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写写没什么好看的,这话本你要看的话就拿去。”她脸上故作出娇怯的模样,好似是少女心事被人发觉了般羞涩。
沈琳琅瞧她这样,再思索信纸上的两句话,便心中有了答案。
怪不得方才说起李振来赵星彩并不十分在意,这般看来那信纸恐怕就是李振写来安慰的话。两行字的笔迹像是个男人的,以沈琳琅对星彩的了解程度,便只有李振能给她写信。
“行行行,我不看我不看,不过这本《墙头马上》我可拿走了啊。”沈琳琅一副心中有数的隐晦神色。
星彩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嗯,我送你出去。”
一番折腾总算是把沈琳琅送走了,星彩回到屋里瞧着被自己团成团的信纸怔怔发愣。
她方才那般模样便是叫沈琳琅以为那是旁人写给自己的,而从前与自己有关的,也就只有李振一人。
沈琳琅并没见过李振的字迹,以为那信是李振写的也不为过。
她拼命的相与李振撇清楚关系,可在沈琳琅这儿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了。
又过了几天,便是赵丞相回府的日子。
一大清早赵府众人便在门口候着了,就连朔儿都特意请了假来迎接。
“阿姐,你说外祖父会不会给我们带水晶糕呀。”朔儿等的扯着星彩的衣袖,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馋嘴模样。
星彩被他这样逗乐了,与宋嬷嬷对视一眼:“若是真带了来我一块都不与你抢怎么样?”
“真的?”朔儿将信将疑,水晶糕是苏州特产,而且只有外祖父家临街的汤记最好吃,阿姐比自己还要喜欢呢。
“嗯,骗你做什么?”星彩信誓旦旦的道
“好!那我就全吃了,不过也能分阿姐一块……”
星彩见他这般想这自己,却惶恐的摇摇头:“别别,阿姐全都给你。”
瞧着朔儿被戏弄,宋嬷嬷与星彩笑成了一团。
宋嬷嬷点了点朔儿的脑袋:“我也不与你抢,京城与苏州几百里的路程,能带过来是没错,只是带过来的怕已经不知道馊成什么味儿呢!”
周围的丫鬟婆子也都笑了起来,朔儿这才想明白过来。
“阿姐!”
众人看朔儿明白过来的模样又笑了起来,不过好在朔儿不是小心眼儿的孩子,脸上虽红了一片,却只是挠着头发把脑袋低了下去,一会儿过去后便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此时街拐角处忽然一阵车马声响,听着动静并不小,指定便是赵府的人。
等车马走到门前时,马车还未停下来车帘便被里头的人拉开了。
“阿娘!”
“阿娘!”
还未等下人们反应过来,星彩朔儿两人便已经高兴的凑上前去。
赵夫人与一双儿女五分相似的面容,此刻她一手拉着帘子一手拿着手帕抹眼泪:“好好,先别闹,容我下去咱们再说话。”
一番折腾后可算全都安排妥当下来,赵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了里屋。
星彩心中早已是百感交集,上一世的记忆连带着委屈一齐涌上心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水珠子般的就往下落。
赵夫人从未见自己女儿这般脆弱的模样,只以为是自己走了许久,又想起前一阵宋嬷嬷传信儿来说了李振的事儿,不由得心疼的把人搂在了怀里。
“尔尔乖,阿娘在呢,不怕了不怕了。”
赵夫人用手轻柔的在星彩后背来回抚摸着,星彩仍旧俯身在她怀里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好似要把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尽数赋予到眼泪中去。
“呜呜呜阿娘……我怕再也见不成你了阿娘……”
女儿哭的这般难过,小小的身子缩成了团子在自己怀里不住的颤抖着,赵夫人听得心都要碎了,她把人抱的更紧了些,叫她知道自己在。
“怎么会呢我的儿,阿娘舍不得你们。”
又过了好一会儿,星彩情绪才平静了些,把头从赵夫人怀里抬了起来,见她哭的眼睛又红又肿,赵夫人又是心疼的不行,叫人去准备了毛巾亲手给星彩敷上去。
朔儿年纪小,几个月间便觉得过了许久,又见阿姐哭的伤心,便也更难过起来,他好几次分明就想要搂住赵夫人好好撒撒娇,可又碍着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而不好意思起来。
倒是赵夫人一眼看穿了朔儿,伸胳膊把朔儿与星彩一同搂到怀里,安慰道:“好了好了,阿娘这不是回来了,统共还没三个月呢,怎难过成了这样,快笑笑好叫我放心才是。”
此时星彩才好过了一些,她抬头瞧着赵夫人脸上不知何时起的皱纹,眼圈不自觉又红了起来:“是我叫阿娘不省心了,阿娘对不起……”
“什么省心不省心的。”赵夫人见女儿又要落泪,心疼的急忙止住了她的话头。
“你们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是我身上的肉,你们好好地阿娘便开心。”
星彩知道阿娘不想再叫自己难过,眼眶中的眼珠子将落未落还是收了回去,包住嘴点点头。
母子三人好生说了会子话,星彩看她脸上淡淡的倦意却又强撑着与他们说话,便冲朔儿使了个眼色。
“这一路上辛苦,阿娘先好生休息,我们俩明儿再过来吧。”
朔儿也连忙从赵夫人怀里挣脱,难得乖巧的跟在阿姐身后点点头。
赵夫人却摇了摇头,笑着拉起星彩的手:“你爹才辛苦呢,脚还为落地就得先去皇宫里述职去,再说了,见了你们两个阿娘再辛苦也没事了。”
“爹爹这么快就进宫述职了?”星彩诧异的张大嘴巴。
她可还未与爹爹说要与李振解除婚约的事呢。
做母亲的最知道女儿心事,见星彩紧张的神色,赵夫人便猜到了几分缘故,脸色便淡了下来。
“李寺卿的事我与你爹信上已经看过了。”
星彩闻言愣住。
从前虽然也有爹爹看好李振的缘故,但仍是自己一心喜欢李振非他不嫁的,闹到最后不得不叫爹爹出面请旨。
可如今也是她自己哭着闹着,甚至请来了五殿下帮自己,弄坏了李振名声死活又不嫁了。
叫爹爹为难不说,还显得自己多事。
赵夫人面色微怒,但却并不是想指责星彩:“那李振竟是个连舞姬都把持不住的货色,真是愧对尔尔从前对她的一片心意,尔尔你放心,我与你爹爹已经商讨好了,他此次进宫除了述职以外,还会请求圣上不再赐婚,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儿,就算不说圣上也不会再赐婚了。”
见阿娘这般理解自己,星彩这才松了口气,可仍是觉得叫爹娘为自己操心了,想了想又道:“阿娘可知道,那舞姬的事儿故意……”
“阿娘知道。”赵夫人面色转暖,在星彩的头顶揉了揉:“你这般做必是有你自己的缘故,阿娘的女儿不是那种任性到肆意往外的孩子。”
充分的信任叫星彩安下心来,觉得此事还是要与阿娘解释清楚:“我这般做的确是有缘故的,那李振其实早已经心有所属,可以接近我只是为了利用我们赵家。”
星彩接下来便把她上一世在撷芳园中见到李振与方妍在一起的事儿说了清楚,又借着魏昭乾的名义,说魏昭乾暗中调查了李振一家,发现他们有谋反的嫌疑。
“好一个镇南将军,竟如此大胆。”赵夫人听完感慨道。
朔儿也听得一愣一愣:“我原只是觉得李‘针’假里假气的,却不知道他们家还敢,还敢谋反啊。”
“这件事也还在调查中,关系重大,朔儿你可别出去乱说。”星彩吩咐道。
“阿姐我省的,这可是株连九族的事儿,我不会胡闹的。”
见朔儿保证,星彩点了点头,刚还要接着开口,赵夫人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赵夫人脸色严肃了些:“朔儿这几个月功课可有好好做,一会儿爹爹回来是要询问的。”
“啊?”朔儿原本没想到这些,赵夫人忽然提醒他,脸瞬间便耷拉了下去。
赵夫人:“估摸着就要回来了,你先回书房准备准备,别到时候答不上来挨了罚,我与你阿姐可不会给你求情。”
“阿娘……”此刻朔儿也顾及不上什么男子汉了,整个小人儿半身都围到赵夫人身上去,撒娇的蹭来蹭去。
赵府书香世家,赵夫人也是苏州刺史名门之女,在读书学习上一点都含糊不得。
“还不快去!”
朔儿见赵夫人坚持,还想像星彩求助,星彩在一旁左看右看就是不与他对视,无奈之下朔儿只好委屈巴巴的跑去书房温习功课。
等朔儿离开,赵夫人才神色一转,拉起星彩的手柔声道:“现在与我说说你与那五皇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到底是女儿家心事,朔儿是个男孩儿况且也还小,说与他听并不方便,赵夫人这才把他支走。
星彩微微一怔,知道此事虽然自己有心躲避,可终究阿娘是要知道的,这才缓缓开了口。
“阿娘还记的小时候贵妃姐姐还在时,您经常带我进宫么?”
赵夫人想了想点点头:“嗯,倒是记得你那时与贤妃娘娘的五殿下玩的不错,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又是如何……”
“那一日女儿出门其实是被一伙儿人给拐走了的,当时女儿女扮男装,他们便是要把女儿卖进宫里做小太监的……”
说到此赵夫人略带责备的点了点星彩的额头,星彩不好意思的接着道:“不过刚进宫,就碰到了五殿下,他认出我后就帮我出了宫。”
后面的事儿无非就是为了躲圣旨,这才请魏昭乾帮忙的。
把一切交代清楚后,赵夫人这才放星彩出来,只是赵丞相却是到了晚上才回来。回来后果真便拉着朔儿问了好半天的功课,朔儿随叫苦不迭但也尽数答了上来。
“好一个李振!”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听了赵夫人的转述,赵丞相大发雷霆。
“说起来我还算他李振半个老师,竟是如此人面兽心!心里有人还频频来赵府见我姑娘,随便一个舞姬便要把持不住,这等男人别说做我姑娘丈夫不合格,就连朝政恐怕也办不好!”
赵丞相对于李家有谋反嫌疑的愤怒,并不及知道李振并不喜欢星彩的怒火,要知道他疼爱星彩更甚与朔儿,在他心里娇娇软软的女儿便是要放在心尖尖儿上去疼去宠的。
他的女婿要精挑细选,要京中最好的才俊才好。
当然最重要是女儿喜欢,不然就算是皇帝来了,他也照样敢撂挑子不干。
“好孩子,这种货色咱们不稀罕,爹爹定给你找更好的来,若是没有你称心如意的,便是赵府养你一辈子也无不可的,等朔儿长大了好好争气,你阿姐也有脸面些。”
星彩感动之余却又有些好笑:“爹爹莫气了,李振我如今也是看不上的,反正婚事就此罢了,以后尽量少与李家牵连就是。”
“可不是。”赵夫人也道:“再说,照你这个说法儿倒像是我们家尔尔没了人要似的。”
赵丞相一怔,连连解释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家尔尔这般好要也要挑了最好的来才行。”
赵丞相一相说不过自家夫人,便换一话题接着道:“今日殿上,我说起苏州科场舞弊一事时,五殿下竟是出面与我站在了一面。”
星彩与赵夫人齐齐顿住。
赵丞相便接着道:“科场舞弊一事此次闹得十分大,可太子一党竟说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是江南书生们考不上无事生非的,我这次去调查发现并非是书生们无事生非,而是书生们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这般闹大了的。”
“今儿我把那些舞弊的考生像考官行贿的铁证摆出来后,□□这才消了声,只是怎么处理上又有了争执。我觉得此事必要严查才可以一儆百,可□□说考生们都还年纪轻,一时糊涂要给机会,争论此事之时,五殿下却忽然站了出来,他身在刑部,列举了一大通没有严惩便又故犯的事件来。”
说到此处,赵丞相听了听,沉吟片刻道:“要知道五殿下从前并不是喜欢出头的人,不过不管他为何突然出面,但此事的确需要严惩才行,不然没有律法在上,舞弊之风盛行那往后的科举便只是个空架子了。”
赵府一直以来便只忠于圣上,可上一世魏昭乾可是把圣上亲自册封的太子掀翻后上的位。
其实以太子之才委实难当大任,这点赵丞相心中也有数,可那到底是皇上的旨意。
星彩心中自然对魏昭乾坐那个位置更为有倾向些,于是她想了想,决定为魏昭乾说句话。
“女儿听说刑部是个严苛的地儿,五皇子想来也是个极为重注律法的人,看不过那些人这才书面的吧。”
赵丞相点点头:“这倒是,从前我便觉得五殿下虽被圣上城为喜怒难定,但却是个极为有原则的人。”
这次魏昭乾帮星彩的事儿赵丞相自然也知道,只不过星彩既然说她是用李振的信息交换的,这才没做怀疑。
“哦对了,李家谋反的信息你可能确定?”
赵丞相严肃的神色叫星彩有些不安:“爹爹可是也要出面调查?”
“自然,若是这等重要的事情都不管,那还……”
“爹爹。”星彩担忧的叹了口气:“女儿便知道爹爹要出手,可五殿下既然已经要去调查,那肯定不会叫李家得逞的,爹爹再插手岂不是叫人怀疑你与五皇子结党。”
星彩的想法赵丞相自然早就想到,他笑道:“原来你是担心爹爹,放心,咱们圣上的心思爹可猜的准着呢,不然也做不得这么多年的安稳丞相来。我只是在暗中协助五殿下罢了,并不会直接出面的。”
原来如此。
星彩一边暗叹自己多虑,一边才放下心来。
转眼便到了沈琳琅及笄礼那日,赵夫人与星彩一同去了沈府。
gu903();看着阿娘带过去的赠礼,星彩嘟着嘴道:“我都已经叫人买了赠礼,阿娘又送这么些子过去,平白便宜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