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准慵然靠在绣花引枕上,瞥一眼霍震烨:来都来了,呆会儿让他们上一桌私菜。
不是相熟的主顾,吃不上堂子里的私菜。
白准把青花瓷碟拉到身前,有了一点谈兴:青帮知道吧?
这个霍震烨当然知道,上海滩最有名的帮会,在商政两界能量很大,大部分的赌档、烟馆、娼院全在青帮手里捏着。
十三行最鼎盛的时候,青帮里论资排辈能插大香的,见着我师父也要客客气气喊一声七门主。这种地方霍震烨这样的少爷不一定能来,白准却是一定来过的。
霍震烨是万万没想到,享受的人竟然成了白准。
他时不时看看手表,等一出白蛇唱完,他扔了大把赏钱,让小金宝抱着琵琶走,关上门。
小金宝抱着琵琶出去,把琵琶交给龟奴,遇上姐妹问她:怎么?一个也没留你?哪一个留下了,一晚上那也是福分啊。
不说白七爷了,就霍公子那个模样那个身材,进了堂子就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好不容易点了唱,竟没叫花酒。
小金宝在门里还满面是笑,出了门就姐妹们说:你们这一个二个的,可别想着吃这口肥肉了。她咬着唇角笑,双手比出来,那两个,是一对。
两个人样子坐得再正有什么用,眼角眉梢可骗不过人,白七爷是心不在焉,霍公子眼睛可就没离过他一寸。
终于清净了,霍震烨这才往后一靠,他平视白准:咱们怎么找?
白准咬了口香砌樱桃干,瞥他一眼:不是咱们,是你去找,是你欠我的。
贴一张追魂符,魂魄出窍,跟着怨气追去,找到真相。
这跟替小凯寻生魂不一样,小凯有骨肉至亲替他喊魂,霍震烨这样是要冒一些风险的。
那就贴吧。霍震烨把炕桌搬开,随意往白准身边一躺。
你就不害怕?白准浓目望向他,宫灯的灯影投在白准脸上,他目中光点跃动,那光点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就要跳出来。
霍震烨轻笑一声,胸膛微震:我欠了你的呀。
笑完就闭上了眼,随便白准怎么处置他,两人还是头回挨得这么近,白准身上那隐隐的檀香味绕在鼻尖。
白准竟也没躲,就由他躺在身边,两人之间只有一线距离。
霍震烨慢慢把手挪过去,他的手指,贴住白准的手指,白准手想缩,被霍震烨给勾住了。
我又想了想,还是有点怕的。
白准于是抿住唇,没有动,终归是他强求理亏。
霍震烨闭着眼,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楼中虽无日月,但时间越晚,怨气越重。白准一直阖眼养神,等子时将近,他张开眼睛,点起一支香。
霍震烨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打开门走出去,顺着楼梯向下看,楼中处处红灯,台上莺声婉转,满楼都是来寻欢作乐的人。
他站在二楼栏杆边,视线由上至下,全部扫过一回,脑中一转,就把目光锁在其中一个穿红旗袍的姑娘身上。
所有的姑娘都在笑,真心的,假意的,只有她森森坐着,看不轻面目。
霍震烨穿过人群,还没到眼前,她便不见了,再找到时,人已经迈出了堂子口。
霍震烨追了出去,一转眼就到了锦绣街,街上空无一人,淡月疏星,整条街上都雾气蒙蒙,隔远几步,就只能看到女人红色高跟鞋子。
高跟鞋哒、哒、哒,走到阎裁缝的店门前,叩响门:我的旗袍,做好了吗?
霍震烨屏息跟着,近前几步,能从鞋子看到腰,但依旧看不清人,每回想要靠近,她就被雾包裹起来。
阎裁缝当然没法回答她,那个女人叹了口气:怎么还没有做好。
说着闪身进去,没一会儿她又出来了,敲响另一家的门。
笃、笃、笃。
这一家没有理她。
她再换下一家。
笃、笃、笃。
门里悉索响动,隔着木板门,有声音传出来。谁啊?
做旗袍。那女人的声音轻嘤嘤的,透过木板转进去,我有块料子,要裁旗袍。
霍震烨往前一步,天色实在太黑了,他根本看不清楚那女人的长相,和她手里的料子。
一线光从木板门里透出来,裁缝拉开了木板上的小窗,油灯的光从里面照出来。
霍震烨退后一步,那女人手里捧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料子,而是一块软趴趴的人皮。
一面雪白,一面血红,鲜血滴滴哒哒顺着人皮淌下来。
那个女鬼倏地转头,她向霍震烨一步一步走过来,咧嘴笑着,手指轻轻抚摸滴血的料子:你看,我这块料子,好不好?
霍震烨动弹不得,他心里很清醒,可脚就像沾在地上,低头一看,原来他一路跟过来,脚正踩在人皮淌下的血滴上。
那个裁缝嘟囔一句:怎么没人啊?说完自己就倒抽一口冷气,啪一声把门板上的小窗关上了。
长街上一点光也没有了,可高跟鞋的声音还在靠近,霍震烨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脱掉皮鞋,赤脚转身就跑。
那女人刚刚还不紧不慢,霍震烨扭头一跑,她便猛追起来。
高跟鞋声一直响在霍震烨的耳边,不论他怎么跑,就是甩不掉。
那女人两条腿疯狂迈动,把头探到霍震烨的面前:你的料子也很好。
草!
霍震烨心里想着白准,很快跑到长三堂子门口,一进门里面大变模样,仿佛在办喜酒,小戏台成了典礼台。
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站在台上,所有人都在夸她:这件旗袍做得好漂亮啊,听说那个金线是真的金线。
乔少爷真是舍得花钱。灯影幢幢,旗袍上的金丝银绣流光溢彩。
霍震烨顾不得看戏,猛跑上楼,身后的女人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到他了,霍震烨一把推开了门。
身后撕拉一声响,门内灯光照出来的刹那,女人不见了。
霍震烨睁开眼睛,就见白准正盯着他,他喘出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攥着白准的手,浑身都在流汗,后背全都湿了。
他笑一笑:我知道那个女人的长相了。女鬼刚刚伸头过来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她眼角有一颗痣。
白准倒了杯茶给他,霍震烨这才感觉喉咙口发紧,他坐起来一口气把茶喝干,这才觉得后背空荡荡的。
扭头一看,衬衣后背整块儿被撕了下来。
白准皱着眉头: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霍七:这就很难解释,又没叫花酒,衣服还撕碎了
第30章糯米粉
怀愫/文
霍震烨握住没放:缓一缓,让我缓一缓。
白准一把抽出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皱眉嫌弃:都是汗。
霍震烨连掌心都被汗水浸湿,好像高烧那样,整个人都发虚。白准递给他一盘子小荷花糖:含一个。
舌尖刚尝到一点甜味,人就好受起来,霍震烨几下解掉衫衣扣子,扔到一边,穿破衣服倒是无所谓,他就是觉得后背有点痒痒。
gu903();伸手去勾,又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