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打扰到你们了?”赵煜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顾童鸢怂了,摆摆手:“那倒是没有,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看看,她就知道赵煜定然不会老实交代,难怪那元宝的话那么难套,果真是跟着主子有样学样。
赵煜脸色缓和,道:“我方才路过长廊,瞧你满脸的不乐意,把你叫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可是我王府今日招待不周到?”
元宝心道主子就是主子,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刚才赵煜分明就是在顾童鸢出门后就尾随过去的。
“原是这样啊……”顾童鸢心中有些失落,继而勉强笑笑:“没有不周到,是我自己……”
她瞧着四下无人,有些怂的朝着赵煜身侧走近了些,低声道:“我就是不乐意跟太子在一块,瞧见就烦。”
顾童鸢厌恶的语气,赵煜听起来顺耳,瞧着她脸上写满的抗拒,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赵煜的脸色向来甚少有多余的表情,这一笑起来仿若和煦的风吹过。
很早以前,顾童鸢便听人说过赵煜的已逝的娘是京中顶顶好看的姑娘,她想想荣亲王爷大腹便便的模样,再看看赵煜精致的五官,心道王妃当年一定艳冠京城。
“太子能力暂且不论,为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赵煜敛起笑意,提醒她道:“往后能避则避,实在为难便来找我。”
他的承诺叫顾童鸢心中一喜,终究太子还养在皇后身边,她总不能去跟皇后告状。
“若能这样那太好了!”总归她也常去皇宫,赵煜也大多数时间都在,这下不用总是担心不敢去看望姨母了。
这话从赵煜口中说出来实在难得,顾童鸢正欣喜着,便听见赵煜接着道:“顾将军多次帮我,帮他照顾妹妹也是举手之劳。”
原来他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帮她的……
顾童鸢稍显失落,“那,那以后就麻烦小王爷了。”
“你从前喊我什么还记得吗?”
她垂目低落,却突然听到赵煜问话,抬眼去看,望进一双探究的眸子中去。
“……从前?”顾童鸢不明白他说的从前是多久以前。
赵煜点点头:“看来是记得了,唤小王爷倒是显得生分。”
分明是他方才的话叫自己觉得生分,所以自己才会喊他小王爷的,顾童鸢委屈的心道。
可是说起从前,顾童鸢只记得自己大多时候喊得是他的名讳,再往前算……
她与赵煜常在宫里见面,却很少有单独说话的机会,那时候她还很小,跟在皇后姨母身后。
她想起来了,那时候皇后姨母介绍赵煜的时候,叫自己唤他表哥来着……
顾童鸢试探着开口:“表,表哥?”
赵煜闻声有些发怔,仿若回到了她还是小团子的时候,可太子似乎也算得上是她的表哥……赵煜随后便又摇了摇头,冷冷道:“还是喊名字吧。”
……所以她到底从前是唤他什么啊?
“对了,前些日子,你同我大哥说的那起案件,是那里的来着?”顾童鸢猛地想起方才心中的疑虑,问道。
“西塘县。”赵煜眉间皱起,答道。
西塘……顾童鸢嘴里念念有词,半晌后方抬眼:“西塘隶属那个地区呀。”
赵煜哑然,感情她想了那么久,还不知道这地儿到底在何处,小丫头果真还是这般有趣。
“西塘县隶属蜀中,往年闹了蝗灾今年又水涝,祸事不断。”赵煜耐心的解释道:“蜀中天府之都,百姓富饶,唯有西塘县因着地理位置不好,故而常有天灾,说起来,赈灾本不是什么好差事,只因那边富饶,每年就不少的人想挤上这趟发财车。”
“蜀中?!”顾童鸢惊呼。
果真是二伯去的那地儿。
瞧她满脸震惊,赵煜问道:“怎么了?”
顾童鸢抿抿嘴,思索了片刻方道:“那赈灾的银钱是被贪污了吗,为何你要查此事?”
按理来说,这是皇上私下叫他秘密调查的,不该同她讲,可顾昀帮他追拿逃犯的事顾童鸢早便知道了。
赵煜又对她没有半分疑心,没有犹豫,告诉了她:“历年来,赈灾银钱都会被不同程度的剥削,可今年到西塘百姓手里仅仅只剩下三成,皇上收到了密奏,这才叫我来调查,只是因为涉及的官员人数不多,都是高层亲自对接的,所以难找证据。”
顾童鸢听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心中却很是纠结。
虽然平日二伯仍旧那副简朴的模样,上次见他还穿着两年前的朝服,可依照顾沁柠近日来花钱的架势,势必其中有猫腻的。
可到底她与二伯是一家人,若是没有证据,赵煜觉得自己是污蔑怎么办?
再者她也只是猜测,说不定就是二伯心疼顾沁柠……
“你想到什么了?”赵煜看她表情一会儿一个样的,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我好想知道了点什么,又没有证据。”顾童鸢皱着脸将心中的疑虑说明。
赵煜却又笑了:“傻丫头。”
“我若是有证据,早便将人尽数抓起来了。”
“不一样……”顾童鸢想解释,她如果想找证据,机会定然比赵煜这样秘密调查的多。
顾沁柠身边有个丫鬟叫彩玉的,从前被打,顾童鸢没少叫洛云帮她,她若是真想查,必定能想出办法。
“鸢儿。”
“嗯?”顾童鸢猛地被他这样喊,有些不诧异。
只见赵煜脸色已恢复冰冷,甚是郑重其事,道:“你若是真有什么发现,不便与我说的话,就放在心里,莫要起调查的想法。”
“为什么?你,你小瞧我……”顾童鸢觉得只是在顾府调查,应该不是难事。
“你想的太简单了,此事涉及的赃款金额数目之大,是你想象不到的,一旦查出来,便是那些人的性命都难保,你想想,若是你去查,若真查到什么,他们为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承担的危险有多大?”
赵煜的语气甚为严肃,顾童鸢禁不住想起上一世,顾沁柠能狠心叫人淹死自己,这一世若她再触及了二房的利益,又该如何被对待……
许是看她知道怕了,赵煜叹了口气,语气轻缓下来:“你……莫怕,出了这门便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顾童鸢却摇摇头,眼中带着关切:“这么说来,皇上之所以把这差事交给你来办,而不是给太子,就是因为有危险?那你怎么办?”
赵煜闻言有些出神。
此事他未曾与旁人说过,就连荣亲王爷都不曾知道,何时有人会考虑他的安危呢?
就连他自己,也差点忘了。
不过,赵煜身边一直有一队荣亲王爷当年尚有权势时训练的暗卫,这也叫他平日办差时多了分安心。
赵煜眼中露出暖意:“我自有护卫在,无事,而且是秘密调查,只要鸢儿你不说,想来暂时还无人知晓。”
“我一定不会说的。”顾童鸢保证的拍拍小胸脯。
赵煜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两人蓦的对视上,一时间有些尴尬。
顾童鸢脸颊瞬间绯红一片,赵煜也立刻状作无事发生看向了另一边。
她还是头一次与赵煜单独相处这么久,还说了这么些话,顾童鸢余光看向赵煜,想到方才他唤了自己名字,暗自窃喜。
顾童鸢侧身过去,发髻上海棠步摇栩栩如生,招摇的随风晃动着。
赵煜的目光在步摇上停顿,梦里旖旎的身姿在这一刻好似与眼前的人重叠了。
梦中也是这样的角度,步摇微微晃着,直至他亲手取下,佳人方肯转身。
怀中的芬芳娇软让他沉醉着,可却始终看不清她的容貌。
这梦,赵煜做了整整半年,佳人从一开始仅有个背影,到后来越发与他贴近,近些日子以来,更加的真切,也更情到深处难以克制。
赵煜瞧着顾童鸢莹白的脖颈喉头微动。
许久,许久,他终是将目光移开。
就算那梦中人是鸢儿又如何,这里始终是现实,鸢儿若对他无意,他便应恪守规矩。
可那梦,终究太过真实,赵煜不明白是他心中有妄念,还是中了什么邪。
若是心中妄念……赵煜轻轻叹了口气,他便吃几日素食试试吧。
“怎么了?”顾童鸢听见他的叹息,回身问道。
“无事。”
赵煜眼中已恢复清明,清冷寡淡仿若无事发生。
顾童鸢凑近了些,馨香顺着风刮进赵煜的鼻尖,香甜的味道叫他险些再次陷入旖旎。
这丫头……赵煜有些无可奈何。
怎就对自己这般不舍防备?
“你对所有人都不设防吗?”赵煜忽然沉下声来,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顾童鸢见他神色清冷,不知是自己哪里招惹了赵煜不开心,老实答道:“我又不是个憨傻的,因为是你,我才这样放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26章
赵煜闻言心中熨帖,四下皆是枯木黄草,却也似如三月。
“鸢儿当真不是憨傻的。”他语气仍是淡淡的,可眼中含笑,便是元宝都能听出其中打趣的意味来。
顾童鸢自然也听了出来,她跺跺脚有些着急:“不跟你说了,出来这么久我该回去了。”
“急什么,你那好堂妹都还没回呢。”
赵煜的语气忽的冷下来,顾童鸢这下更是诧异,他方才不是说,偶然路过么,难道也看到了假山石壁后的顾沁柠?
赵煜看顾童鸢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解释道:“这里总归是我家府邸,旁人做什么还能瞒过我的眼睛不成?”
此时王府侧园的院落中忽然人声嘈杂起来,一个小厮不知从何处而来,小跑着走到赵煜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煜听完看着顾童鸢蹙眉道:“李阮阮是何人?”
他不提顾童鸢差点就忘了,今儿个李阮阮随他们一同过来,可入席以后却不见她的人影。
顾童鸢面露嫌恶:“是我二伯母娘家的侄女儿。”
她向来不是捧高踩低之人,能叫顾童鸢提起来就不喜的,定然好不到哪儿去。
赵煜若有所思片刻,冲来人挥挥手,道:“且先晾着就是,叫她自己收拾,咱们的人莫管。”
那小厮闻声离去,顾童鸢禁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
赵煜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去瞧瞧吧,落水了。”
听见落水这两个字,顾童鸢便觉得头昏脑涨。怎么两世了,李阮阮这一招当真就用不厌呢。
这几日李阮阮在二房那边住着,还算是老实,平日借送点心的名义去找过两次顾昀,都被顾昀借口挡住。
今儿顾昀与几名武官一同在另一屋内饮酒,顾童鸢想着李阮阮总不至于敢闯进去,那知道还真给他作出妖来。
待顾童鸢与赵煜赶了过去,眼前的一幕叫人直咂舌。
李阮阮今儿穿了一身象牙白的襦裙,瞧着布料倒是比进顾府那日的要好很多,发髻上珠翠简单却也很是精致,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可此时,她却半身湿透,头发散乱的倒在结了一半冰的湖面旁边,哪里还有半分美人的模样,倒像是个乡野间行乞之人。
周遭尽是皇亲贵胄,各个衣着华美,低声细语讨论着李阮阮究竟是何人。
布尔赤玲也闻声赶了来,走到顾童鸢身侧惊呼道:“这是谁家的下人落了水,快找人来帮忙呀,寒冬腊月的掉水里半条命都没了。”
可她说完,四周却无一人上前,李阮阮的身姿借着湿透的衣裳尽数显露出来。
周围有些武将是没读过书的,眼神在她身上挪不开。
这四周的贵人无一个愿意出手的,荣亲王府的下人也因有赵煜的吩咐都退的远远地。
地上的李阮阮听她说自己是丫鬟,心中的酸楚又深了一份。
虽说在顾府,顾昀明里暗里都在避着李阮阮,可她却更加觉得顾昀是个难得的好人。因此总想着寻个机会跟他单独相处。
今日能一同来荣亲王府,顾昀便是再如何也避不开了,可李阮阮见顾昀不与自己在同一席面,便寻了个由头出了来。
原本她算好了顾昀出来的时间,只待他经过时便装作失足落水,依照顾昀的性格必行不会见死不救,况且她本身也熟识水性,定无大碍。
到时候她便有了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往后自然也就有了借口找顾昀。
只是李阮阮没想到的是,原本计算好的时间没出偏差,可碰巧荣亲王府一名送菜的的杂役正巧经过,还未等顾昀看清湖里的人是谁,李阮阮便被那杂役用蛮力拖了上岸。
顾童鸢拉住布尔赤玲,从赵煜身边的小厮哪儿将事情问了个清楚。
原来李阮阮被那菜农救出来以后,睁眼一瞧差点昏厥过去,大声呼喊着有流氓救命之类的话,这才另旁人都不敢再上前。
此时顾童鸢也才注意到,湖不远处有一身材矮胖的菜农,他蹲在自己的送菜车旁边,不知所措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菜农平日见过赵煜,知道他是个主子,瞧见赵煜便趔趄着过来跪下。
“主子爷。”菜农有些委屈,“奴才是为了救她才抱她上岸的,爷您明鉴啊,奴才是个老实人,平日多看姑娘家一眼都不敢,那紧急时刻,奴才哪里看清了湖里是个啥,只想着救人啊。”
李阮阮闻声挣扎着探头:“你,你这个狗奴才!你……”
她想说就凭他那整日做粗活的手也配碰自己,可却又气虚的说不出来话。
gu903();顾童鸢看她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再去看离这湖不远就是顾昀所在的屋子,心中就已明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