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觉得喉咙冒烟,头顶火烤。
宋濯用力的仰头往前方望去,看到前排的骑马的兵将,他悔的肠子都清了。咋就没有混进骑兵营呢?这个时候有马骑可太救命了啊!
“嗨,濯哥。”
就在宋濯累的只能低头挪步时听到了身侧有人喊他,抬头看去,才发现陆书骑着马溜到了这里。
可能是因为在行军中,眼多嘴杂,为了避免被别人听到,陆书有意将太子两字隐去,只称呼宋濯为哥。
宋濯此时自然也是不会和陆书计较的,他急忙就道,“快快快,给哥整匹马,我快不行了。”
陆书骑在马上,和宋濯并排而行。“魏军师就在后面的马车里,他让我来接你过去。你悄悄的跟着我,别引起旁人注意。”
宋濯听到那句“魏军师在后面马车里”,就已在心里将魏征绑在窜天猴上点燃放飞了。
这个老王八,自己舒服的坐马车,居然让他跟着大军走了一上午,也太过分了吧!
宋濯故意放慢脚步,任由旁边的士兵拥挤着从他的左右穿过去,终于在一刻多钟后,迎来了走在这个阵营最后方的魏征的马车。
他到时,魏征就主动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并好像很关切似的伸手向道,“快上来。”
“哼。”宋濯斜睨了他一眼,魏征脸上的表情立刻就绷不住了,换成了恶作剧成功的嘴脸。
宋濯很有骨气的打算自己撑上马车,却因为这马车还在行进中不知撞到了那块大石头突然颠簸了一下,宋濯也因此胳膊一软,就要跌倒在地。
这时候,脸面明显没有受伤重要。
宋濯眼疾手快的就抓住了魏征的腿,甚至还差点将魏征拉下马车。
经过一番折腾,宋濯终于上了马车,魏征想要和他说话解闷,也都被他假装闭眼休息的表情拒绝了。
陆书看着宋濯上了马车,也连忙加了几鞭向前赶去。再多消失一会儿,他怕队首的陆将军和陆绅就要起疑了。
只是陆书不知道,从他溜走的时候,陆绅就已经向部队的后方望了。
在这五万精兵渐行渐远的茂京。此时的皇宫内,因正值九月初九太子生辰而繁忙非常。
几位王爷当朝官员送的贺礼一件件的往宫里运。
因为今日也是大军出征之际,所以皇帝将原本定于晚上全朝共贺的大宴换成了家宴,而御厨们并没有因此而清闲下来,反而因为宴请标准不同,他们此时正为了菜单饮品而做着调整。
午饭时间,已有许多贺礼送到了太和殿,皇上也带着他的那一份去了。
却没想到,走进太和正殿并没有看到小太子的身影,反而在里屋发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小旗子。
惠帝大怒,质问小旗子太子去处,却不料小旗子也不知道。
好在惠帝顾忌到小旗子是陪着宋濯从小长大的,不然他就要一挥手把这不中用的奴才给斩了。
就在这时有不长眼的宫人送进了陆将军给太子爷的生日贺礼。
在一堆名玩字画、珍宝古籍中夹了一把二胡。
而在宫人身后还带着几个身穿民间常服的男男女女。
“这些都是什么人?”惠帝尽力压着怒气,勉强问道。
那宫人低头谨慎回禀,“启禀皇上,这些是陆将军送的贺礼。这些人是北方一民间乐团的人,上次太子出宫就是为了看他们的歌舞,所以陆大公子特意将这些人寻到送进宫来,给太子表演。这二胡听说是百年前一大师作品,因太子最近迷上音律,陆公子特意送来的。”
“这陆绅……”惠帝稍许冷静下来,想起宋濯上一次私自出宫确是为了看一个在大尹北方很是出名,好不容易来趟南方的戏曲班子,便猜测到,兴许这一次宋濯又是去凑什么新鲜热闹了。
想到这儿,惠帝立刻派人出宫在茂京各处寻找宋濯,尤其是那些欢场玩乐之地。
当然,惠帝也还是记得宋濯凌晨时来找自己请求随军出征的事。
只是一世的宋濯小太子平日里懒散胡闹惯了,却又是个极度吃不得苦的小祖宗,惠帝只当他是一时兴起,比不可能真的前去。
更何况,领军的人是陆钺,惠帝相信陆将军是绝不可能任由宋濯胡闹的。
惠帝将太子私自出宫的事压在了太和殿之内。
宋濯不知道,惠帝却是十分清楚了,这太和殿不只是宋濯的居所,更是他的保护所。
出了这里,多的是人想要宋濯的性命。
而觊觎宋濯性命的人里最急切的那几位都是要出席今夜太子生辰家宴的人。
这事一定得瞒住了。
于是这夜的晚宴,只得宣称太子得了急症。
惠帝本以为找到宋濯并不难,却不成想,派出去的暗卫将茂京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宋濯的身影。
等惠帝意识到宋濯可能真的偷摸着随了军时,五万大军已经出走近两日,距茂京约有三百里地了。
“给朕把太子接回来!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是。”惠帝身边的第一暗卫颌首领命。
宋濯也猜到惠帝可能会派人赶来军队找他,但此时的他已经不能分神在这上面了。
大军走了四日,行到禹州,这里距离西北边境不过一日路程。
陆将军为了以防万一,专命陆绅另带一队精锐从小路出发。
而让宋濯想不到的是,这传说中的精锐里居然有他的位置。
马车里的宋濯看着陆绅骑着黑骢骏马来到车前,又听到他沉着声音说到,“出来吧,你跟我走。”
以为自己藏得很隐秘的宋濯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魏征,“他叫你呢。”
魏征毫不动容的淡然,“不,他说的是你。”
宋濯愕然,什么?这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在这里?
虽然不愿,但面对着魏征十分肯定的眼神,以及车外那位陆绅将军的催促,宋濯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第37章
然而就在宋濯起身准备撩开马车帘子出去时,却又听到马车外陆绅的声音响起。
“虽说另行小队应尽量隐藏行踪,精兵快马,但魏军师乃我方智囊,自是要顾虑到您的身体状况,那就还是乘马车吧。”
听到这儿,宋濯便确定,陆绅之前说的那个“你”就是魏征。他愤愤的瞪了一旁假寐的魏军师,重新坐了回去。
而此时马车外传来士兵快步行走的踢踏声,伴随着马匹的低鸣声,车子晃了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
宋濯悄悄的将马车窗口的那片布帘撩起了一角,看见之前在他们马车外的布甲士兵都被换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着黑色盔甲的人。
想来给他们赶马车的人应该也换了。
这些黑色盔甲的士兵明显比之前的布甲士兵要英武强健一些,想来这些人就是陆绅领队的精锐。
而魏征的马车也要和他们一同出发。
陆绅带的队伍大约有三千人,大部队走官道,他们走小路。
又行了半日,外面天色就慢慢暗了下来,但因战事紧急,作为需要发挥到奇效的精锐,这支军队需要在大军赶到西北主战场前就位,所以只能连夜行军。
这次侵犯大尹西北边境的是和其接壤的尧国,而陆绅所带部队的目的地便是尹尧两国之间的一处荒山。
此山名曰溪午山,奇高奇陡,不易攀爬。关于这个溪午山,边境居民间还流传着许多奇奇怪怪的诡异传说。这些传说虽面目各不相同,精髓却都是一样。
溪午乃鬼山,会吃魂,活物入,不出百步,必化石也。
很显然陆将军并不相信这些传说,在行军途中,陆钺便和几名大将军师研究过地形,他们都认为,若是能在这溪午山上埋伏,一定可以达成不可预料的奇效。
陆绅带的精锐军走过十数个零散村落,踏过千顷田野,终于在和大军分开的第二天黄昏来到了一片浓密树林前。
这树林就在溪午的南山脚下,从这里向北边望过去,已经隐约可以看见那边的山形,确实如相传的那般突兀而高耸。
因为这树林里没有路,马车怕是不好行走,而且此处距目的地也不算太远,所以把魏征的马车留在这里是必然的选择。
这一次不等陆绅来,魏征就自觉的下了马车,跟着他下来的还有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盔甲的宋濯。
那盔甲是精锐部队启程的第一天下午由马车旁的士兵送进来的。
那时宋濯想要小解,却因为怕他一身布甲出去太突兀而硬憋着。
魏征就和他讲,“那你就和陆绅要一身精锐队的衣服吧,你不会真以为他不知道你在这里吧?”
而就在宋濯和魏征争论陆绅到底知不知道这马车上多了一个人的时候,突然有人往马车里塞了一身盔甲,不服输的宋濯立刻就闭嘴了。
虽然当时宋濯还有些小把戏被人看穿的尴尬,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既然陆绅都知道他在军中这么久了还没有把他送回茂京,想来陆绅之后也不会再为难他。
而且有了陆小将军这个靠山,他再干什么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从那之后,宋濯吃饭上厕所什么的就比之前正大光明了很多,甚至有好几次在行军途中,他都将脸探出了马车外,也并没有将士因为这车里多了一个不是魏军师的人而惊讶。
所以,宋濯和魏征一起下马车的时候自然也没有被任何人多议论一分。
倒是宋濯自己很不自在,他迎着陆绅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心虚的笑着,“嘿嘿,陆大哥,好久不见了呀。”
陆绅没有搭理他,只是摇了摇头,对身旁的周副将低声交代了一句什么,之后就和魏征商量起来之后的行军事宜。
不一会儿,周副将不知从何处牵来了两匹红马来,分给宋濯和魏征各一匹。
陆绅见宋濯选到了那匹比较乖顺的,微微点了点了头,随后便宣布到,“继续出发,争取尽快赶到溪午山下。”
陆绅语毕,周副将对随行众士兵大声传达了他的指令后,这支三千人的精锐部队再一次启程出发。
他们所处的这片树林看上去距溪午山脚大约有二十里左右。
林中树木以松杨为主,间或有些低矮灌木。秋日里,这林中地上铺着一层落叶,干绿遮住了泥土的颜色。
马蹄飞踏过去扬起一片枯叶。
三千精锐迎着夕阳踏进森林,走到夜幕完全的沉了下来。
宋濯骑着马跟在魏征和陆绅的后面,他只觉得进了这树林冷意就一分分得积累起来,即使是穿着铠甲,此刻的他也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和宋濯并行的是陆绅的那个副将,宋濯很自来熟的喊他,“周哥,你觉不觉得冷啊。”
周副将一直都是目视前方认真赶路的样子,却因为宋濯这句话脸色变了变。
他何止觉得冷,周副将简直觉得此刻就是行走在冰窟里,要不是因为依稀的月光,他甚至都要怀疑他的身体上已经结满了冰,僵硬的不能在活动了。
宋濯看着周副将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往后看了看,这才发现身后的那些兵将脸色都僵硬的可怕。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冷。
只是这些人被军令束缚着,都强忍着不说坚持行军罢了。
宋濯连忙就要喊前面的魏征,却在转回头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原本因为月光和士兵所举的火把而被照映的还可视物的森林,不知何时开始从地上升起一片雾气。
那雾气越聚越浓,不过转瞬就让宋濯有了一种深陷地窟的感觉。
他身边的人好像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他的嘴巴好像被人捂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的耳朵也被堵住了,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个世界顷刻间就变成了无声地,静得可怕。
他坐下的那匹红马好似都不见了,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甚至感到不能呼吸。
他拼命的想要呼救,想要挣扎,可这一切都好象是徒劳,他被一股力量牢牢的禁锢住了,下一秒就要死掉。
宋濯当然知道他不会死,又或者死亡对他而言只是另一种重生。
可是这一刻的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
宋濯的脑子在发涨,他感觉他的身体也在一点点的被那雾气吞没,而被吞没了的肢体就这样消失掉了,不再属于他,他不再能够感知到分毫。
“小濯!”
就在宋濯的喉咙都要消失在雾气里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片寂静中突兀的声响此刻就像救命稻草,宋濯下意识的就要紧紧的抓住他。
他已经被雾气吞噬了的手向空中一挥,好像抓住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柱子。
宋濯哪还顾得上这柱子是什么,他只欣喜于他的手找回来了。
而那个柱子显然不想被忽略,它一点点挤进宋濯的意识里。
宋濯先看到的是一双深邃里含着焦急关切的眼睛,然后是一整张端正的脸,是陆绅。
陆绅此时和宋濯对视着,从脸颊到躯干肢体再到他骑着的那匹骏马,一点点的显现在宋濯的右手边。
而随着陆绅的出现,宋濯又重新看到了森林。
只是除了他和陆绅,这森林里却再没有其他人了。
“怎么回事?”
宋濯抓在陆绅胳膊上的右手又握紧了几分。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陆绅的眼睛轻轻的瞥了一下被宋濯抓住的胳膊,虽然僵着半边身子,却还是极尽努力的维持着平静,“这树林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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