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大理寺
太阳斜斜下落时,屋外的风雪已经停了。
屋子里只点了几只蜡烛,朦朦胧胧的映着从落地的绣花屏风后丝丝缕缕飘来的袅袅青烟。
陆绥一睁眼,缓了一会等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才试着咳嗽了一声。他现在身上没有力气,嘴唇干裂,喉咙就像是吞了焦炭一样,火辣辣地难受。
行了,别叫了,醒了就快起来把药喝了。
帘子外传来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帷幔被拉起,花小楼端着药碗出现在他的面前。
陆绥眼珠子转了一下,似乎是疑惑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可惜他说不出口。花小楼掀起衣摆,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瞪了他一眼。
睡了两天了,再睡下去猪都比不上你。花小楼一边搅动着手里的药碗,一边朝一侧的人使了个眼色,陆绥这才注意到床尾还立着一个人,是陆邈。
陆邈把他从床上轻轻扶了起来,花小楼才开始一勺一勺喂他喝药,一边喂还不忘一边骂他:屋子里的人我都让退下去了,就我和四哥两个人,所以你也就别瞒下去了,说吧。
陆绥喝了一口药,才觉得自己的嗓子稍微湿润了些,他却没有开口,只是低头闷声喝药。
花小楼见他不说话,嗤笑一声道:陆绥你够种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窝囊。
他顿了顿,突然冷了声调: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沾上阿芙蓉的,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的毒瘾有多重,怎么不活活疼死你。
陆绥神色一顿,再抬头时缓缓闭上了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爹他不知道吧。
花小楼转头像大白青天见了鬼一样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没你吩咐谁敢让老王爷知道。他顿了顿,越想越气,把碗直接塞到陆绥手里,冲着他冷冷地说:自己都这样还想瞒着我们,陆绥你活该。
陆绥生平第一次没有同他顶嘴,默默忍了:多谢。
花小楼一听他道歉,心瞬间就软了,看他自己端着碗垂着头的模样,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怕了你了。他重新坐回板凳上,夺回药碗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给陆绥,等碗底渐露才开口道:你既然一直知道自己沾了阿芙蓉,为什么不早些说,兴许当时留下几株,也不用受这般苦。
陆绥扣住他的手腕,缓了缓才开口道:阿芙蓉不能再留,必须全部毁了去。
这般害人的毒物,已经害了一个广泽,若是让它继续流出去,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它迫害。
那时的一把火,干干净净才是最好。
可其实它们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可以烧了广泽的那片阿芙蓉,却阻止不了已经流出的毒物继续害人。陆巡的野心和阴谋远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更可怕。
陆绥喝了药才觉得自己稍微有了些力气,仔细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花小楼宫里的近况。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陆绥靠在床头,单只手捂住了隐隐发疼的额头,看花小楼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在大理寺的牢房,重兵把守,打探不到消息。
陆绥似乎早有所料,只是听到这句话,还是攥紧了掌心,沉声问道:那皇帝那边呢?
皇宫如今一团乱,皇帝自己都心烦意乱,暂且是不会对嫂子做什么的,不过大理寺的情况你应当比我清楚
他自然是清楚的,上一辈子他关押洛阳地牢,银针刺入十根指骨,那种疼痛他至今都还记得。
陆绥闻言一怔,暗自咬了咬牙,额角的青筋隐隐可见。
你昏迷的这两日宫里也不太平,鲁国公因为南阮的死不肯罢休,日日在金龙殿以死相逼,一定要嫂子偿命。
而且,太后的状况越来越差,文妃也在这个时候病了,症状和太后的相差不大,皇帝如今时刻待在栖鸾殿,不仅皇宫里,民间对于嫂子的煞星身份也有诸多忌讳。
陆绥好像是已经猜到了花小楼接下来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所以,如今连民间也对珩萧喊打喊杀?
花小楼点了点头,听陆绥不屑地嗤笑一声,仰头笑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人精心策划好,铤而走险牵上皇帝,也不过是知道皇帝早就对汝阳王府疑心深重,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年母妃如此,如今就连珩萧也要这样,狗皇帝欺人太甚!
陆绥此刻的身体也不过刚刚恢复一些,虽然压住了毒瘾,不过也只是暂时的,要想彻底摘除,只能靠陆绥生生忍过几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如今温庭弈还在牢中等着自己,他毒瘾发作根本就虚弱不堪,连床都勉强下不了。
陆绥眼中突然涌上一片寒芒,沉声问道:小楼,我知道你一定留了阿芙蓉,对不对?
陆绥你是疯了吧?花小楼简直匪夷所思,你休想打阿芙蓉的主意,如今的办法只有忍过去,阿芙蓉你绝对不能再碰了。
陆绥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看。
它可以忍,可以慢慢等,但是珩萧不能等着他。这一点花小楼自然明白。可是花小楼同样也清楚,阿芙蓉的药性霸道,一旦上瘾本来就很难根除,如果再不加节制地以毒攻毒,将来在想戒掉只会更难。
虽然不知道陆绥究竟如何沾上阿芙蓉,但是就此次陆绥毒瘾发作的模样,恐怕他当时服用的量不在少数。
花小楼态度坚决:不行,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陆绥缓缓闭上眼,叹了口气,然后身体脱力一般躺回了床上。
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大理寺的牢房去看一眼。
傍晚的时候,大理寺的牢房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狱卒,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回家坐在冷炕头上呼呼睡觉。剩下的三三两两也坐在桌子上划拳喝酒,不亦乐乎
隔壁的刑房内,不时传出几声闷哼。
诶,老周你行了,别一会把人打死了兄弟几个没得玩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狱卒高声朝着房子里喊道。
果然他说完后,房子里的动静小了,那个姓周的摸了摸嘴唇,从刑房里走出来,边走边骂:他奶奶的,老子真想打死他,老子的胳膊到现在还疼。
死东西,贱皮,老子真想弄死他。
络腮胡子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喊他过来:行了,等哥几个吃饱喝足了再去会会他,给他开开荤。嘿嘿。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喝喝喝,赶紧喝完咱们哥几个干正事。
看你猴急的怂样,进了这儿的人,还没有咱们哥几个吃不到的。
众人喝了约莫一炷香的酒,酒壮人胆,姓周的又一直憋着气,喝了几口就拍拍同伴的肩膀,狞笑道:兄弟几个接着喝,这贱人昨天惹恼了我,先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说完就带着一身酒气钻进了那个逼仄的刑房。
gu903();恰是这时,大牢的门口,安在山老神在在地挺着肚子,睨了一眼眼前的看守:咱家可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来这里巡视罪犯的,你可别耽误咱家的时间,若是万岁爷怪罪下来,别怪咱家在万岁爷面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