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名片的菲比又等了一会儿,梅林并没有来开门。
他出去了吗?说好了要休息的呀。
菲比拿出钥匙,自行开门。走进玄廊后女孩乖乖换好拖鞋,而后直奔书房:“梅林?”
电脑在开着,马克杯也放在一边,但书房并没有人。
那就是在休息吧。
菲比想了想,甩掉了脚下的鞋。
作为由猫变成人的姑娘,只要菲比想,她可以彻底隐去自己的脚步声。当然前提时不能踩着那宽松舒服的拖鞋。菲比悄无声息地走到梅林的卧室前,推开门,他果然已经休息了。
梅林没换衣物,就这么和衣而卧,显然只是计划打个盹。
在家的梅林不太警觉,因而菲比靠近时男人也毫无察觉,她爬上床铺,小心翼翼地靠近梅林。
梅林还是没醒。
他摘下了眼镜,英挺的眉心微微皱着。睡得不舒服吗?菲比伸出手,试图抚平男人拧成一团的眉毛。
指尖接触到的高温把菲比吓了一跳。
“呀。”
菲比小小地喊了一声,她触电般收回了手,怔了怔之后又用手掌试了试梅林额头的温度。
他在发热。
“梅林,”菲比当机立断,她推了推梅林的肩膀,“梅林,醒醒。”
总算是把梅林叫醒了,男人呻啊吟一声,抬手扶住了额头,似乎在忍受剧烈的头痛。他艰难地睁开眼,平日清明沉着的茶色眼眸蒙上了淡淡的水雾。
“菲比?”他哑声开口。
“梅林,你在发热。”
菲比按住了试图起身的梅林。
“你吃药了吗?”
“什么?”
好吧,看他茫然的神情是没有。
人类生病和猫生病不一样,菲比在皇家特工的庄园里读过一本关于处理日常意外的书籍,其中讲述了如何应对发热的病人。
当时艾格西发现菲比在学习辨认药物的时候还玩笑呢,他说菲比不用担心自己会生病什么的,有梅林照顾她。
事实证明学习还是有用的,没等到梅林照顾菲比,菲比就要先照顾他了。
“你嗓子痛吗?”菲比问。
梅林清了清嗓子,不等开口就咳了几声。
菲比:“……”
还挺严重的。
“梅林好好躺着。”
说着菲比翻身下床,她刚刚落地,躺在床边的梅林就注意到她赤啊裸的双脚。
“鞋,姑娘。”他出言提醒道。
“梅林先关注下自己吧,”菲比一边嘀咕一边跑到走廊找拖鞋,“都这么严重了。”
她跑去浴室,从镜子上方的柜子里翻出温度计、消炎药和退烧药。
回到卧室时梅林还是坐了起来。
“拿温度计了吗,菲比?”他问。
连平日里好听的声音都变得虚浮沙哑,菲比的心疼了一下。
她乖乖上前,把温度计调试好递给梅林。然后又转身跑去厨房倒了杯水:“我觉得你需要看医生,梅林。”
梅林摇了摇头。
他接过温度计,然后拿起眼镜。
菲比顿时抓住了他的手臂:“梅林还想工作?”
梅林:“别急,姑娘。”
他戴上眼镜,打开通讯:“我只是联系一下医疗部。”
她这才放下心来。
有专业人员远程帮忙,菲比顿时放下心来。
梅林拒绝了医疗人员直接上门的要求,还没到那个地步。他服下了菲比拿来的药物,然后又嘱咐她去厨房拿回冰袋。
趁着菲比离开,梅林调出了内部通讯,得向现任亚瑟哈利请个假,再请医疗部门把他将会缺席的消息转达给后勤。
他还得空看了一眼IT部的分析进展,之前要调查拉契夫的任务已经发布出去,就差——
随着菲比把眼镜扯下来,梅林的思绪戛然而止。
女孩把冰袋按到他的额头上,突如其来的低温让梅林打了个寒战。
“发烧三十八度,梅林还在工作,”菲比气鼓鼓地说,“就是因为太累才会生病的!”
严格来说是因为炎症,但梅林不打算和菲比争执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因为站在床边的姑娘看上去很想把他的眼镜和手机都统统丢出窗外去。
“好好休息。”
幸而菲比没有真的这么做,她只是把眼镜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扯开被单:“换下衣服休息。”
行吧,看来他是别想趁着菲比离开时再完成工作了。
也好,尽快调整完状态,好部署关于拉契夫的计划。梅林也不再坚持,他接过菲比费力举起来的被子:“我会休息,你先去把外套脱下来,好吗?”
哄走菲比,梅林起身换上睡衣。
直到此时他才真切感觉到了自己的确在高烧,翻身下床时梅林感觉浑身就像是被碾碎般疼痛,喉咙疼痛还是次要的,他感觉自己的头快炸了。
他坐在床头,菲比又端了一个崭新的马克杯回来,这次是热茶。
女孩把马克杯塞到梅林手上,然后甩掉拖鞋,极其灵巧地爬到了梅林的身边。
梅林本能地往后一撤,试图与菲比保持距离:“小心传染,姑娘。”
菲比:“我才不怕呢,我身体好的很。”
她绕到梅林背后,伸出手,柔软的手指落在男人的额角,与发热的皮肤相比,女孩的指尖近乎冰凉。菲比凑到他的耳畔:“头痛吗?”
梅林长舒口气:“有点。”
看他的神情,恐怕不止是“有点”。
“我在书上学的,”菲比依偎在男人的后背上,她轻轻揉着梅林的太阳穴,“说这样可以缓解头痛。”
“谢谢。”
梅林低声道,他还不忘记举起手中的杯子:“以及热茶。”
不用看也知道菲比正躲在他背后偷笑。
她的另外一只手停留在梅林的眉骨处,一点一点抚开紧皱眉心。菲比的脸颊靠在他的肩头,在发热之下有些沉重,但梅林不介意。
他转过头,刚好撞上菲比清澈的眼眸。
她的面孔近在咫尺,呼吸吹拂到脖颈处,比高热的皮肤更要烫人。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菲比的指尖在他的皮肤上徘徊,女孩的声线几不可闻,“梅林很重要,所以更需要保持健康。”
梅林失笑:“因为要给你做炸鱼?”
菲比:“不、不是!”
她的脸红了红,显然菲比也记得自己的蠢话。
“我才没有,那不算数的!”
“是吗,”梅林故意揶揄道,“我可记得之前你在类似的情况下说过同样的话。”
“不是!”
菲比羞耻地呜咽出声,她一把环住梅林的后背,把脸颊埋进他的颈窝里。
“不是不是,”菲比拒绝接受现实,“那不算数,梅林真是过分!”
“好好,我过分。”
梅林也不打算为难菲比,当时的她刚变成人也没多久。菲比的成长有目共睹,因而想法也几乎一天一变,现在她比当时更接近人类,这可是好事。
“当我没说,”他反手拍拍菲比的后脑,“这事揭过,如何?”
“哼。”
菲比这才肯抬起头,她抱着梅林的手紧了紧,越过他的肩头指了指杯子:“抓紧喝掉休息。”
梅林可没错过她语气里的霸道,总算是找到了颐指气使地机会吧。他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然后将马克杯送到了嘴边。
味道竟然很不错。
他诧异地挑眉,这换来了菲比的笑容:“帕丁顿教给我的,他说梅林总是喝咖啡,对胃不好。”
尽管比起茶,其实梅林还是更喜欢咖啡——这点经常被外勤特工吐槽“不够英国”,不够就不够吧,他可是苏格兰人。
可是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特别这可是菲比亲手煮的。
梅林赞许地点点头:“味道的确不错,姑娘。”
菲比:“嘿嘿。”
她得意起来,就像是把天上的星星偷偷塞进了眼眸里。灰色的眼眸在窗外的日光衬托下熠熠生辉,可是笑着笑着菲比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她等待梅林喝完茶,把马克杯放到床头柜。
“可以休息了。”
菲比宣布道,然后半强迫性地推着梅林躺好,盖上被子。女孩当然不依不饶地凑到了他的身侧,她依然趴在他的肩头,那双明亮的眼睛从未离开过。
她眼底的情绪叫梅林不太自在地侧了侧头:“怎么?”
“没什么,”菲比摇了摇头,“只是……”
纤细的指尖再次回到梅林的眉骨处,菲比静静地注视着梅林:“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梅林。”
“没见过我生病的样子?”
菲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枕在他的脸侧,用手指描摹着男人的面部轮廓。
“没见过梅林生病的样子。”
指尖落在他高挺的鼻梁,然后是眼睛。梅林因她的接触而阖上眼睑,她的手擦过男人漂亮的睫毛。
平日的梅林温柔、强悍,几乎无所不能。菲比喜欢他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的样子,表情肃穆沉着冷静的梅林是所有皇家特工的强心剂,有他在,再大的困难也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菲比常常希望他能用有力的臂膀怀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用好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喜欢她,疼爱她。
但生病的梅林就不一样了。
“也没见过梅林憔悴的样子。”
接着向下,是他棱角分明的颧骨和下颚骨。
“这么无力,也很脆弱。”
菲比说着,用手臂撑起身体,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想反过来把这样的梅林抱在怀里,想支撑起他的脆弱,想保护他,想亲吻他带着淡淡雾气的绿眼睛,然后沿着他鹰隼般的鼻梁一路吻下去,咬住他的下唇不放。
两张面孔近在咫尺,几乎到了鼻尖相抵的地步。菲比看着他茶色的眼睛,继续低声开口:“这样的梅林也很好,我想多看看这样的梅林。”
梅林:“……”
他怎么觉得菲比这番发言和眼神有点危险。
但很快笑容就重新回到她的脸上,菲比扑进他的胸膛上,笑吟吟地宣布:“这样我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啦!”
他只是发热而已,又不是动弹不了,这就把猫尾巴扬起来是不是太快了,姑娘。
梅林哭笑不得,他伸出手按住菲比。就算生病了梅林也是个近一米九的男人,制服一个闹腾腾的小姑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稍一用力,就把菲比从床上提了起来:“你成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被按在两外一边的菲比瞬间幻想破灭:“呜。”
果然只是生病还是不够的,菲比决定这事以后再说。
她干脆坐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决定还是不打扰梅林了。他的时间宝贵,最好还是尽快入睡为好。
“等到晚饭时间我叫醒你吃药,”菲比说,“梅林还是抓紧休息。”
在这点上,工作狂梅林难得与菲比达成共识。
“请帮我去书房关上电脑,姑娘。”
“好。”
接下任务的菲比绽开笑颜,她看了一眼梅林,趁其不备俯下啊身去,在男人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菲比的反应速度远超常人,而梅林毫无防备。他只是看到菲比迅速靠近,然后几不可查的压力在他的唇间轻轻拂过,属于菲比的甜蜜气息刚刚靠近又如同鬼魅般远离。
梅林回过神,菲比已经笑嘻嘻地翻身跑出了房间。
他抬手按向嘴唇,轻吻的触感仍然残留在皮肤上,和她发间的兰花香味一起在感官中盘旋纠缠。
这姑娘。
总是想占便宜可不是一名淑女应有的行为,她喜欢用肢体接触来表达情感的习惯怕是也难以纠正。要是平时,梅林一定会找个机会批评菲比,但今天算了。
高烧的热度仍未褪去,梅林决定稍稍自私一下,留下这个吻。
刚刚到书房时菲比就发现电脑没关,躺在床上的梅林怕是真的只打算短暂休息之后再次进入战斗来着。
她坐到办公桌前,男人的椅子高度对她来说有点矮,菲比调了调椅子,然后唤醒了睡眠状态的笔记本。
关掉电脑前菲比无意间晃到了梅林的文件。
乱动别人的电脑文件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即便电脑是梅林的也一样。可是菲比一眼就看到了关于西班牙人的字眼。他的线索最先还是菲比发现的,而且这事关她的猫朋友,菲比还是本能地停下了动作。
这是一份简单的计划书,梅林只开了个头,上面写着“《基督山伯爵》唐格拉尔”,然后接下来的资料,前半部分统统事关那位西班牙人。
原来他只是个拿钱办事的,菲比有点失望,她还以为奶牛猫凯文提供的线索价值连城呢。
但西班牙人的确是个有用的线索,梅林他们顺着他查到了一位银行家,叫拉契夫。
那是谁啊?
菲比大概翻了翻文档中的资料——文档就这么开着,这不算偷看。但其他的文件菲比可不敢动。这上面关于拉契夫的资料并不太多。
到了文档最后,梅林在末尾写了两行备注:尽可能说服MI6合作,可能要离开伦敦,暂且把菲比送到帕丁顿那。
菲比:“……”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电脑。
时针指向晚七点,菲比再次打开梅林的卧室房门。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男人身边,摸向他的额头。
热度已经褪去了,菲比的接触使得梅林从睡梦中醒来。他下意识地伸手,不等手掌触及到床头,女孩已经把眼镜递给了他。
“谢谢,”梅林戴上眼镜,“什么时候了?”
“可以吃饭了,梅林感觉好些了吗?”
喉咙还是撕扯般的疼痛,但头痛已经好了很多。梅林跟着菲比走出卧室,来到厨房,发现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还有什么比生病时只需坐在椅子上,喝着热汤的等人将饭菜端上餐桌更温暖的事情吗?梅林单身多年,也很少生病,他几乎都快忘记上次有人为他在厨房忙碌是什么时候了。
菲比跟帕丁顿学会的可不只是果酱三明治和烤饼干。娇小的姑娘等待梅林喝完热汤,然后乐颠颠地跑到灶台前,她学着梅林平日下厨的模样,煞有介事地把围裙系在腰间,一头浅金色长发散在背后,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她甚至还哼起了歌,正是昨晚梅林给她听的那首,不知道这一天来菲比循环了多少遍。
“我知道你胃口不好,炖菜可能有些腻,”菲比把奶油炖菜装进盘里,送到梅林面前,“但至少吃饱后胃里会暖烘烘的,多少试试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