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配合的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就要去接,顾童鸢连忙将手又缩了回去,宝贝似的护在怀里:“咳咳,那,那什么,我再好好堆个再放出去也不迟。”
一番话说完,皇后嘴上说了不笑,面上也是忍不住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难得还带着顾童鸢去了绿梅园了一趟。
绿梅园里的梅花儿竟是由宫里专门掌管花房的奴才照料出来的,各个都开的好看极了。
顾童鸢折了两支便没了兴趣,与随行的丫头团着雪球互相嬉闹。
绿梅园不比宫殿里有人打扫,这会儿的时间积雪要比别处还要深,顾童鸢随手便团了个大上几分的雪球,朝着另一边的院墙便扔了出去。
“诶哟!”
院墙另一头传来了一阵哀嚎,顾童鸢面上一怔,这宫内能随处行走的,无外乎就是后宫的妃子,莫不是砸到了那位娘娘身边的太监?
“走,随我去看看是谁。”
话音刚落,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窜了过来。
“谁?谁砸的!”
顾童鸢辨认出来那人是赵煜身边的元宝,可她还未走过去,元宝脸上的怒火已经全然消失,转而换成狗腿的笑凑了来:“诶哟哟,奴才不知道顾姑娘在这里,惊扰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顾童鸢让他起身,好奇道:“方才是你在叫吗?砸到哪儿了?我不知这绿梅园里还有旁人,并非故意而为。”
元宝讪笑着挠挠头:“是奴才叫的,可,可砸的是我家爷。”
正说着,赵煜已然顶着满头的雪走了过来。
“不知我做了什么叫鸢儿恼火,嗯?”
顾童鸢暗道大事不好,看着越走越近的赵煜,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我,我不是故意的……”
“哦?那我倒更想问问,鸢儿平时是如何练成这么精准的手法?”
赵煜脸上并未有恼火的神色,可是却平白叫顾童鸢心跳加速,她身后是没有清扫的道路积雪,厚厚的叫人摸不清下面是什么。
顾童鸢忍不住又退了一步,一脚便踏空,重心不稳就要跌倒。
赵煜眼疾手快的拉过顾童鸢胳膊,将人从将将落下拉入怀中。
另一边元宝倒也是个机灵了,原也赶着去扶顾童鸢,可赵煜手快,元宝扑了个空,当下摔成狗啃屎。
顾童鸢因为慌张而闭上的双眼这才睁开,便瞧见近在咫尺的赵煜正含笑看着自己。
寒冬腊月的天,顾童鸢热的红了脸,她慌里慌张将人推开,站好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搓着个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元宝左看右看无人管他,揉了揉腰灰溜溜回到了赵煜身后。
赵煜头顶原本的雪花化了一部分,变作水珠顺着额头流下。
“诶哟,爷您这还是赶紧去换个衣裳吧,这万一着凉怎么办?”
顾童鸢这才抬眼,她犹豫了片刻,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诺,赶紧擦擦。”
赵煜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眼瞅着天都快黑了,我是跟着姨母来的,真没想到外头有人。你,你怎么忽然来这里了?”已过了下学的时辰,赵煜原该早出宫回府才会的啊。
赵煜擦拭了额角的水珠,并未将手帕还回去,反而是收入了怀中,玩味道:“你想知道?”
顾童鸢并未留意那块手帕的去向,她点了点头,转而又觉得不妥。
她并未是要打听赵煜行踪,只是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的而已。可是……可是好像心底又有点想知道。
赵煜示意了元宝手中抱着的梅花,“原想来绿梅园折几支带回去的,在园里花房吃个茶的功夫,雪便封了路,这才耽搁住了。”
“这儿还有花房?”顾童鸢有些诧异。
“自然,否则你当这些绿梅是平白无故长的吗?”
顾童鸢哪里知道这些,她从前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户外活动几乎为零,来绿梅园也仅仅溜达一圈就走。
“也是,你从前不大在意周围的事情。”赵煜自说自话般替顾童鸢解释道。
这反而叫顾童鸢有些惊慌,他这是注意到自己与从前不同了,那,那从前是不是也常常关注自己。
可,可她上一世从未有所察觉......
顾童鸢手心竟是有些出汗,她试探着开口:“你,你怎知道我不关心周围的事?”
“不只事情,人也一样。”赵煜答非所问,却又叫人觉得话中有话。
“人?”顾童鸢愣了愣。
..................
说话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赵煜即刻收敛神色。
顾童鸢还想再问,皇后已经进了院门,她才进来便诧异道:“赵煜怎么衣服湿了?”
顾童鸢连忙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解释给皇后。
“这也是缘分,行了,也不是大事,赵煜还是赶紧把衣裳换了才对。”皇后看看暗下来的天,接着道:“这时间恐怕宫外的路还没清理干净,不如待会我去回禀了皇上,赵煜今儿去凤仪宫先凑合一夜罢。”
从前赵煜也有去凤仪宫陪太子的先例,还留着些他的东西,皇后又一向是个慈爱小辈的,他早便料到会有这么一说。赵煜并未推脱,应下便随着去了凤仪宫。
晚间用饭时,太子不知真心假意来送了几样吃食,瞧见赵煜也在有些诧异,说了会儿话,便自觉没趣儿离开了。
这一天除了晚间见了太子,总体来说顾童鸢过的还算舒心,可夜晚却没能睡个好觉。
睡梦中,顾童鸢只觉得自己好似成了火上翻烤的闲鱼,热的难受却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脱身,后半夜热潮褪去后又宛若掉落了冰窟中,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梅兰进来喊顾童鸢起床时,才发现她不知道何时发了热。
顾童鸢昨儿个下午才进宫,一天还没过去呢就生了病,皇后得知消息后整个凤仪宫都忙碌起来。
“梅兰,吩咐下去,叫各宫主子今儿都歇着吧,怎么太医还没过来,再派人去催一趟。”皇后坐在顾童鸢床前担忧的替她掖好被角。
“姨母……”顾童鸢安抚的拉过皇后的手:“只是寻常的发热,我没事。”
皇后将她胳膊塞进被褥中,略带埋怨道:“还说嘴,早上梅兰唤你了十几声都没醒,脸红彤彤的,可叫姨母吓个半死。”
“就是。”梅兰吩咐完也走了过来:“鸢姐儿老老实实听娘娘的话,好好等着御医过来,娘娘才算不担心呢。”
两个人轮流数落,顾童鸢哪里能辩解过,老实缩回了被褥中。
外头落了一夜的雪,御医一听是皇后召见,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再看是为顾府的大姑娘瞧病,更是不敢怠慢,把脉写方子煎药,一套流程走下来竟是才过去了半个时辰。
“哇……这药也太苦了。”顾童鸢抱着瓷碗喝了半口,便皱巴着小脸抱怨起来。
“良药苦口,皇后特命御医加了珍贵的补药,鸢姐儿赶紧趁热喝了,奴婢也好去回禀娘娘。”梅兰伸手抚过顾童鸢的后背,帮她垫好靠垫道。
那深褐色的汤药在白瓷碗中还冒着热气,味道冲的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苦味,顾童鸢光是闻一闻便觉得难以下咽。
“那,那能不能放点蜜糖再喝,也太涩口了,梅姨……梅姨最好了……”顾童鸢扯着梅兰衣摆撒娇。
一番软磨硬泡,梅兰最终同意她喝完能吃几颗蜜饯,这才算完事。
喝完药后,顾童鸢又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中午。
顾童鸢睁眼时,拉着帘子的殿内只能从窗口隐隐瞧见丝光亮,梅兰不知去了何处。她揉揉睡得昏沉的脑袋,自己穿好衣裳随手披了件毛绒披风打开了殿门。
雪在晨起时就停了,太阳正挂在正中天。
倒是没有想象中那般冷,顾童鸢紧了紧披风就想朝外走走看看。
“病还没好,又准备去砸谁家的院墙?”墙外一人影转身而入,黑色玄衣在宫墙白雪间格外显眼。
赵煜手中拖着个瓷白的细颈瓶,缓步走过来,站在顾童鸢身前毫不客气的审视着她。
“此刻,此刻不是没风吗,我就想在院落里随便走走,透口气。”顾童鸢好似被抓住小辫子一般,有些怂的开口解释。
细颈瓶中插了数枝开的正好的红梅,一看便是有人特意整理修剪过得,赵煜本欲上前将瓶子递给顾童鸢,可见她裹着披风的双手,想了想走到了窗前,直接推开后支好,把瓶子端端正正放在了窗口正当中。
随后他有理所当然道:“昨儿见娘娘去绿梅园,今儿下雪路过便顺路折了两瓶,刚给娘娘送过去一瓶,这瓶便给你摆着看吧,这几日便老实在殿里养病。”
那梅花是精心修剪的,并不像顺手折的那样散乱,顾童鸢心中一暖,点点头收了下来。
往后几日,赵煜的红梅便一直没间断过,有时忙了便差遣元宝来送。
这日清早,顾童鸢刚拾掇好,便听见外头元宝求见,往日元宝都是中午才来,今儿这么早倒是叫顾童鸢有些好奇。
出了殿门后,顾童鸢才明白为何今日这样早。
除了元宝,他身后还站着另外两个小厮,正用板车小心翼翼往院中挪移着个白白胖胖的雪人。
那日初雪后又下了一场小雪,堆积的雪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这半人高的雪人当真只有这大清早能保存完整。
瞧着赵煜还在雪人头上带了顶锦绣绣花帽,顾童鸢瞧着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元宝是个机灵的,瞧顾童鸢笑了,乐呵呵凑上去请安:“嘿嘿,我们爷说给姑娘这几日出不去,就叫堆了给姑娘瞧个新鲜,又说姑娘恐怕姑娘看梅花看厌了,说明儿个再寻好玩的来呢。”
这几日虽说都是只送梅花,可每次装花的瓶子却各不相同,总是能叫顾童鸢看个新奇,屋内有了梅花就连药味都被压下去不少,哪里就能看厌呢?
“你回去替我谢谢赵煜吧。”顾童鸢又叫人赏了元宝几颗金瓜子,才接着道:“御医说我明儿就大好了,叫,叫赵煜不用再担心……”
“诶!多谢姑娘,奴才这就去回话。”
说完顾童鸢便又莫名失落了起来。
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再没梅花可看了?可她却是已经大好了,天天捂在屋内,再不出去就要发霉了。
屋内昨儿送来的红梅仍开的娇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顾童鸢失神的看着花蕊,心中仍是克制不住的失落。
第29章
次日,顾童鸢本以为赵煜今日一定不会再来的时候,晌午她刚出凤仪宫的宫门,远远便瞧见了元宝正朝这边走来。
“诶唷,顾姑娘,奴才正找您呢。”元宝打了个千行礼,便巴巴凑了上来。
“方才奴才去您的殿内瞧见没人,也拿不准您在哪儿,就在这宫外候着,还真叫奴才等着了,嘿嘿,姑娘你看着是什么?”
言罢元宝从身后提溜出一个银边小笼子,里头瞧着仅有半岁大的奶狗正可怜巴巴的看着顾童鸢。
顾童鸢惊喜万分,直接将笼子接到了手中,“这是哪儿来的?”
“殿下说姑娘既然病好了,又憋了那老些日子,定然要好好出来逛逛,便叫人寻了这哈巴狗,可以陪着姑娘,而且这狗还不足一岁,尚未认主,性情脾气都温和着呢。”
那小哈巴狗通体雪白,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外面的世界,胆怯中又带着探索,这会儿见拎着笼子的换了人,正用爪子扒拉着笼子。
“这小哈巴头从前散养在绿梅园的花房中,这头一回被关了笼子有些不习惯,脾气是同年龄里最好的,姑娘待会儿将它放出来就好了。”
小哈巴也正在此时恰好摇了摇尾巴,像是迎合元宝的话一般,机灵的模样叫顾童鸢更是喜爱。
“它可有名字?”
“还没呢,姑娘瞧着给取一个吧。”
顾童鸢叫人将笼子打开,伸手顺利的将小哈巴抱进了怀里,小小一团缩在顾童鸢的怀中,一开始似乎不大舒服,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顾童鸢调整了位置后便乖乖的舔了舔她的衣袖。
“好乖的狗,之前养它的人肯定没少这样抱他。”顾童鸢抚摸着小哈巴的脑袋,再看看还未化尽的雪,笑道:“那往后叫它雪团吧。”
“这名字好,这小东西往那雪地里一搁可不就跟一团雪差不多嘛,得嘞,姑娘无事的话,奴才这就回去了。”
顾童鸢抬眼看了看远处,除了眼见的红墙外,并未有其他人影,“接连几日都劳你来回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奴才这是替主子办差事呢,高兴还来不及,别人可羡慕着呢。”
顾童鸢犹豫了片刻,接着道:“赵煜怎好几日没见人影?”
“我家爷……”元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瞧了瞧四周无旁人,才低声道:“我家爷这几日得了个差事,可能要出京一段时间,日日被皇上叫去,这才没时间。”
顾童鸢若有所思点点头,“去哪里你可知道?”
算算时间,若是她没记错,又没有旁的差池的话,今年该是赵煜第一次正式在朝中办差。
“奴才也只是听爷随口说过两嘴,好像是去滁州呢。”
顾童鸢从小到大出门的经历不多,但对滁州却格外了解,滁州距离玉门关仅有一省之隔,当年她跟在父亲身边时,多次在哪儿居住。
“这么远?”顾童鸢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中透着担忧。
“可不是嘛,老王爷听了也觉得远呢,不过皇命难违,爷说这是什么,历练,对,是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