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苏州河,挂白灯笼的人家。
黄包车夫一听,立即蹬车向前,从租界蹬到老城厢,一路七转八弯,找到接引人。
记者下车,付了车夫一块大洋,跟在接引人身后继续向前走。
苏州河沿岸停着几十艘船,船上挂的灯各有不同,灯笼上画了花的,就是这船上做暗娼生意,灯笼上画着龙旗的,就是青帮的。
龙旗还按旗帜上的图案分是插大香,还是插小香的。
夜雾弥漫,天上月色黯淡,连船上灯都看不分明,一直走到河中段,才看见一只挂着白灯笼的船。
接引人一直低着脸,此时才转身:到了,上去吧。
霍朝宗跳上船,掀开船帘,乌蓬船中只坐着一个人,船中一张矮桌,桌上两坛黄酒,一碟油炒花生,两只酱圆蹄。
一个中年人坐在桌前,手上一把匕首,把酱圆蹄的肉一片片切下来,一只酱肉一口酒,吃的满身发汗,敞开衣襟。
他吃的豪兴,抬眼一扫:你胆子倒大,就不怕我一刀捅了你。
在这里杀光了人,往河中一扔,等到尸体飘到黄浦江,捞都捞不上来,死了也没人知道。
要是害怕,我就不来了。霍朝宗将金边眼镜一脱,摆在桌上,双眼凝视王疯子的眼睛,王先生,我想请您杀山本。
王疯子酒酣耳热之际,杀性更浓,他赤红着眼看了霍朝宗一眼:我本来就要杀山本。
我要他速死。霍朝宗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他要用山本的命,祭占青头七。
霍朝宗打开皮包,金条哗啦啦倒在桌上,他把金条往王疯子面一推。
我知道你,本来我也要杀你。王疯子拿起匕首又片了一块肉,薄肉沾酱,塞进嘴里大嚼,吃得满手油花。
他在闯进去之前,是打算把里面的人都杀光的,隔门听见霍朝宗拍案与日本人争执,所以才饶了他一命。
山本那记冷枪他也看见了,日本想杀的人,那就得留下一命。
我没死,我兄弟替我挡了两枪。
王疯子一辈子最重兄弟,听到兄弟两个字,他停下酒肉,把匕首插在桌上:把金子拿回去,山本我杀定了。
山本经过这次不会再轻易出现,我可以给你提供方便。霍朝宗继续说道,我要他七天之内死,头七的时候我才有脸在灵前给我兄弟上柱香。
王疯子笑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他眼中疯意更浓:我答应你了。
这些钱,就当是我请四门的兄弟们喝酒的。给出去的钱,他不会再拿回来,对王疯子点点头,掀开帘布出去。
乌蓬船顶上一只黄雀停落,船蓬一摇,一人从船中上来,沿着河岸离开,没一会儿就走得没了踪影。
黄雀扑扑翅膀,飞在雾中紧跟那人,直到他回霍公馆,黄雀才飞回去。
霍震烨真没想到大哥买凶买的这么干脆,小黄雀用翅膀敲窗,他打开窗缝,黄雀一下跳到他手上。
夜雾湿气重,黄雀翅膀上沾了雾气,湿哒哒的,它立即无声啾鸣。
飞到白准身上撒娇,小脑袋蹭着主人的袖子,白准一振衣袖,把黄雀抖了下去。
霍震烨把它拾起来,用手帕给它吸雾水,黄雀被甩,气啾啾用喙啄他手掌一下,霍震烨疼得一龇牙:你这欺软怕硬的东西。
他骂完黄雀,问白准:四门主真能办成吗?
白准还撑着头,对这话题意兴阑珊,打了个哈欠缓缓说道:只有他不想杀的人,没有他杀不了的。
三日之后,白公馆收到的晚报上,登着山本被刺身亡的特大新闻。
与他同行的还有政府官员霍朝宗,他受了刀伤,侥幸逃脱,人还躺在医院病床上。
据说行刺者杀了山本总司令,刀锋又刺向霍朝宗的心脏,被他举臂一挡,伤了胳膊,伤口深可见骨。
自从日本领馆被炸,全城都在缉捕那个犯人,日兵抓了许多江湖人,严刑拷问,都没找到凶手,那人一阵风一般杀进领馆,又一阵风似的杀了出来。
来去无踪。
霍震烨细读山本被刺的报道,知道大哥性命无碍,这才松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大哥的计策,既能引出山本,又能摘清自己,就算日本方面怀疑,也拿不出证据。
毕竟霍先生的秘书,才刚死在行刺者枪下。
第103章不宣
怀愫/文
霍震烨扔下报纸赶去医院。
大报小报的记者们把医院大门围得水泄不通,都等着霍朝宗醒来,希望能做个专访报道。
政府派来的保镖守着院门和霍朝宗的病房门,这些记者根本就进不去,只好在医院门口碰碰运气。
霍震烨也是霍家的名人,要说在上海滩的名气,霍震烨比他哥哥还大些,他刚一下车,就被人围住了。
霍先生此次会不会亲自出手捉拿凶手?一个记者挤到霍震烨的面前。
另一个记者手肘一撞把他挤开:霍先生是不是已经有了凶手的线索?
还有干脆问:凶手是谁?与锄奸团有没有联系!
这些人源源不断的涌上来,还真把霍震烨当成通灵神探了,好像只要他占个卦,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霍震烨刚开始脸色还好,听见锄奸团,看了一眼那个记者,冷笑一声,这记者明显把霍朝宗当成汉奸看,挖坑让霍震烨跳,想做个大新闻。
保镖伸开胳膊将记者拦在院外,霍震烨冲出重围,挤进医院。
霍朝宗人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失血让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但他精神大振,看见弟弟来看他,还点点头:老七来了。
病房中还有一位霍震烨没见过的生人,霍朝宗介绍:这是陈秘书,刚调到我身边来。
霍震烨一听就明白,这位陈秘书不是自己人,是顶着何秘书的缺来监视大哥的。
他又摆出花花公子的派头:陈秘书啊,给我买杯咖啡来,我是一看见报纸就赶过来了看大哥了,昨夜里没睡,这会儿头痛。
霍朝宗似乎很疼爱这个弟弟似的,当着陈秘书的面脸上都露出纵容的神情,任由这个弟弟把秘书当成下人使。
陈秘书想,那位英勇献身的何秘书在时,不知是不是也被这样对待。陈秘书也是书生模样,戴着眼镜穿着西装,他新来乍到,又有上面的授意,他得讨好霍朝宗,让霍朝宗将他当心腹,当然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他点头微笑退出病房,又把门给关上了。
他一出去,霍震烨就正色起来:哥,你也太冒险了。这场戏要是唱不好,被山本逃脱或者识破,大哥就太危险了。
这是把自己置于险地,换山本一条命,山本是死了,可日本人死了一个总司令,怎么会不报复。
霍朝宗笑了笑,他神情中有几分快意,但这几分快意很快淡下去,他看了眼床边柜子上的皮质笔记本。
霍震烨在他的目光中把笔记本取过来,打开第一页上写着士为知己者死。
这是占青的工作笔记。霍朝宗下定决心铲除山本,但真正让他不顾自身安危,冒险在日领馆被炸当天就去见王疯子的,是这本笔记。
霍震烨翻开两页就见这面写的密密麻麻,前半本是工作记录,后半本是生活记录,他一个人全负责了。
何占青没有在笔记本上留下任何一笔,不该写的东西,他对意外早有准备。
陈秘书承接了他所有的工作笔记,想从这些笔记中找出一些蛛丝蚂迹,但除了每一本的扉页上都写着士为知己者死之外,日积月累之间,竟无一件能抓得住霍朝宗的小辫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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