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月光下,屋外风吹凉。
“也不知道崇儿现在怎么样了,人走到哪儿,这么长时间了一份电报都没有?”手上的活计坐了一半,靠在油灯下的母亲陈月英忽然感叹了一下,儿行千里母担忧,在离开南京前,李崇发了电报回来说自己跟着学校要迁往四川。
这是真正要用脚去徒步走上千公里的路,从接到电报的那一刻起,陈月英的心就一直悬着。不过前些日子听外面说南京城被日本鬼子打下来了,杀得人头滚滚,尸体堆积如山,南京外长江水都被染红了。
陈月英是见过南京外的那条长江是多么的宽阔奔腾的,那都被血染红了,这是砍了多少头啊!所以在听到日本鬼子杀人的消息时,陈月英心中是直念叨着菩萨保佑的。要不是菩萨保佑,自己儿子怎么提前从南京城出来了呢?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相比于母亲陈月英,李德润心里就豁达许多,手中的笔还在纸上算着。
半辈子在李庄当老爷的父亲李德润,从前虽然对每一个洋钱的使用也有计较,但却不会像想在这般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全算下来。
“他才多大,能照料好自己么?”在母亲的眼中,似乎自己的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
“放心吧,你不用把他当作二娃子三娃子来看待。你知道崇儿让小同提前来购置的这套房子要是现在来买,花的洋钱至少要番上三番都不止么?”
说起这,李德润脸上充满了感慨。南京被日本人打掉后,城里涌进了很多脸上带着仓皇神色的外来老爷,整个城里的房子已经有价无市了,哪怕像自己现在所住的这种房子,价钱已经翻了三倍不止。
听说房子增值这么厉害,陈月英放下手中的作针,露出了然的神色说道,“怪不得那大洪家把自家房子卖掉了,一家三口人搭了个茅房子住在里面。”
母亲陈月英口中的大洪家是同一个山脚下的原住民,前两天他把家里的房子卖给了外来的一个老爷,拿着一把笔钱一家人在山上搭了茅屋住着,趁着手里的这一大笔钱,那大洪是成天往城里鬼混。
“不止他一家,这很多当地人把自家房子卖了换了大笔的洋钱。”这事情李德润早就知道了。
“那他们自个人住在哪?”
“要么挖洞,要么上山搭棚子住呗,外来的老爷拖家带口急需地方落脚,身上除了钱就是钱了,掏出一把票子往前一摆,本地人哪里见过那么多钱,自然把屋子卖了,换钱去城里快活了。”
话题到此截止,两人继续低头忙活着关心手上的事情。
“这两天多花了九枚大铜钱,煤球的价格越来越涨了。”李德润慢慢在藤椅上算完账,忽然说道。
这大城市里处处都要花钱,现在这家还在山脚下,严格说在城市的边缘上,但依然是做啥都要用钱。换言之,以前在李庄自给自足的一切,换到了此时此地,都需要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