能比得上庞世子你?我已十六,马上就要十七了,自是要嫁人,不选庞世子,难道选别的歪瓜裂枣?庞世子一表人才,实不相瞒,我就喜欢庞世子这样的。”
冀州不比京城,贵女要胆大奔放的多。
庞子龙已经不止一次被贵女当面表露心思,见倪裳一双秋水眸莹润,面容俏丽,身段婀娜有致,他心中奇痒,但念及倪裳身份,他又不敢直接造次,可与此同时,庞子龙没有完全相信她。
他低笑了一声,“此处景致极好,姑娘随我上岸,我领你去逛逛。”
此地无人,庞子龙是何居心,倪裳心里清楚的很。
不过,上了岸,总比过待在船上好,只要不落水,一切皆还有回旋的余地。
倪裳面上带笑,“好。”
姬慎景说过,那名护院会在暗中护着她,即便她此刻在冀侯府上,那护院也会悄然跟着。
思及此,倪裳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庞子龙伸出手时,她很配合,由庞子龙牵上了岸。
她正要抽回自己的手,庞子龙却捏着没放,他呼吸顿时急促,“倪裳,我当真喜欢你,你根本不知你有多好看,我已同父侯商榷好,今日就向萧盟主与萧夫人求娶你。”
倪裳又是一阵恶心,“世子,你若真想娶我,还请放开,否则只会叫我觉得,你这是轻怠于我!”
倪裳紧绷着一张小脸,即便如此,庞子龙也看痴了,尤其是那双美人眼,与嫣红的樱桃小嘴,他顿时口渴,“我放!我放!我这就放开!”
庞子龙虽是真的松了手,人却是一步步靠近倪裳。
倪裳只得后退,却在这时,她眸色忽然一亮,看见了庞子龙身后的高大男子,男子面容阴沉,眸色幽深,仿佛正当盛怒之中,如深渊大海。
庞子龙察觉到了倪裳的目光,他轻笑,“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又想故意误导我?呵呵,你很聪明,既然聪明,就应该知道嫁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他话音刚落,身后男子抬手,直接砍在了他的后脖颈。
庞子龙脸上笑意凝固,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人已经昏厥了下去。
随即,红缨从暗处走了过来,他一惯会察言观色,弯下腰将庞子龙拖走,“主子,属下先将庞世子带走。”
姬慎景冷冷应了一声。
倪裳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姬慎景马上就要和她“秋后算账”。
红缨一路拖着庞子龙,很快消失。
倪裳与姬慎景对视,上回一别,着实尴尬,姬慎景往前迈一步,她就后退一步,直至后背抵着假山,姬慎景已经站在了她跟前,又是那种将她包围的姿势,他的双臂撑在她身侧。
“你和庞子龙天生一对?你就喜欢他那样的?嗯?”姬慎景低头,看着倪裳故作镇定的小脸,明知她方才只是权宜之计,但一想到倪裳亲口说出那种话,他就难以抑制内心愤怒,更确切的说是憋闷……委屈。
那种话,她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倪裳心中有种古怪。
她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姬慎景突然出现,又如此强势的对待她,她心慌至极。
“我方才是故意骗他的。”她故作镇定的解释,“对了,你怎会来冀侯府?这里对你而言危险么?”
姬慎景不吃她这一套,“除了庞子龙好看?其他人都是歪瓜裂枣?”
倪裳,“……”
他怎么怎样记仇?
男人的脸靠的太近,他虽然易容了,可五官的轮廓还能看得出来,倪裳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姬慎景一旦靠近,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
倪裳没看他的眼睛,用侧脸对着他,说,“你也知道方才只是权宜之计,我胡说的!”
姬慎景眯了眯眼,“是么?那我跟他,谁更好看?”
倪裳万万想不到,姬慎景会是这样的人!
他明知自己方才皆是胡说八道,他还要这般逼问。
“你好看!你最好看!这样总行了吧!”倪裳奔溃。
姬慎景胸口堵闷莫名好转,但这还远远不够,他叹了口气,被夸赞的男人语气缓和了不少,“我说过的话,你当真半点不当回事。庞子龙就是个小人,你却还想与他相看?今日若非我出现,你可想过后果?”
倪裳无从解释。
因为姬慎景所言都是对的。
沉默片刻,倪裳道:“我要回去了,阿昱还在水中。”
男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他没事,不用管他,先把你我的事弄清楚。”
倪裳,“……”
姬慎景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但倪裳与别的女子不一样,她的心房早就锁上了,很难打开。
他给了她时间考虑,可他自己等不及了,急切的想要得到一个认可。
“倪裳,你看着我。”姬慎景道,“你我抱都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不该做的事也都做了,你应该知道,你如今是我的人了。”
倪裳,“……”什么不该做的事?
姬慎景强势又蛮横不讲理的话,让倪裳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你不要这样说话,你……你快些走吧,这里是冀侯府,若是被人察觉,你数日潜伏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还在故作镇定,可涨红的耳垂分明已经出卖了她。
一回生二回熟,脸皮变厚之后,再也没什么难事能够阻挡得了姬慎景,他哼笑,唇离着倪裳的耳垂愈发的近,稍一靠近,就能碰触到了,“什么事也没你要紧。”
倪裳慌了,这下真的乱了阵脚,“……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她仰面,避开了姬慎景凑到她耳边的唇。
姬慎景却是一脸耿直,“我说的都是实话。”
倪裳,“……”
姬慎景见倪裳一脸懵,他又说,“倪裳,我已还俗,不是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