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了酒,这话问出来,她居然没有想要钻地缝的冲动,而是像所有人一样,有点小兴奋地观察着肖长风的反应。
肖长风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咳。
江小眉拿着酒瓶越过半个桌子,当话筒抵在他面前:“肖哥请回答,你还是处男吗?”
嗓门过大,连经过卡座的人都投过来莫名其妙的目光。
肖长风脸红了。
阮晴抱着江小眉,两个人一起笑得发抖。
很快,肖长风点了点头:“是。”
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爆笑,阮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压压惊。
脑袋更晕了。
酒瓶转过几轮她都没印象,脑袋搁在江小眉的肩膀上。
忽然有人在叫她。
“晴姐,到你了!”江小眉拍了拍她。
阮晴张眼,模模糊糊看见对面的肖长风,“哦。”
闭上眼,视野又变成一片白色,整个人仿佛飘在云里,浮浮沉沉,软绵绵的。
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仙人腾云驾雾过来,一边摸着胡须,一边吊着嗓子问:“你最爱的男人是谁?”
阮晴:???
神仙怎么会问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不过人家是神仙啊。
对神仙说谎是会天打雷劈的呢。
说不定心情一个不好,给她命格薄上添个九九八十一难,再把她和余兆楠的姻缘线给断了。
不行,绝对不行。
阮晴用力摇了摇头,不容许这种惨剧发生。
“快说,你最爱的男人是谁?”那仙人又问了一遍。
“报告大仙。”阮晴打起残余的精神头,吐字清晰道,“我最爱的是余兆楠。”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脑袋依旧昏沉沉的,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身体也软绵绵的没力气。
阮晴睁开眼睛,看见她熟悉的房间。
胳膊一伸就摸到了手机,她抻起眼皮看清屏幕上面的数字,上午十一点半。
怪不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起身走出卧室,顿时闻到一阵酸辣土豆丝的香气,从厨房里传来的。
江小眉围着围裙正在装盘,听见她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晴姐,饭马上就好了。”
阮晴:“哦。”
她去卫生间洗漱回来,江小眉已经盛好了饭,坐在饭桌旁等她。
“好香啊,饿死我了。”阮晴端起碗就开吃,“昨天我们怎么回来的?”
江小眉把筷子戳在碗里没动,盯着她道:“本来肖哥提前联系好了车,后来听说醉得都没法往出走了,是余总的朋友送的我们,就那个酒吧老板。”
阮晴闻言猛咳了起来。
“你看看你,一说到他这么激动。”江小眉给她递了杯温水,“唉……”
阮晴:“你叹什么气啊?”
江小眉面色复杂地望着她。
阮晴:“你今天好奇怪。”
江小眉抬起手,犹豫几秒,落在她肩膀上:“晴姐,没想到你心里藏着如此深沉又绝望的感情。”
阮晴嘴角一抽:“……什么鬼?”
突如其来的青春疼痛文学风?
“你喜欢余总啊。”江小眉面色凝重,“昨晚大家都知道了。”
阮晴:“……”
原来那个莫名其妙的梦,特么的不是梦?
江小眉低下头望着桌上的菜,愁容满面:“我可以理解你,像余总那种天之骄子,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爱上他,一定很痛苦吧?”
阮晴揉了揉眉心,“还,还好吧。”
“怪不得之前老朱给你介绍了那么多优秀的小哥哥,你一个都看不上。”
“……”
“不过晴姐,你听我一句劝。”江小眉语重心长,“长痛不如短痛,忘了他吧。”
阮晴无言以对,只好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我饿了,吃饭。”
“你要理智一点。”
“好饿哦。”
“晴姐,大家一致认为要帮助你走出困境。”
“腊肠还剩最后一块,你不吃我吃了?”
“……”
一回到工作岗位,阮晴才知道江小眉所谓的帮助她走出困境,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先是派了老大哥肖长风当代表,进行言语劝导——
“老板,像你这么优秀的女人,应该匹配这个世界上最有才华的男人。余总他虽然长得帅,有钱,也稍微有点……”作为一名实事求是的科研人员,肖长风实在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很有才华,但他不适合你。”
季佳航:“是啊,姐姐,我从小打这种圈子里混大的,现身说法告诉你,富二代十个里有十一个是渣男。”说着睨了眼江小眉,郑重地拍拍胸脯:“除了我,我从小就是乖孩子。”
江小眉呵呵两声:“喝酒飙车的乖孩子。”
季佳航嘴角抽搐:“……总总之他私生活一定乱得很,你跟着他是不会幸福的。”
男人吐槽起男人来,有一种特别的优越感。
罗跃跟着凑热闹:“长得帅的男人都花心,更何况是余总这种背景的男人。你想想啊,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在实验室,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没人管,这出轨概率不是噌噌噌的吗?”
江小眉连连赞同,“是啊,晴姐,嫁入豪门什么的,都是表面风光,背地里多心酸只有自己知道。你看那个大明星李XX,当年嫁入豪门谁不羡慕呀?现在被家暴被出轨,屁都不敢放一个,在婆家简直孤立无援。”
“过日子还是得平平淡淡才幸福。”罗跃点点头,指指身旁的人,“实在不行,我们肖哥也挺好嘛,就内部消化一下,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们三个一起揍他。”
季佳航:“他还是处男。”
“……”肖长风脸都黑了。
阮晴觉得脑袋疼,闭着眼睛揉太阳穴。
好想叫他们闭嘴。
一群人磨破了嘴皮子,阮晴依旧神色淡定不为所动,他们又合计别的法子。
江小眉把阮晴的电脑桌面换成了当红小鲜肉的照片,还是勉勉强强看起来,颜值和余兆楠不相上下的唯一一个。
“晴姐你看,这个世界上长得帅的人很多,又不止是余总。”
季佳航应景地指了指他自己。
罗跃靠在门框边,摆了个酷酷的思想者POSE。
“你们最近好像很闲。”阮晴拿着手机站起来,“既然这样,我和余总说了,这周五开第二期会议,你们好好准备。”
说完,她越过这些人惊诧的目光,离开实验室,高跟鞋噔噔地响,白大褂猎猎带风。
“啊啊啊都怪你!”江小眉用力推搡着季佳航,“知心姐姐变女魔头了啦!这周五!我要天天加班啊啊啊啊!!!”
季佳航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怎么怪我了?这不是你的主意?”
江小眉踢了他一脚:“就怪你,你特么呼吸了!”
季佳航:“卧槽!那你是想要我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dbq骚过头了。
余总(小声逼逼):我也是处男【当年……】
☆、(三更)霸王条款
虞馨面临的处罚比想象中更严重。
涉及到外交和国家机密,虞馨可以说是不偏不倚地撞在枪口上。除了科研方面的处罚,取消资格,撤销奖励,还被列入了联合惩戒对象。
可以说,这辈子几乎不可能有什么成就了。
十年努力,牛津博士,所有的辉煌就此落幕。
正式文件下来那天,阮晴在走廊里最后一次看见她。
依旧化着精致的妆容,卷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很好闻的香水味隔着几米钻进鼻腔里。
高跟鞋的声音逐渐缓慢下来,停在面前。
阮晴望着她,嗓音很轻,“你满意了吗?”
奇怪的是到了现在,她心里反倒没有落井下石的喜悦。
“如果不干这种愚蠢的傻事,你未来还可以做更多。”阮晴定定地望着她,“走到这步田地,你后悔吗?”
虞馨第一次语气这么平静,没有趾高气昂,也没有针锋相对:“是老天让我再遇上你,或许,这就是它的安排吧。”
“阮晴你知道吗,”虞馨抱着纸箱子,指甲扣得发白,“我真的很讨厌你,可有时候又很羡慕你。”
阮晴扯了扯唇,没有回话。
虞馨望着她,眼睛里隐约有泪光。
“当年评校花的时候,我让身边的人帮忙奔走拉票,到处宣传,请他们吃饭,给他们买东西,说好听的话。可是你呢?”她嗓音微微哽咽,“你照常吃饭睡觉,上课逛街,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可你就那么,远远地把我甩在后面。”
虞馨笑了一声,眼角挤出一滴泪来,“同样是去拉赞助,你长得比我好看吗?我不信。还是你比我会说话?我特地去向公关专业的学姐请教,可你呢,你依旧是什么也没做,却每次都可以拉到赞助。他们口口称赞的全都是你,根本看不到我的努力。”
“为什么哪怕你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学长还是喜欢你?”虞馨咬着唇,眼泪都流进了嘴里,“他宁愿给你当备胎当舔狗,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明明我为他做了那么多……”
“为什么你总是轻轻松松的,什么也不做,就能得到一切?”虞馨泪眼模糊地望着她,“这个世界还是公平的吗?”
阮晴撇开目光,“没有谁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校花那件事,是个意外,学长的事我也不想多做解释。到了现在你应该明白,不是所有你在意的东西别人也同样在意。就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你把原因归咎于我身上实在很荒谬。”她淡淡地说,“你只想着向学姐请教怎么把话说得天花乱坠,却没有想过怎么把话说到赞助人的心坎儿里。你忙着练话术的时候,我也在逐一研究那些人的心理和诉求。为什么你以为我什么也没做,因为我没有敲锣打鼓的让所有人都知道。”
“还有。”阮晴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她,“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无论你信不信。”
虞馨扯了扯唇角,“是吗?”
阮晴紧紧地抿着唇,放在兜里的手也微微颤抖。
她没再多停留,和虞馨擦肩而过。
比起她什么也没做,就得到的一切,
那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就失去的又算什么?
父母家庭,本该充满欢笑和爱的童年,都那么惨烈地,在她面前活生生地毁灭。
这天下着濛濛细雨,余兆楠和余正信沿着墓园的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上走着,都没有打伞。
黑色大衣和头发上沾着晶莹的水珠。
他们在一块合葬的墓碑前停下。
余兆楠用手摸了摸碑顶,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
“又有人来过了。”
余正信点点头,“应该也是故友吧。”
“袁叔叔,苏阿姨,好久不见。”余兆楠蹲下去,将手里的菊花放在原先就有的那束新鲜百合旁,“小晴回国了,她很好,你们放心。”
说着又笑了笑:“她很优秀,像叔叔您一样。”
余兆楠蹲在墓碑前,讲了许多有关阮晴的事,直到天色转暗,两人才离开墓园。
余正信赶着回集团开会,便先走了。余兆楠在车上给阮晴打电话,准备去研究所接她下班。
“我现在不在研究所。”阮晴道。
余兆楠:“那你在哪儿?”
那边稍微沉默了会,说:“青山区那个新开的沃尔玛门口。”
“你怎么去那儿了?”
“就……过来找一个朋友。”
余兆楠点点头:“那你在门口等吧,我顺路,马上就到。”
“好。”
余兆楠的红旗十分显眼,阮晴在路口一下子就瞧见了,嗖地一下钻进来。
这才十二月中旬,她就穿上了羽绒服,白白净净的像雪一样,在昏暗的车里发着光。
余兆楠从储物盒里拿了块毛巾,给她擦衣服上和头发上沾的雨水。
“你还有朋友住在这边?”他随口问。
车里开了暖气,阮晴正在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闻言手顿了顿,很快回:“是啊,这边的新小区。”
“近几年扩建的速度可太快了,小区都快开到墓园了。”刘特助在副驾驶开玩笑道。
阮晴笑了笑:“是啊。”
余兆楠也跟着笑,毛巾在她脸上轻轻沾了一遍,温柔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下雨不想在外面吃。”阮晴道。
余兆楠:“那去我那儿?”
阮晴:“你做吗?”
余兆楠一脸淡定:“点外卖。”
“……”阮晴嘴角抽了抽,“外卖就外卖。”
这辈子除了煮鸡蛋蒸鸡蛋鸡蛋饼以及牛奶豆浆,她可能永远吃不到余兆楠亲手做的菜。
阮晴想来点重口味,于是缠着矜贵大少爷点了他以前死也不会吃的烧烤,还是她最喜欢的一家路边大排档。
有一说一,味道是真的不错。
余兆楠只吃了一口,就抹掉了心底对路边摊的所有坏印象。
桌上食物解决掉一半,余兆楠一本正经地提议:“要不然来点儿红酒吧。”
阮晴淡淡地睨他一眼,“你想把我灌醉了干什么?”
被识破奸计的男人表情只崩了一瞬,依旧很淡定:“我能干什么?我又不是你。”
阮晴:“……”
回想起当年的事儿,男人满脸意味深长的兴奋:“没想到平时看着是个乖孩子,喝醉了就勾引哥哥上床。”
“……”阮晴不自觉脸热了热。
他凑过来,笑着问:“说实话,是不是早就对我有企图了?”
阮晴低着头咬了一下筷子,“才没有。”
余兆楠放下筷子,侧过身望着她,“那你干嘛把我给你讲题的试卷都收拾得好好的?”
“……”
“别的都扔了,全都是哥哥的字。”
“……”
“那么喜欢哥哥的字,回头给你写一幅。”余兆楠摸了摸她的脑袋,“写什么呢?”
他沉思了会,轻笑,缓缓地念出声来:“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不好?”
阮晴鼻尖一酸,眼眶也不禁发热。
望着他,咬了咬唇,嗓音瓮瓮的:“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余兆楠目光紧锁着她的双眸,笑得温柔:“会啊。”
她嘴唇微颤着扬起来,“只喜欢我吗?”
他无比认真:“只爱你。”
“你会不会跟他们说的那样——”
“不会。”他轻轻打断,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永远只爱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