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拉契夫的左眼眼角抽动了一下,他扶住额角,手掌的阴影遮住了灰色的义眼。在这缺乏光线的环境之中,眉眼深刻的男人因大片的阴影显得更为深沉阴骘。
他近乎漠然地看着眼前金发碧眼的姑娘:一身英式正装,脚下踩着学生鞋,金色的长发打着卷垂在脸颊,活像个从校园里翘课跑出来的大学生。在这用遮光布与木板死死挡住所有光芒的房间里,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他人在哪儿?”拉契夫问。
“在伦敦。”
“不可能,他不会放任你一个人过来,”男人不耐烦地开口,“有什么交易,让他或者皇家特工和我来谈。”
要知道他现在身处阿尔巴尼亚,与伦敦隔着大半个欧洲,就派这么一个姑娘独自前来,谁信啊。
菲比眨了眨眼睛:“但我的确是一个人。”
拉契夫:“所以他不怕席尔瓦抓到假意反水的你。”
菲比:“那席尔瓦同样也会发现真正反水的你,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拉契夫先生。”
拉契夫:“……”
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变了脸色,菲比也不着急,她继续开口:“而且梅林说,只有我拿着条件来见你,才会有效果。”
不得不承认,那位“梅林”是对的。
不是因为这个年轻的姑娘对拉契夫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而是因为拉契夫不信任皇家特工的任何人,特别是那位军需官。
他坑了拉契夫一把,尽管被迫与他们合作,也接受了他们的保护,可拉契夫现在处境仍然窘迫。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位中间人来带话。
谁还比菲比更适合呢?她心思单纯、但足够聪明,还在拉契夫这里博得了好感。更重要的是,在摩洛哥的整场棋局里,她只是个局外人。
“他想要什么?”
良久过后,拉契夫淡淡地问。
菲比:“想利用你引出席尔瓦。”
拉契夫嗤笑几声:“让我当诱饵?”
他向沙发后方靠去,冷酷的面孔中浮现出嘲讽的意味。纵然拉契夫没再继续开口,菲比也明白他的意思——昔日的银行家变成了藏在地下室的亡徒,这全拜皇家特工所赐,现在梅林还想让他送死。
“梅林说,”菲比平静地抛出条件,“只要解决掉席尔瓦,接下来就是你曾经的客户们。等到所有恐怖组织都消灭后,你就没有敌人了。”
“我很怀疑我有命活到那之后。”
“拉契夫先生。”
菲比认真地开口。
“就算梅林把你当弃子,我也不会,”她说,“席尔瓦也是我的敌人,他伤害了我的朋友。”
凯文不能白白提心吊胆这么久,惹恼了猫咪还想逍遥自在?根本不可能好吗。
然而拉契夫当然不会把菲比的话放在心上。
“希望你能明白,菲比小姐,”拉契夫漠然地说,“即使皇家特工消除掉了我的所有踪迹,也不意味着你找到我,就是绝对安全的。”
“我知道,梅林也知道,他信任我。”
“即便你背叛了他?”
“我是假装背叛。”
“但愿席尔瓦——”
拉契夫的话被重重地敲门声打断。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徘徊着门板响动的声音。拉契夫站了起来,他抽出腰间的配枪,眉眼之间流露出几分严峻的痕迹。
“别动。”拉契夫低声嘱咐道。
“不,”菲比摇了摇头,“我来。”
说完她不等拉契夫反应便扬起声音:“谁呀?”
菲比的声线本来就软绵绵的,她又刻意一拉长,显得又嗲又假。这明显叫门外的人一愣:他们肯定是来追杀拉契夫的,可是没人说过他逃亡时还带着女伴。
片刻过后,门外的人才闷声回应:“警察。”
菲比:“啊,稍等。”
她转头看向拉契夫:“还有另外的出路吗?”
当然有。
依照拉契夫的心思,他肯定另有安排。男人沉默片刻,然后走到了冰箱旁边。
菲比这才注意到,坐落在房间角落那台破旧肮脏的冰箱,根本没有接上电源。拉契夫推开冰箱,一个封闭的木板门出现在菲比的眼前。
门外的杀手一定听到挪动物件的声音,一声剧烈的响声响起,他们开始撞门了。
拉契夫转身拿起立在门边的斧头。
劈开木板门,室外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拉契夫伸手挡住太阳:“跟我来。”
菲比急忙跟上。
她走在他的身后,外面是一条貌似封闭的小巷,但拉契夫走到了另外一家的住户窗外,直接翻窗而入。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后巷后,一阵匆忙的喧嚣从身后传来。拉契夫关掉窗户,绕了个圈子,从正门走了出去。
“隔壁的公寓也是你的。”菲比开口。
“别说话。”
拉契夫头也不回地警告道。
他大步走在前方,菲比这才注意到拉契夫的左脚有点跛,是受了伤?如此看来这些人不是第一次来的,菲比拧紧眉头。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跟着拉契夫从街道附近弯弯绕绕,直至彻底甩开了那些人。
即便损失了上亿资金、得罪了全世界绝大多数恐怖组织,拉契夫仍然是个有手腕的人。在接受皇家特工的第一次保护后,他就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范围之中,这次梅林也是花了些功夫才找到他的踪迹。
落魄的银行家带着菲比来到了他的另外一处居所。
这比那个不见天日的全封闭房间好得多,却很久不曾使用了。
拉契夫呼啊吸啊粗啊重,他停在居所大门前,掏出钥匙之前先从口袋中掏出手绢捂住了口鼻,但总算是打开了门锁。
一推门,大量粉尘就扑面而来,站在他身后的菲比都呛了一口。
“这空气好糟糕!”
“进来。”
拉契夫的脸色很不好看。
是走了太远,体力不支了吗?菲比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进了门。
她走进客厅,第一时间就是冲过去开窗。空气流通之后房间里的状态好了很多。菲比总算可以正常呼吸了,她舒了口气,却突然发现,拉契夫没有跟过来。
“拉契夫先生?”
菲比轻声开口。
回应她的却是来自浴室的一阵撼天动地的声响。
女孩一惊,立刻飞奔至浴室门口:“拉契夫先生?!”
从菲比第一次见到拉契夫开始,她从没见过男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在女孩的记忆里,独眼的男人冷酷、算计又心肠恶毒,他端坐在赌桌前,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么一位角色,此时此刻倒在浴室的地板上,狼狈得像个流浪汉。
“拉契夫先生,”菲比急忙将他扶起来,“你还好吧?”
他没说话。
准确地来说,他根本说不出话。拉契夫靠在墙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相当难看,就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般。
无法呼吸?
“拉契夫先生?!”
拉契夫动了动嘴唇,但菲比没听到任何声音。她侧耳凑到他的嘴边,男人几乎是用气流吐出了一个单词:“储物柜。”
菲比立刻起身跑到洗手池边,踮起脚尖打开了储物柜。
她在其中找到了哮喘喷雾。
“啊。”
在摩洛哥的时候,拉契夫就拿着这么一件物品。菲比当时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是詹姆斯·邦德提醒她,拉契夫患有哮喘。
精神紧张、突然运动,再加上铺天盖地的粉尘,哮喘发作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一刻,很难形容菲比是什么心情,她把喷雾塞到拉契夫手中,而他连按动喷雾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菲比帮助他使用药物,然后再目睹着药效迅速发作。
期间拉契夫仅剩的眼睛一直紧紧锁定着菲比灰色眼眸,直到他平静了下来,急促的呼吸渐渐趋于正常。
“先生,”菲比的声音近乎耳语,“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应该接受梅林的条件。他会向你提供绝对安全的庇护。”
拉契夫没说话。
菲比也没期待他会回应,她只是伸出手。柔软的指尖落在男人的胸口,从他的衬衣口袋中掏出那块白手帕。
手帕上仍然残留着淡淡血迹,那是菲比的。明摆着在一夜之间丢掉上亿美金后,拉契夫再也没闲工夫去换个新帕子。
于是菲比就用这张旧手帕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说不定等到一切平息后,你还能帮皇家特工做点什么,”菲比诚挚地说,“我相信你的能力在哪儿都能发挥作用。”
“你在同情我。”
“我没……”
面对着拉契夫冷冰冰的眼神,菲比的话没说下去。
她灰色的眼眸闪了闪,然后几分不舍由压抑转成哀伤。菲比摇了摇头,她的声音还是很轻:“求你了,先生,你不应当如此落魄。”
“看来梅林没教过你。”
“什么?”
拉契夫一把握住了菲比的手腕,这叫菲比吃了一惊。可等到她想要挣脱时已经晚了,男人的配枪已经顶到了菲比的腰间。
“不要同情你的敌人,Vajz(女孩),”拉契夫说,“想想他手上的血债,否则你会为你的仁慈付出血债。”
道出这番话时他的眼神依然冰冷。
但是菲比没有害怕,她依然看着他:“你会杀死我吗,拉契夫先生?”
拉契夫:“我应该利用你胁迫梅林换取条件。”
菲比:“你应该。”
拉契夫松开了菲比。
他收回配枪。
“告诉梅林,”拉契夫艰难地站了起来,“要想让我充当诱饵,就得付出我满意的条件。”
“所以你不打算杀死我。”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菲比,那张面孔中仍然没有表情。
拉契夫弯腰,拿走了菲比攥在手里的手帕。他抖开帕子,手掌反而落在了她的脸侧。
如果不是灰色的义眼和紧蹙的眉头,还有哮喘之后带来的缺氧,说不定菲比真的会把他缓慢的动作错当成温柔。
他擦去了菲比脸上的尘土,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居所。
作者有话要说:上篇写过的梗这篇不会再写啦,发情期play还有生崽崽之类的。逼急了我会把上篇文的内容直接贴过来哼=。=!但是阿奇叔和拉契夫各自的番外可以有!我真的很喜欢这两个角色,好希望他俩也能有像菲比一样可爱的女朋友哦【你冷静一下!!!
车也有,也不会重复的。
感谢永远的小姨妈的地雷!
第五十八章为人之幸
58
五天之后。
回到伦敦的飞机夜晚抵达,菲比不想打扰梅林休息——不用想也知道这几天的梅林是什么样的工作状态,她敢说他在和拉契夫达成共识之前,是绝对不会回家好好换下衣服躺在床上正经睡觉的。
所以她甚至没将买机票的事情告诉梅林,按照计划,菲比应该明天动身离开才对。
拉契夫答应了梅林的要求,落魄的银行家同皇家特工达成交易。作为军需官,梅林也是在席尔瓦逃离埋伏后第一次从总部离开,回公寓修整。
菲比在机场叫了辆车,抵达家门口时,卧室的灯已经黑了下来。
应该是睡着了吧。
菲比蹑手蹑脚地掏出钥匙,继承了猫咪的本性,她最擅长的就是隐去自己的踪迹。女孩把鞋丢在玄廊上,然后到浴室冲了个澡,换好睡衣,打开主卧的房门。
梅林果然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然而就在菲比躺下的一刻,梅林醒了。
黑暗之中男人睁开了眼睛。绝佳的夜视能力使得菲比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依然寻觅到了他的视线。
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的,但梅林似乎完全不意外于菲比的提前归来。
他抹了把脸,脸上带着从睡梦中醒来的倦意,但更多的是菲比熟悉的平静与温柔。梅林敞开双臂,任由菲比扑进自己的怀里。
“晚上好,梅林。”她趴在他的肩头开口。
“晚上好,”男人宽大的手掌埋进她的发间,梅林微微低头,沉醉地在她的发间深深嗅了嗅,“姑娘,一路情况如何?”
“很好。”
菲比低声开口。
“我帮助拉契夫先生解决了当地的敌人后,才回来的。他现在暂时安全,就等你来安排计划了。”
梅林没有回应,只是停留在菲比后颈的手稍稍动了动。
“你不高兴,”他的声音就在菲比的耳畔徘徊,“还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
菲比下意识地拽住了梅林的睡衣衣襟。她自己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梅林知道,每当菲比有话想说的时候,她总会这么做。
“只要不是涉及到任务的事情,”梅林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不,不是的!”
她当然不想同梅林隐瞒任何事,但菲比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女孩罕见地沉默片刻,然后她伸手,像往常一样环住梅林的脖颈。
菲比很喜欢这么做,她喜欢梅林的温度,喜欢梅林皮肤之下跳动的脉搏,喜欢毫无顾忌、毫无距离的贴着他的胸膛。他的身边,对于菲比来说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拉契夫先生用枪指着我,对我说,对敌人的仁慈会付出血的代价。”
菲比的话语换来了梅林身躯的蓦然一紧,他什么都没说,可男人的身体反应已经暴露了一切。
不过,那紧迫也不过转瞬即逝。菲比现在好端端的,她毫发无伤,就证明拉契夫的话语顶多也就停留在威胁阶段。
“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他很可怜。”
“……”
“我承认我的确这么想,但我是有理由的,梅林。”
女孩不安地抬起头,她望向他的眼眸。茶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乌黑平静。
“你没见到拉契夫先生现在的模样,他住在一点光也没有的房间里,左腿受了伤——你得派医疗人员帮他正骨,梅林,为了躲避追兵,还犯了哮喘。连十岁的孩子都能轻易地了结到倒在浴室的他,这和,这和摩洛哥时的形象太不一样了。”
菲比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我觉得,就算他做了很多坏事,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呀。坏人理应得到法律的惩罚,但不是这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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