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蹲下身子,一手钳住他的下巴令他抬头看向自己,神色复杂。良久,他才开口道:你输了,宝璋。
皇宫安生以后,温庭弈派人封锁了消息。太后依旧还在安眠,禁军守着寿康宫,期间无人打扰太后安寝。
温庭弈说过,待太后大梦醒来,必会让她看见海清河晏,海阔天空。
他未食言。
晚间的风吹得人越发清醒,温庭弈一直都没有休息,站在金龙殿的门口一站就是一下午。
他在等陆绥。
前线的消息已经传来,他知道陆绥现在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只是他答应过陆绥,无论他们两个人相距多远,两人各在何方,他都会为陆绥撑一盏明灯,待君归家。
皇宫的夜总是无比冷清,温庭弈握着手中的明灯,目光只停留在通往金龙殿的这一条通道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影才慢慢地从远处走来,渐渐步入温庭弈的视线,离他越来越近,那人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温庭弈可以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断地轻颤,他的心脏也在狂跳。
陆绥一身黑衣隐匿在夜色中,晚风吹起他的披风,四下飘起。
两人相隔不过十步的时候,温庭弈忽而展颜,朝他伸出了手:殿下,臣来接您回家了。
陆绥将那人的手扣住,只向自己这边轻轻一扯,温庭弈就卷入到了自己的怀中。明灯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烛火扑灭,只有温庭弈身上浅淡的乌沉香和他猛烈的心跳。
他如沉鱼游故渊,羁鸟入旧林,无比心安地拥抱自己的心上人。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的春光,终于来了好在春光还算明媚,他还可以配心上人去赏一场无边潋滟的景。
陆绥再次去见叶宝璋是在三天后,皇宫已经彻底平定下来。陆绥解决完了三营的伤兵,带着要命的头痛去提见了叶宝璋。
大理寺的牢房里,叶宝璋关在了曾经关押珩萧的那块重刑犯才会待得区域。不过不同的是,陆绥特意叮嘱不许有人伤害他分毫。
叶宝璋抓进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被捆在座椅上,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珠可以转动,其他的地方都被牢牢地禁锢住了。
陆绥端着一碗药进入牢房中,将药丸放在桌子上,而后坐到了叶宝璋的对面,盯着叶宝璋看。
宝璋,你知道这些时日我在想什么吗?陆绥单手撑着下巴,幽幽地开口。
叶宝璋不言语,陆绥也没打算让他回答。
于是陆绥自顾自地开口道:我不想让你死,宝璋。便是你无情无义,害死我父王,构陷珩萧入狱,而今间接杀害小楼,酿成这一场血雨腥风
我还是想救你一命。
叶宝璋猛然抬起头,似乎是不大却信陆绥会真的放过自己。
不用这样看着我,你无心,我却有情。毕竟我同你自幼相识一场,你也曾经是我护着长大的弟弟,你之所以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也怪我。
陆绥苦笑一声:我会补偿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很快,你会官复原职,你还会是蜀王,你会忘记这一切,往后余生都好好地活下去。
陆绥将眼前的药丸朝他面前推了推:喝下这碗药,我就可以救你。
叶宝璋大概是猜出了陆绥的心思,连忙开口道:哥,我不喝,你别让我喝。我保证以后乖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不会再胡思乱想,蜀王我不当了,仇我不报了
我求求你,别让我喝这个,我以后乖乖的,我会乖的!
方才让他说,他不说,如今倒是开窍了,知道和陆绥打感情牌了。
只可惜,陆绥在他的精湛演技面前栽过跟头,吃一堑长一智,,面对叶宝璋,他再也不会心慈手软了。
况且,他真的希望叶宝璋可以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哪怕是作为一个天真不知愁的傻子。
陆绥不再理会叶宝璋的苦苦哀求,端起药碗掰开他的嘴就向他的嘴里灌。叶宝璋拼了命的挣扎,好不容易才挣扎开。
药碗碎裂在地上,黑乎乎的药汁洇湿了一片。
叶宝璋泪眼婆娑,边哭边打嗝,想要把喝进去的都吐出来。他开口哀求道:哥,别再让我喝了,我不要当一个傻子,我不要做一个傻子。
椅子被他的挣扎带动的噼里啪啦响,叶宝璋朝陆绥身边艰难地挪了挪,哭着说:哥,你也一定不想看见我变成一个傻子对不对?你从来都是最疼我的那一个,我求求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报仇了,我会安安分分地,我也不做蜀王了
哥,你要不打我一顿或者你捅我两刀!叶宝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只求你别把我变成一个傻子,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也不要做一个傻子!哥,我不要忘记一切,我不要忘了红锦,我求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陆绥扭头去看他,帮他理好了额上的碎发。叶宝璋看他的动作,还以为陆绥真的肯原谅自己。可是陆绥却道:宝璋,我原谅你了。可是,我怎么和小楼交代?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这件事,小楼会和陆邈隐居山野,他们会做一对闲云野鹤,可现在,小楼死了。
哥,这个不能怪我!是文妃、是文妃为了虎营的兵权擅自做主,我已经尽我的能力救了花小楼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最后还是死了。哥
陆绥双眼通红,半晌后才道:来人,再给我端一碗药。
叶宝璋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半晌后他冷笑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
暴乱之后的半个月后,陆绥和温庭弈一同来见陆赋。少年正在由宫婢服侍着穿上华美的龙袍,站在镜前的模样分外乖巧。
陆绥和温庭弈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忙来忙去。
走吧,我看赋儿这孩子可以,我们也不用担心。陆绥揽着自家媳妇的肩膀,把人抱在怀里,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