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翊和黛玉对视一眼,徒翊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么着急去行宫,豫王爷还一同去,那必然是太上皇出事了。
黛玉满是担忧和徒翊说一句:“小心行事。”
徒翊点头没有多说,大步流星而去。
豫王爷的神色也很难看,徒翊难得见着他这样,见着他只说:“你叔父已经陪着太子过去了,我们这就赶过去。”
徒翊见着只有马匹,问道:“祖父也要骑马么?”
豫王爷说道:“骑马比较快,我没事的,还能撑得住。”
他们快马加鞭,比往日省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行宫。
张德忠已经候在殿门外,瞧见了豫王爷焦急说道:“王爷可是来了,太上皇已经怒气攻心晕过去了,太医正在瞧着。”
豫王爷眉头皱紧,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太医可靠?”
“是,太子和郡王已经在里面了。”张德忠说着,“太上皇晕之前,就念叨着您,让人把您请来。”
“皇兄因为甄家的事情大动肝火么?”豫王爷语气很肯定。
“是,皇上让身边的太监杨如意送来了甄家一事最后的处置的折子,太上皇一开始还未生气,和杨如意说了几句话,就……”张德忠见着已经进殿了,话就没说完。
“杨如意呢?”豫王爷问着。
“已经回宫去了。”张德忠很是为难,“他说要回宫回禀皇上,侍卫也没敢拦着。”
两人都城市乾清宫的大太监。往日杨如意如同一条哈巴狗一样巴结张德忠,现在风水轮流转,张德忠不敢得罪杨如意,甚至明知道杨如意说了不知轻重的话,还不敢把人留下来。
“说了什么话?”豫王爷问道。
“奴才隐约听了几句,说太上皇您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在挖墙角,是一条大蛀虫之类的。”张德忠小心翼翼说着。
豫王爷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杨如意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定然是他那个侄儿!
“以孝治天下,这几句话传出去,皇上还有什么脸面安坐在龙椅上。”豫王爷说了这么一句,张德忠不敢回答。
反而是徒海听到了说:“皇上已经是皇上了。”即便没有脸面又能如何?古往今来,有多少昏君干了多少荒唐事,不也一样寿终就寝。
豫王爷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意难平,毕竟他和太上皇是亲兄弟,感情深厚,太上皇从来没有对不起豫王爷,反而是皇上一直提防怀疑豫王爷,在暗中削弱豫王府的实力。
豫王爷瞧见了徒翀,脸色好看一点:“太子出宫可向皇上禀告过?”
徒翀点头:“自然是得到父皇的恩准。”皇上也怕气死了太上皇。
只不过来之前,皇上的话可不是什么好听。当着徒翀的面,皇上没有什么顾忌,说着“这起子蛀虫都是太上皇一手养大的,我们在这边为国殚心竭虑,那些蛀虫却吃喝享乐,太上皇若是知道了,有何脸面去见祖宗?”
“抄了一个甄家,就填了国库的亏空,若是朕把那些公侯之前、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都抄了,朕就不用担心国库了。”
“食君之禄,却不做忠君之事,朕早晚都要一个一个处置的,甄家只是个开端而已。太上皇护不住这些人的,朕要让太上皇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货色。”
豫王爷颔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太医的诊治。
“皇祖父年纪大了,一时没受住,太医已经在扎针了,不多时就能醒来,醒来后再细细调理一番就是了。”徒翀和豫王爷详细说道,“原本怕卒中,后来太医说是普通的昏厥,倒是虚惊一场。”
太上皇若真的卒中,那么可真是没有一丁点和皇上抵抗的力量,皇上也就没有遏制的力量,会更加肆无忌惮的。
豫王爷明白、徒翀明白,所以都希望太上皇能挺过这一关。
“皇上是尝到甜头了。”豫王爷说着,“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得意忘形。”
这话也只有豫王爷敢说。
“皇上并没有什么错,他抄没甄家,是甄家有罪该抄。皇上唯一不妥之处,就是没能缓缓告诉太上皇而已。”徒海很冷静,“甄家的财产弥补了国库亏空,于国于民是件好事。”
“与其职责皇上做事不妥当,不如劝说太上皇放宽心,毕竟日后,皇上不会停手的,砍向那些老臣的刀才刚刚举起。”许是徒海和太上皇之间没有太多的情谊,他看得很清楚,表情冷淡,说的话也很无情。
徒翊这才后知后觉察觉自己二叔的另外一面,在家人面前都是温和可亲,可是真正有什么事的时候,却冷静自持到有些无情。
他记忆清楚的时候,徒海已经回到京城里了,虽说是当差,可是也没有将心思过多的放在政事上,更多的时候是把心思放到了府里,放到家人上,放在教导他和徒栩身上,所以他忘了他的叔父曾经领兵过,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豫王爷听了徒海的话久久没有说话,“人老了,也没有年轻的时候的魄力了,不得不服老啊。”话里满是苍凉,不知道是感慨自己还是感慨太上皇。
不过,看来豫王爷是把徒海的话听见来了,思索如何劝说太上皇,让太上皇好好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有内侍急匆匆出来,一脸喜色:“太上皇醒了,只让豫王爷您进去。”
无论何时,豫王爷都是太上皇最信任的人,这个时候,也肯见豫王爷一人。
豫王爷进去的时候,太上皇已经起身喝药。
太上皇一饮而尽汤药,语气很轻带着虚弱:“没想到英明一辈子,临老了被鸟啄了眼睛,选了他为太子。”
豫王爷让太监抬了一把椅子放在太上皇跟前,他坐下才说:“唐玄宗开辟了大唐盛世,不也一样有了安史之乱?”
太上皇听了笑一下:“你还是这个脾气。”
豫王爷没有附和。
“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狠。”
“皇上就是这样的人,他要杀鸡儆猴立威。”豫王爷说道,“不过,甄家就是一个臣子,祸乱朝政、贪污受贿,该杀该处置。”
“我知道……只是甄家也好,别家也好,都是陪我很久的朝臣。”
“那更不能失了本分。”
“是啊,失去臣子的本分,罪有余辜。只是皇上不光是整治朝纲,更是要杀我的威风。”太上皇气得就是这一点。
“皇兄当年登基后,不也是把贬了秦首辅,抄没了家产?”
太上皇听了这句话长叹一句,“也是,我做皇帝的时候想着铲除旧人,皇上一样要铲除旧人。”
“可是那时候,父皇已经驾崩了,如今我还在呢,他就无视
君父,一点点铲除我的势力。”
豫王爷瞧着太上皇满头白发,有些不忍心可还是说出来:“他现在是皇上了,一言九鼎,掌握着传国玉玺。”
太上皇闭上眼睛。
豫王爷没再说话。
太上皇幽幽说一句:“君王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臣弟劝您这些,是想让您放宽心,不是让您心如死灰。”豫王爷说道,“承认接受他是皇上是一回事,能做有限的范围呢,做力所能及的事是一码事。”认同皇上不代表事事都听他的话。
“您要是真服老,真万事不管,皇上就如意了,太子就危险了。”豫王爷又说道。
现在太上皇就不愿皇上如意。
“你说的是,不能顺了他的意,他故意差人来气朕,朕偏不让他如意。”太上皇又用了做皇帝的时候的自称。
“你回宫里,给我替皇上传话,他身边的太监言行不慎,气到我了,杖杀。”太上皇声音冷冰冰。
第137章
对于这件事情,豫王爷自然是一口答应,太上皇的脸面不能让一个奴才给落了,处置了杨如意,也是让警示皇上,让他日后行事不要这么肆无忌惮。
太上皇见着豫王爷毫无难色一口答应,叹一口说道:“早知道不让你家姑娘嫁给太子了。”话里满是悔意。
若是黛玉不嫁给徒翀,皇上,豫王府、太子就是三足鼎立,其中太子势力最弱,自然是依靠他的,他还能继续在背后操纵,皇上也不会削弱豫王府,这也是他的一个依靠。可是,如今太子和豫王府联姻,天然的站在一起,皇上必然不可能无视,先是打压豫王府,再是太子和他。
若是各自婚嫁还能在拉拢一股势力,到时候拧起来把皇上架空也不是问题。
可是如今皇上已经下了第一子,得了先手。而太子也未必肯动手,对太子而言,一动不如一静,皇上还是有点责任心,知道剩下的两个儿子不成器,唯有太子一人,故此再怎么折腾太子,也不会废。太子只要忍着等皇上驾崩的那一天就好了。
多年的兄弟,豫王爷自然知道太上皇怎么想的。当初不顾他意愿,让黛玉嫁给徒翀的是他,如今后悔的也是他。
“皇兄,还说这些做什么,太子,是个记恩的好孩子。”豫王爷知道太上皇最担心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担心连徒翀都不向着他。
“他现在是毕恭毕敬的,可是我怕他和他老子一样,掌权了就翻脸。”太上皇神情晦涩不明。
“凡是不能往坏里想,想些好的才是。”豫王爷说道。
“若不是多想坏的,怎么能提前做好准备,就如太子,我若是一早想着他有二心,自然是早早废除了。”太上皇一想起皇上当日的举止就咬牙切齿。
豫王爷无意于太上皇争辩,或许是太上皇这样的性子才更适合皇位吧。
“太子在外面候着,您要不要见见他?”豫王爷问道。
“就说我服了药睡下了。”太上皇说道。
还是迁怒怀疑徒翀。
豫王爷不在劝,走出内室。他看了一眼徒翀说道:“太上皇已经睡下了,太子不如去偏殿歇息一下等候。”
徒翀神色绷得很紧,摇头说道:“我在外面守着皇祖父吧,叔祖父年岁大了,一路疾驰而来,不如先去休息。”
豫王爷拒绝了:“我还要赶回宫里告状呢,一个奴才把太上皇气到了,这事怎么都不算完。”
徒翀问道:“我和叔祖父一同入宫吧。”
豫王爷没有同意:“我毕竟是长辈,还可以倚老卖老。”
徒翀没有坚持,让徒翊护送豫王爷去了入宫。
徒海和徒翀便在西次间等候太上皇醒来。
室内一时寂静。
“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派人在查我入京之前的事情?怎么不查下去了?”徒海突然出声问道。
“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叔父光风霁月,自然是不用了。”既然徒海都知道自己派人查的事情了,徒翀也就没隐瞒自己的意图,还小小捧了一把徒海。
徒海笑了几声,神情很轻松,仿佛在聊家常:“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曦曦呢。”
“曦曦虽然一开始是想让我给她帮忙,后来她却说不用了,她已经放下了。”徒翀下意识为黛玉辩解,怕徒海对黛玉生了嫌隙。
徒海说道:“我女儿我自然明白她的为人,只是她也没想到太子殿下行事有自己私心。”
“谁都有私心,我只是没有掩盖住而已。”徒翀大大方方回答。
徒海打量他一眼:“你和皇上不太一样。”皇上是听不得一点说自己不好的话,什么好面子。
“您也和叔祖父不一样。”徒翀回一句,“至少若是叔父,一定不会去宫里的。”
徒海手撑着扶手上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保全豫王府的同时,我忠于皇上,这有错么?”
“剔除君王身边的小人奸佞就不是忠君了么?”徒翀反问一句。
“伶牙俐齿。”徒海评论徒翀。
徒翀不以为意。
许是因为,徒海的魂魄真林海,自小收到的教育就是儒家的忠君爱国,比起豫王爷,他更偏向皇上,倒不是偏向皇上这个人,而是坐在皇位的人。皇上算计他,他会反击,可是他不会主动算计皇上。所以,徒海知道杨如意是皇上的臂膀,他却不愿意出面,但也不会去制止,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