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弈神色未变,继续呷了一口茶。
陆绥却是心中冷笑这皇后当真是会自作聪明,也不问他同意不同意这门婚事,仗着有皇上圣旨就越发不把珩萧放在眼里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会自己给自己抬杠。若当真正妻和侧室礼遇一样,岂不是向天下声明这三宫六院也可以按照她皇后的规格来?
陆绥谨记。他忍下了心中恶寒,面不改色地应道。
皇后又东拉西扯了半晌,陆绥无心与她细谈,敷衍了一会就拉着温庭弈离开了。
一离开凤仪宫,陆绥感觉浑身舒爽,看这天地之间的皑皑白雪都觉得分外动情。
唉,还是外面清净多了。陆绥伸了伸懒腰,怅然道。
温庭弈微微抿唇,笑着走到他的身后帮他捏了捏肩膀,柔声道:难为殿下了。
没什么,我习惯了。他转身眨了下眼,从小到大但凡陛下找我询问一番,凤仪宫这位也必然会再仔细叮嘱一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温庭弈的手,紧张兮兮地问道:珩萧,皇后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温庭弈摇了摇头:没有,殿下放心吧。
那你答应那件事了?
嗯。温庭弈缓缓应道,他抬头说道:皇后如此有恃无恐地给臣下马威,想必应当是得了陛下的旨意。既然陛下已经下旨,臣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呢?
一提起这件事,陆绥就恨得牙槽痒痒,他恨恨说道:珩萧,你信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你去娶什么东阮还是西阮的。
温庭弈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弯了眉眼,他伸手拂了拂陆绥的头发,柔声道:臣信您,但是殿下,这桩婚事我们必须答应。
温庭弈对于这桩婚事并不像他面上的那般释怀,他虽然不是女子,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介意夫君纳妾。
可是也正因他不是女子,他反而没有了理由去责怪陆绥纳妾。毕竟皇室一族,开枝散叶尤为重要,而他注定不能为陆绥带来子嗣。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
若是有朝一日,陆绥终归要迎娶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可至少眼前这一桩婚事,他们还是可以避过的。
陆绥一听他这样说,立时拉下了脸:婚姻大事是我自己的事,难不成因为皇上一张圣旨我就要处处忍让听之任之,他将我陆绥当做什么人了。
陆绥心中一团火整整烧了十几年,此刻再被那无德的九五之尊逼迫,彻底烧了起来,理智被烧光,嘴上也就没把住门,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话无意之中也伤害了珩萧。
他脑中没思索直接脱口而出,却忘了就连他和温庭弈的婚事,也是皇上逼着他完成的。
那一张圣旨不仅仅是逼陆绥娶南阮,曾经也逼迫过他迎娶文毅侯,温庭弈。
果然,温庭弈听他这样说,本来带着浅浅笑意的双眸瞬间黯淡了许多,想要去拉住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最终缓缓收回到了身侧。
是啊,陆绥最厌恶别人逼他做不喜欢的事,可事实上,他也逼迫过陆绥。
阿绥温庭弈轻声唤他。
陆绥闻声低头,方才义愤填膺的表情在看到珩萧落寞的神色时瞬间支离破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珩萧,我的意思不是陆绥的话没说完,温庭弈却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嘴,缓缓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阿绥。
他知道的,可是每次想起来,都还是会抑制不住的难受。
他缓了缓心神,柔声道:殿下,您不用向臣解释的,臣都明白。他不待陆绥开口,继续说道:你我出宫多日,皇奶奶定然思念,走吧,我们去一趟寿康宫。
他说完,转头吩咐了缀玉几句,让她留在了凤仪宫。
看着珩萧明显拒人于外的模样,陆绥只得点了点头,缓缓拉住他的手。
两人一路顺着宫道走,俱是无言。良久,陆绥才开口打破沉默。
珩萧,我方才说的话,意不在你。他步子减缓,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身在皇家,诸事身不由己,我与父王这么多年以来其实处处受到打压。
从小到大,无论我愿不愿意,但凡是皇上的命令,我都要无一声怨言地去照做。我此番生气一来是因为多年忍让,无心再忍;二来,我与你刚刚成亲,再次迎娶侧室,置你于何处?
陆绥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我如何不打紧,不过是娶了个花瓶好吃好喝在王府供着,但是我不允许再有人慢视你哪怕皇上,也不可以。
温庭弈僵住了身形,缓缓回过神来,半晌才低头浅浅笑了一声。
陆绥扣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牵起来吻了吻他粉红的指尖,眉眼之间化春风的温柔细腻。
殿下其实可以不用担心,这桩婚事成不了。温庭弈边走边说,换来陆绥一个不解地嗯?
南阮小姐对您无心。臣能看出来,她不愿意自己的终身大事被人摆布。
今日在凤仪宫,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议,但是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皇后,她对这种婚事极不满意。
陆绥想了想南阮的身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的母亲,鲁国公夫人。
汝阳王府并不好退婚,但是鲁国公府却可以。
温庭弈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缓缓笑了一下:殿下真聪明。
陆绥搔了搔脑袋,被自家媳妇夸得一时有些得意忘形:珩萧,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对策,怪不得一点也不担心。
温庭弈歪了歪脑袋,向陆绥走进了一步,正色道:殿下,臣在意。没有哪个人会允许自己的爱人有了别人臣也一样。
但臣明白,臣做不了主,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去约束您。没有南阮,也会有别人。但是南阮,并非你良配。
陆绥失了失神,定定看着温庭弈,郑重开口,掷地有声:没有南阮,也不会有别人。我的良配,只有你一个。
两人一时之间谁都不打算开口,气氛就这样僵持。
陆绥开口问道:那珩萧,你究竟想到了什么办法能让这桩婚事作废?
温庭弈故弄玄虚:办法不是臣想出来的,是南阮小姐想出来的。
她?陆绥噎住了,大概是第一次知道长安城还有人为了不嫁给他绞尽脑汁想主意。
那,究竟要怎么做?
温庭弈摇了摇头:臣不知。
陆绥懵了。
温庭弈见他呆滞的表情,缓缓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臣的确不知,但很快,南阮小姐就会过来告诉我们。
他抬头望了望明媚的天,怅然道:等我们从寿康宫出来,应该就知道了。
他卖弄关子不打算说出来,陆绥脑子打结也猜不出来他的心思,索性一句话不吭地默默低头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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