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
淮州盛家以孝闻名,家族虽然庞大,子孙众多,但是父严子孝、兄弟和睦,彼此谦让有礼,族人之间偶有争执,就请年高德劭者居中裁决,人人以报官为耻。
因此,当天下大乱时,淮州官民纷纷邀请盛家派人掌管州务,就连牧守与刺史,也先后让位,不敢与盛家相争。
盛家推辞不过,勉强接过权柄,但是与别处的豪杰不同,盛家由三人掌权,同族而不同父,以兄弟排行,分别是行三的盛岸、行八的盛阔与行十二的盛荫。
徐础入淮不久就遇上盛家军队,巧得很,盛荫就在军中,听说梁王使者到来,立刻下令将他带来。
梁军进攻汝南城,盛家并非无动于衷,派一支大军前来远远观望,驻营地点离吴州反而更近一些。
盛荫三十几岁年纪,颔下一捧垂腹长须,这是盛家人的标志之一,甚至有一种传说,声称盛家以胡须的茂盛与长短确定地位。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徐础不会相信,他知道盛家出过不少读书人,擅长掌兵的却不多,只有一位老将盛轩比较有名,他曾在冀州见过。
徐础进帐时,盛荫正在看早先递进来的名贴。
“在下梁王使者徐础,拜见盛十二将军。”徐础拱手道。
盛荫放下名贴,“阁下莫不是楼家的那位徐础?”
“正是。”
“嗯。”盛荫点下头,目光看向帐中的十余位将领,“他还活着。”
徐础笑道:“盛十二将军好像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而是慨叹,慨叹大道崩毁,忠臣孝子枯死路边无人过问,乱臣贼子却能周游天下,所至之处皆得礼遇。”
“乱世之中,的确没什么道理可讲。”徐础也跟着叹息道。
盛荫笑了一声,“无论怎样,盛家不会亏待来使,徐先生有话尽管直说,说过之后速回梁王那里,带上我的回话:淮州虽弱,拥兵三十万,淮人虽愚,却不受人欺辱,请梁王整兵待战,盛家子弟须臾即至。”
徐础露出一丝惊讶,“盛十二将军不先听听我要说什么,就给梁王回话?”
“徐先生自可天花乱坠,盛家循道而行,回答不会因时而变。”
徐础笑了笑,左右看看,见盛荫无意屏退诸将,开口道:“盛轩盛老将军何在?”
“老将军不在此军中,这里由我做主,徐先生问他做甚?”
“盛十二将军说盛家循道而行,我想问问盛老将军,当初进入冀州时,走的是哪条道路?”
盛荫大笑,“徐先生不必含沙射影,盛家无论是西进秦州,还是过后北上冀州,皆循正道,是邺城女主当权,败坏乾纲、扰乱朝政,盛家不得已而有便宜之举。可惜天不佑本朝,赶上贺荣入塞,又有徐先生这样的人巧舌如簧,从中作梗,令盛老将军无功而返。”
“盛老将军是这么说的?”徐础又显出一丝惊讶。
“徐公子还是省些力气,莫问我们盛家的事情,只说梁王的意图吧。”
“梁王邀盛家再来一次‘便宜之举’。”
成荫沉默一会,突然笑出声来,“梁王想攻冀州,应该北上,为何往南来汝南?”
“汝南乃洛州之城,梁王去那里征兵。”
“鲍城主早奉盛家为主,汝南已属淮州。”
徐础笑道:“九州界域分明,朝廷虽弱,皇帝尚在,盛家越州夺城,循的是哪条正道?”
盛荫冷冷地道:“梁王还想再度利用盛家,告诉他,别做梦了。”
“遗憾,本是天作之合,双方获益,盛十二将军……”
“不送。”盛荫不愿再说废话。
“天色将晚,我能在这里借住一晚,明天一早上路吗?”
盛荫哼了一声,“天一亮就走。”
“多谢。”
徐础住进一顶普通的帐篷,好在只有他与昌言之两人,倒不拥挤。
对盛家的态度,昌言之一点也不意外,“上次联军入冀虎头蛇尾,这次梁王又不顾旧谊,来攻汝南,盛家若能原谅他才怪。其实要让我说,公子白来一趟。总算是进入淮州,了公子一桩心事,如今只剩下吴州没去过了。”
“了解一下盛家人,终归没有坏处。”
“我看书上说,谋士足不出户,就能纵论天下形势,只凭一二事迹,就能判断某人强弱善恶,只有公子非要亲眼所见才行。”
“远观有远观的方法,盛家事迹昭著,其实可凭此判断,不过亲眼见过之后,更踏实些。可惜只见到一位,还有两位不知是怎样人。”
“公子觉得盛家有前途吗?”
“远远观之,盛家既想要循道之名,又想要枭雄之实,前途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