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2)

李村长态度和气又亲善,看上去十分好说话,似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然蒙着面纱的姑娘却淡淡看了他一眼,敛了眼角的笑意:“村长莫不是欺我是一介女流,存心诓骗?据我所知,江州府的两家大丝社出货价最低也不过才到一两半银子。姚定县离漳城不过数十里,倒是漫天要价起来。”

李村长一听,便知自己是小看了这位年轻姑娘。

来者应该是位内行。

今年春蚕结丝量大,可往年早早来收丝的丝社却是连面都不露,村子里的不少人都急了,生怕再耽搁下去上好的蚕丝都砸在手里,早前也有人挨不住这冷遇,进城找关系低价将蚕丝出了手。

不过那些人毕竟是少数,李家村里,更多的是翘首以盼等着丝社来首的老实人,还有一些,则是如李村长这样,不甘心贱卖家里辛苦劳作产出来的蚕丝的人。

如今有买家上门,瞧上去还不是那些一味打压他们价格的大丝社的人,李村长自然是立刻就打起了精神,急于将自己的和村里的蚕丝脱手了。

试探过后,他立刻放下了身段,一脸诚恳地同晏安宁致歉,解释道:“……世道艰险,村里人寻个营生不容易。姑娘又脸生,小老儿只怕又遇见了招摇撞骗的,一朝不慎害得乡民们颗粒无收,还请姑娘体谅……如今知道姑娘是内行,小老儿也就放心了……”又表示他愿意出面同乡民们说项,将村里的蚕丝价格统一降到一两三钱银子。

姑娘摇了摇头:“还是贵了些。”

一番交涉过后,李村长一脸肉痛地答应将价降到一两一钱。

心里则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价格,可比那两家丝社给他们施压报的价格要高多了。

快刀斩乱麻,若是拖得时间久了,引得其他村落的人们过来,恐怕这价就要往下调许多了。

看来这贵人果真不是出身那两家,纵然知晓些行情,也是将姚定县的情况同漳城的一概而论了,倒能让他们占些便宜。

两方议定过后,李村长便代表村民们同晏安宁立下了契约,言明三日后在此渡口钱货两讫,如有一方违背,则需赔付对方相应的银两。

这对于李家村的乡民们而言是陌生的方式,好在养出了个读书人的李村长也识字,再三确认了契约没有问题后便爽快地让乡民们纷纷来摁了手印。

见状,晏安宁一行人也不再多逗留,叮嘱了一番李村长,便带着人继续往下一个村子去了。

而一行人的身后,悄然跟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尾巴。

……

待得晏安宁她们同第三个村落签订了契约之后,跟着她们的人终是忍不住回去向晏康禀报了。

“……瞧大姑娘这模样,倒像是要将整个姚定县的蚕丝都吃下来……少主,咱们要不也抢在她前头将余下的蚕丝买下吧?”

晏康眯了眯眼睛。

姚定县这边,他倒隐约打听到了些消息。

那两家大丝社近月来不停对周遭的县城村落施压,使得他们出货量惨淡,价格自然也就慢慢底气不足地下调了些。放在往年,这些乡民们往外卖的价格可未必比漳城里的价格低。

那些人无非是欺这些乡民消息闭塞,听不到朝廷开埠的相关传闻——甚至是有意朝他们拦截了消息,为的就是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主动降价避免血本无归。

若是他将这些人手里的蚕丝买下来,不光是让晏安宁的算盘落空,大概连那些丝社的人,都要气得跳脚吧!

不过,如今漳城开埠的事毕竟没有明朗——漳城不比京城时时在天子眼前,若是天子哪日忘了,说不得一切也就成空了。且若是贸然囤下如此多的蚕丝,恐怕他手里能挪用的银两就会变得十分有限。

一时间,晏康有些举棋不定。

“可探听到她说了什么要紧的话么?”

但晏安宁好不容易从他父亲面前赢得了这个表现的机会,他也不太相信这会是一场豪赌。

长随想了想:“只听闻她们主仆二人谈笑间提到了胡阁老,倒不知是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间,晏康却明白了过来。

对了,胡家!

他怎么把胡家给忘了!

胡家是江州府鼎鼎有名的世家,如今更是出了个入阁的胡宗胡阁老,而胡家在漳城的港口可是买下了许多货仓。

一旦开埠,胡家无疑是受益最大的人家。

有这样一号人物在京城,在皇帝面前时刻提醒着,陛下又怎么会忘记漳城的事宜呢?

晏安宁虽然是女流之辈,可到底是从京城回来的,想来一定是听闻了凿实的消息才会有此举动,这便是打算跟在胡家后头大赚一笔了。

想到这里,晏康很快就做了决定:“去找些人来,带着银票子一起!”

……

等晏康召集了人手,带了钱财露面时,晏安宁的人已经跑遍了整个姚定县了。

长随的表情有些惋惜。

若是能抢在他们前头和剩余的村落做成买卖,能省去许多银子,如今,却是不免要费一番功夫了。

当李家村村长家的门被敲开,再度迎来一位扬言要加价买下他们村全部的蚕丝的衣着华丽的贵人时,李村长彻底愣住了。

平日里都是无人问津的,怎么今日倒成了抢手货?

能当几十年的村长,这小老儿自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纵然没听到什么新消息,却也有了一些猜想,于是对着晏康,面色就十分地犹豫:“公子实在是为难我了……小老儿刚和那位贵人签了契约,转头就背信弃义,岂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像是十分有气节似的。

晏康不置可否,扬了扬下颌,便有听墙角的乡民被长随拎小鸡一样地拎了进来。

那乡民讪笑了下,转头就对着村长道:“老村长哟,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玩怜香惜玉那一套呢?那小姑娘脸生得很,谁知道靠不靠得住?这位我可认得,这是漳城里晏家银楼的掌柜呢。”指着那长随道。

晏康心中暗自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