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连绵的队伍中,腾空飞起一条纸龙,黄龙鳞爪翻飞,巨口一张,仿佛对天龙吟,振得密林中鸟雀飞腾,甩着龙尾猛然向白准扑来。
白阳技艺不俗,就连霍震烨看了都是一滞。
偏偏白准坐在轮椅上不动,一直等到纸扎黄龙飞到他面前,血盆大口在白准头顶张开,似乎要一口将霍白二人吞吃入腹。
霍震烨从口袋里摸出小银盒,打火机加浓酒精,点燃了扔进龙肚子里,把黄龙烧成焦龙。
白准皱眉,不满的扫他一眼:不用你。
说着手掌抬起,纸龙面前立起一道光壁,城隍令在他掌心熠熠生光,龙头猛然撞上,龙脑袋撞坏半边。
龙鳞层层飞脱出去,纸开骨裂,竹骨散架,被朔风吹散。
白阳大为得意的纸扎巨龙,竟然就这么碎成了灰,他隔开几步,看不清白准掌心的城隍令,还以为他是用了朱砂硫磺。
你敢耍诈?说着又派出金童玉女纸人纸马。
你一个纸人,若非用了师父的骨,怎么能扎出这有灵性的东西。
白准抖一抖膝上的龙鳞,他不耐烦了,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只锦袋,自锦袋中倒出五枚金钱。
竹签串过钱孔,叮叮几声轻响,落在厉鬼坛前,五星少了两星,依旧排成七星压棺的形状。
白阳大惊失色,他新夺的人皮簇簇颤抖,这回声音不再刻意从嘴巴里发出,从他胸膛中发出:只有五星,还伤不了我。
他话虽这么说,但手不自觉抬起,按住胸膛。
眼中黑珠疯狂转动,白准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没有人知道他偷走了白琪的骨!
这念头一动,身体就像不是他自己的,手指发颤,脚步也克制不住要走向七星的冲动。
只有五星当然不行。白准伸伸手,对霍震烨说,把你脖子上那枚给我。
霍震烨取下脖子上的铜钱,用这一枚当第六星。
六星落入星位,白准点香念咒,声音随风盘旋,声声传出白阳耳中。
噗一声,白阳手骨戳出皮外。
先是白骨指节,接着是膝盖骨,最后露出胸膛,胸膛中一团绿焰闪闪烁烁。
霍震烨这下明白了,原来白阳只不过是一团灵而已,就跟中元节时超度的那些连身形都没有的鬼魂碎片差不多。
他连魂魄都不全,却妄想要当人。
白阳眼看人骨就要走到白准面前,他一下从骨架中飞了出来,钻进了红棺中。
不要!黑衣女一直都没有动作,她敛息静气,藏在纸人队伍中,身体一直都没离开红棺边。
棺内咔咔轻响,棺盖被推开。
白黎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是师兄,猜到的人都有小红花和小红包~
城隍爷:毕竟是个疼儿子的神
第120章前因
怀愫/文
霍震烨目光一震,眉头紧皱,他明明亲眼看见白黎抱着爱人的骨自焚成灰,哪来的躯体?
白准盯着棺中白黎的脸,他指尖敲了两下竹椅扶手,低声开口:我师兄的爱人是你害死的。
黑衣女人骤然转身,她先看白准,又看白阳,跌坐在柜前。
你用那个女人的命,让师兄偷出□□,用他们当你的试验品。
白阳笑出声来,他顶着白黎的脸,声音却无法改变:你比你师兄要聪明多了。
白阳是白琪拜入七门之后,扎的第一个纸人。
白琪也是孤儿,他师父把他捡回去,待他十分严酷冷漠,不仅让他服侍吃喝,开眼之后还把他一人扔在屋里。
魑魅魍魉聚集在小院四周,有的藏在井台里,有的藏在灶眼中,时不时冒出来吓唬白琪,他告诉师父,师父只说:你要是连鬼都怕,干脆也别学了。
一边说一边指指门口的瞎眼乞丐:像他一样,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白琪就用粗竹扎了个纸偶,陪伴自己,这只纸偶就是白阳。
它连人型也没有,就是白纸糊出来的不倒翁,头圆身圆,点上眉毛眼睛,虽然简陋粗糙,但白琪腿把它当作玩伴,对它爱护有加。
跟纸偶同吃同睡,直到被白琪的师父发现。
他一脚踏破了纸偶,就算是个不倒翁,也绝不许点睛!
他把白琪关在黑屋中,罚他磨完一百根竹子才许出来。
那时的白阳就已经生出灵火,它还只有萤火大小,钻进小窗中,陪伴白琪入睡。
小白琪对着萤火郑重起誓:我以后一定再给你一个身体。
他学艺愈精,扎出的纸人就越活,白阳就从中挑选自己喜欢的,他们在白琪师父的眼皮底下演戏。
反正纸人都会动,三不五时就换一个,倒显得白琪并不对哪个纸人有所偏爱。
没有偏爱,就不会成灵。
白阳甚至还会了一点七门秘术,他太灵活了,他扎的纸人从工艺上,甚至能骗过白琪的师父。
但有一样,白阳办不到。
他做的纸人不会动,纸鸟不会飞。
白琪的师父以为徒弟的水平时好时坏,有时能动,有时不能,经常用戒尺惩罚他,打得小腿鲜血淋漓。
他就快死了,徒弟如果还学不会,要怎么传承呢?
白琪十六岁的时候,师父还是死了,师父对他再坏,那也对他有再生之恩,他仔细替师父办丧事。
扎了全套纸马,银山金桥,法舟渡冥海。
白阳诞生之初,就是因为恐惧害怕和憎恨,他恨白琪的师父不是一日两日,他飘在半空,看着棺材里的尸体,钻了进去。
白琪正抱着锡箔元宝进来,看见师父坐起,吓得元宝撒了一地:师父?你你没
人都已经死了三天了,放在棺中已经有味儿了。
白琪立时回神,原来师父说的都是真的,纸人生灵,就有妄念。
他假装自己松了口气的样子,对白阳说:真是胡闹,赶紧出来!师父的尸体不许亵渎。
白阳乖乖飘出来,他已经从一点萤火,长成拳头大的一团了,绕着白琪飘飘荡荡:你能给我一个,像人一样的身体吗?我想当人。
他与白琪太亲近了,这么坦荡说出来,也毫不在意。
他根本就分不出善与恶。
等给师父送葬之后,我给你造个好的。白琪这么答他,替棺材上钉,守过七七之后,他亲自给白阳扎了纸人。
纸人是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穿着褂衣,留着辫子,模样很清俊。
白阳就浮在他身边看着,绿光一闪一闪,他还品评眉眼:不错,有点像你。
等纸人扎好那一天,白琪指着心口那处空缺:你从这里进去。
白阳钻进纸腔,心口那块被黄纸填上,白琪对它说:这以后就是你的身体了。
gu903();他在太阳下如人无异,跟白琪一开始假扮成师兄弟,一起承办丧事,普通人家的丧事,扎出来的东西不必会动,只要活计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