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只这么几个字入耳,宋小舟挫败地想,陆衡就算真的再利用他一次,他也还是会喜欢他。
不可救药,上瘾了似的。
他睁开眼睛,陆衡的脸近在眼前,苍白又俊雅的,鬼的面孔。
宋小舟仰起脸,泄愤似地咬住了他的嘴唇,却不知是发泄对自己的,还是对陆衡的,抑或别的,胡乱地伸出湿软的舌头舔他凉凉的唇舌。这样亲密,情绪好像能传染,陆衡原本克制的亲吻一下子也变得难耐起来,呼吸更重,将人死死钳在自己怀里。
二人就在陆衡坟前深吻,濒死一般热烈,宋小舟脸颊潮红,手脚越发绵软,陆衡咬住他脖颈的一刹那,忍不住,惊喘了一声。
陆衡又舔了舔牙印,抬起微微泛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身下的宋小舟。少年人脸是红的,眼神迷乱,衣襟敞开里露出小片深色紧致皮肉,漂亮又鲜活。
他没动,宋小舟伸出舌尖舔了下唇面,凑过来索吻,陆衡身上冰凉的气息让他觉得舒坦。
陆衡捏住他的后颈,哑声道:“好受些了?”
宋小舟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还当真是,嘴角刚提起,想起什么,又落了下来,一用力翻身骑到陆衡身上,盯着他,说:“以后这个咒,不许再对旁人用。”
陆衡怔了下,慢慢地笑了起来,抬手摸他的脸颊,说:“好。”
陆衡拿住宋小舟腰间的玉佩,想了想,在上头以鬼气落了几笔,宋小舟只觉玉佩流转过一道诡异的红芒,又消失不见。
宋小舟拨了拨玉佩,没有问是什么,说:“他们会不会追过来啊。”
“会,”陆衡不紧不慢,“那对师兄弟道行颇高,静安苑里的怨鬼拦不住他们。”
“别怕。”
陆衡道:“有我在。”
宋小舟咕哝道:“我才不怕他们,”他黏黏糊糊的亲陆衡,像只小奶猫,“我只怕你会受伤。”
陆衡心里一软,掐着宋小舟腰肢的手也用上几分力气,几乎就想将他这么揉碎了,抑或吃了也好,藏进血肉里。
山林里的夜晚很长,天幕也黑,星子寥寥,只有幽幽燃烧着的鬼火,寂静又沉闷,好像永远都等不来天亮。
宋小舟原是挨着陆衡坐的,后来蹭到了墓碑边,犹豫了片刻,抬手摸上冰凉的石碑。碑上无名,小小一块,简陋不堪。
他这样摸着,陆衡难得有几分不自在,宋小舟闷声说:“我来这里找你那回,你就在这里。”
陆衡嗯了声。
宋小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陆悬那么恨你?”
陆衡看了他一眼,盯着自己的墓碑看了会儿,说:“因为他娘是死在我面前的。”
往事悠远。陆悬的母亲是金陵名妓,他娘聪明,知道陆老爷子有多薄幸,不会理会她们母子,竟直接带了陆悬来陆衡母亲面前。
那日正是隆冬,陆衡随母亲去寺里上香,天又小雪。钟声浩荡响彻山间,
他们祭拜完,出了大殿,那女人搂着个孩子,相互依偎着,就跪在殿外。她抬起脸,是张楚楚可怜的脸,掩不住的风尘气。
她说,那是陆老爷子的种,求夫人,念在他身上淌着的的陆家血脉,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陆夫人脸色微白,还未说话,陆衡已经一步上了前,八九岁的孩子,皱着眉毛冷冷地看着他们,锦衣雪裘,贵不可言。
这种事你找我爹去。陆衡冷静道。
那女人肩膀一颤,攥着陆悬的手,让他抬起脸,眉梢眼角同陆衡有两分像,说,少爷,您看看,这是你弟弟阿悬。
两个孩子目光对上,陆悬怯懦,低下头,只听陆衡道,我娘只我一个儿子,我没有弟弟。
陆悬眼眶红了,吧嗒吧嗒掉眼泪,颗颗砸在地上。
陆衡抿了抿嘴唇,偏头看了陆夫人一眼,她说,你们先起来,天太冷,别冻坏了。
那女人压着陆悬又磕了头,道,夫人,我别无所求,只求您发发善心,给陆悬一个出路,他年纪渐长,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在秦淮河上。
陆衡脸色却越发不好看,他娘不争,的确是顶好的脾气,他却见不得别人这样软刀子逼迫母亲,陆衡道,他的出路与我们何干,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所幸是雪天,寺中人少,旁观者不过二三。
妇人仰起脸望着陆衡,哀声乞求,少爷,阿悬很乖,他不会同你抢什么,求求您,接受他吧。
陆衡看着陆悬的手,攥成了拳头,冻得通红,死死顶在地上,陆衡牵住他娘温凉的手,止住了她心软想说的话,眉宇间压着不耐,转头对他们道,佛门清净地,我给你们留几分体面,不要再纠缠了,你们走吧。
他们要越过二人下阶,却听一声闷响,陆衡只听陆悬哆嗦着喊了声娘,猛的回头,就见那妇人拿匕首捅入了腹中,鲜血洇开刺目的红。
她对着陆衡笑了一下,凄声说,陆少爷,我不会和你娘抢,阿悬也会乖乖的。他以后就是没娘的孩子了,您就可怜可怜他,他毕竟是你弟弟啊。
陆衡眼中仿佛又看见了那女人的笑容,脑仁隐隐刺痛,他道,“陆悬认为他娘是我逼死的。”
“这些年,他在陆家谨小慎微,伏低做小,”陆衡说,“其实一直恨不得我死。”
宋小舟怔怔地看着他,陆衡道:“我不是什么好人,陆悬说我看不上他,我也确实看不上他。”
“不过贱种尔。”
“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陆衡看着宋小舟,道:“就是把你送到我的面前。”
第18章
“糟了,嬷嬷还在家里!”宋小舟突然跳起来,陆衡抓住他的手,道:“别管她。”
宋小舟转头盯着陆衡。
陆衡看着宋小舟,慢慢地重复道:“别管她,她不会有事。”
宋小舟犹豫了一下,问道:“嬷嬷到底是人还是鬼?”
陆衡磨了磨他的指腹,道:“不知道,非要说,半人半鬼吧。”宋小舟看着他眉宇间的冷漠,心紧了紧,凑过去吻他的眉心。陆衡攥紧了宋小舟的手指,他缠绵病榻多年,身边亲信寥寥无几。
陆衡信任林嬷嬷。
没想到,要他命的最后一剂药,是林嬷嬷喂他吃下去的。
药里掺了毒。
陆衡当初越是信任她,死的就越怨恨,等他能从棺椁里出来的时候,林嬷嬷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痴呆怔愣,三魂六魄去了大半,弥留着一缕魂魄固执地守着躯体,将死未死,半人半鬼。
宋小舟说:“嬷嬷心里还是想着你的。”
陆衡嗯了声,轻轻掐了把他的脸颊,沉沉地说,“她不过是没法面对她杀了我的事实。”
宋小舟眼睛大睁,陆衡道:“林嬷嬷是母亲的乳娘,她照顾了母亲,也看着我长大。”
“我临死前怎么也不相信,她会对我下杀手。”
“回来后,我问过静安苑里的下人,”陆衡顿了顿,什么时候逼问的,如何逼问的,不言而喻,“就算她有苦衷,我也没办法原谅她。”
“我不会杀她,也不会见她,”陆衡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冷,淡淡道:“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宋小舟一时竟讷讷的,不知说什么,他说:“那如果我做错了事……”
陆衡莞尔。
宋小舟鼓足勇气,“谨之,你要告诉我,生气了也要说……”
陆衡捏着宋小舟的下巴,抬起他的脸,说:“只要你不怕我,不离开我,爱我,无论你做什么,都不是错事。”
“你待在这里,”梁慕言简意赅地道,“我去追。”
沈致脸色不太好看,玉一般的人,面色苍白,有种易碎的精致。
他们这一脉传承已久,历来以降妖伏魔为己任,偏偏沈致年幼夭折,他父亲花了很大的功夫,拿一块稀罕的玉养着沈致的魂魄,雕成人形,经年累月,才让他如常人般长大。身在其位,担其职,偏偏因着沈致本体是玉,最受不住阴寒鬼祟之气。
静安苑里怨气重,鬼气也重,待二人将鬼都封住之后,沈致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沈致眉毛一挑,道:“师哥,你这是担心我?”
梁慕面无表情地说:“不想你碍手碍脚。”
沈致啧了声,抬手将剑回鞘,笑眯眯道:“哪儿能啊,你可是我亲师哥,爱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碍你事。”
梁慕说:“胡言乱语。”
沈致伸出一截白腕子,“喏,你诊诊,我真没事。”
梁慕越过他直接往前走,沈致嗳了声,跟着梁慕,小跑了两步追上他,“师哥你等等我嘛,怪黑的,摔着了怎么办。”
梁慕:“闭嘴。”
“不,我就不闭嘴,”沈致有恃无恐,“嘴巴除了吃还得说,不讲话舌头不利落了怎么念咒,怎么亲人,要是变成了师哥这样儿的木头,岂不是一辈子都寻不着道侣了。”
他叭叭不休,本就是话多的,在梁慕面前,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刻也未停。
梁慕眉心拧了拧,“沈致,闭嘴。”
沈致慢吞吞地哦了声,不过片刻,又道:“师哥你说这陆悬到底做了什么,让陆衡变成这样凶的厉鬼,要是陆衡再杀几个人,那还得了。”
梁慕抬头看了看黑黝黝的后山,说:“孚日山曾是乱葬岗,二十年前有个道士在此地渡劫得道,百姓以讹传讹将它奉为祥瑞之所,陆家才买下这地方建了个别苑。”
沈致了然,这是有天时,地利。
寻常人死后大多都成了鬼,而后随勾魂使前往黄泉转世,纵有个别执念重的,在人世间徘徊几日,便也去了黄泉。只有极少数,死状惨烈,怨念不散的,能成厉鬼无法往生。
陆衡是后者。
“师哥,你说陆悬也不是好人,咱们为了私心帮他,算不算帮凶?”
梁慕漠然道:“活人的事不归我们管。”
他偏头看着沈致,抬手碰了他的耳朵,沈致脚步顿住,只觉粗糙的指腹摩挲他耳后的皮肤,心都颤了颤,兀自冷静下来,拿头发挡住耳后的几道裂纹,嬉笑道:“师哥,干嘛动手动脚的,还挨这么近,嗯?”
梁慕收回手指,一声不吭。
过了半晌,沈致道:“是不是特别丑?”
梁慕想也不想,“不丑。”
沈致是玉,需拿上好的玉中精粹养着,沈致父亲死后,梁慕就担下了这事,二人行走于世,一为除鬼祟,二为寻玉。
因此,陆悬找上了他们,只要他们帮他杀了陆衡,就倾陆家之力,为沈致遍寻天下好玉。
突然,梁慕抓住沈致的手腕,沈致眉心蹙着,说:“鬼打墙。”
梁慕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第19章
山中雾浓,寒气深,阴气重,二人敞开了心扉,更近了似的。宋小舟紧了紧胳膊,把自己往陆衡怀里藏。
陆衡难得有几分犹豫,说:“靠近我只会更冷。”
宋小舟抓着他的手臂在自己身前圈紧,“那你抱紧一点。”
“心里热了,就不觉得冷。”
陆衡情不自禁地将他搂紧,宋小舟年少,他抱着,整个儿都能拢在怀里。
宋小舟嘿然一笑,靠着他的胸膛,后脑勺撞撞肩膀,仰脸看陆衡的脸,感叹道:“谨之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陆衡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宋小舟捂他的嘴,“诶,你别这么笑——”
陆衡任由他捂着,低声问:“为何?”
宋小舟红着脸颊,“太招人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山里的妖精!哪有鬼长成这样儿的。”
陆衡亲了亲他的掌心,宋小舟又道:“鬼会老吗?”
陆衡想了想,说:“应该是不会的,鬼的容貌会永远停留在他死的那一年。”
宋小舟在他怀里转个身,面对面,坐着他的双腿,“那要是十年二十年,我都老了,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办?”
这么说,好像他们当真有敞亮未来可期,陆衡笑道:“小舟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十七八的模样,青葱俊朗,英气可爱。”
宋小舟呆了呆,还从未有人这样夸过他,瘪了瘪嘴,“你骗我,我哪儿有你说的好看,我娘说我随她,长得不好。”
陆衡又笑,“哪儿不好?”
宋小舟指着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我娘说,我只嘴唇随了我爹,好看,眉毛眼睛鼻子都像她……”话没说完,轻若羽翼的,冰凉的吻落在他的眉毛眼睛,鼻子上,陆衡说:“我觉得都很好,小舟就很好。”
宋小舟像得了夸奖的小狗,眉开眼笑,搂着陆衡不舍得松手。
二人喁喁私语,密林静,不多时,宋小舟就昏昏欲睡,陆衡拍着他的后背,感受着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转头看着身后的坟堆,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
天将明时,宋小舟被惊醒了,当即下意识地叫了声谨之。
他一抬头,就见陆衡靠着墓碑,离他几步远。
宋小舟又叫了声谨之,陆衡猛的抬起脸,一双猩红的眼睛,浑浊凶戾地望来,宋小舟吓得退了两步。
陆衡喘了口气,苍白的脸颊浮现暗纹,手脚都有黑气流动,锁链似的,缠住四肢,失控的鬼气暴虐又锋利,衬得陆衡鬼气森森,越发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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