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平王妃关心,老身并未中暑。”贾夫人忍着怒火道。
燕来松了一口气,“没有啊。那也得看看,以免小病变大病,大病啊,要了命。”
贾夫人身体猛一晃。
皇后习惯性又想起身,然而发现燕来脸上尽是嘲讽,又好生生坐好。
“贾夫人还说自个没病。”燕来啧一声。
皇后登时觉得头皮发麻,果然,紧接着就听到,“您这么大岁数的人,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啊。”
“我没病!”贾夫人怒吼。
燕来立即换上一副“好好好,我不逼你承认”的模样,“算了,你说没就没,反正不是病在我身。”
“你哪双眼睛看到我有病?”贾夫人咬着牙问。
燕来:“你都站不稳了啊。”潜意思是你自己告诉我的,“难道是你腿不好?”
“你——老身不想跟你说这些。”贾夫人发现越扯越远,连忙说,“皇后,相公的事还望皇后和皇上能体谅。”
皇后:“方才平王妃有一句说得很对,贾大人力不从心,大可向皇上告假。陛下圣明——”
“皇后——”
皇后抬抬手,“本宫乃后宫之主,不敢多管前朝之事。如果仅仅如此,贾夫人退下吧。本宫还得教平王妃人情世故。”
“是呀,是呀。”燕来气死人不偿命,“贾夫人,天也不早了。贾大人迟迟不见你回去,会不会进宫来找你?”
贾夫人脸色微变,心中暗恨不已,“臣妇告退,改日再来。”行个礼就走人。
燕来见状,顿时乐不可支,“一准是背着贾大人来的。”
皇后有心提醒燕来不可幸灾乐祸,话到嘴边连忙咽回去,真说出来燕来能气死她。
“她说改日,改日必然还会来。”皇后道。
燕来:“母后乃一国之母还怕她?您别承认你故意的,哪怕她直接说了,你也不能承认,还得解释一下自己的良苦用心。”
“她如果说那么多人养不起呢?”皇后问。
燕来:“那您就看她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她还哭穷,你就问她是不是对你不满,或者是不是见你只给贾大人赐人,没有给她。顺势让她挑几个人回去。”
“平王妃这个主意好啊。”知礼忍不住说。
燕来笑看她一眼,“是很好,也要对人。如果是贤王,他一准晕给母后看。”
贤王身体羸弱,皇后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皇后别有深意地说:“本宫知道了。”
“母后见多识广,儿媳不说您也知道。”燕来佯装没听出她话里有话,“这不是知礼不懂吗。”顿了顿,“母后,儿媳也看出来,您让儿媳来就是帮您应付贾夫人。既然她走了,那儿媳也不打扰您。儿媳还得回去看府里的账册呢。”
皇后对燕来有所改观,还未到可以同室用膳的地步,闻言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儿媳妇机灵会来事,“陛下昨日给本宫两筐水蜜桃,本宫吃不了那么多,你带一筐回去。”
“谢母后。”燕来福了福身,小太监就把水蜜桃抬出来。
半夏的话不如豆蔻多,可她看到粉白的水蜜桃也忍不住问,“这是江南的吧?”
“是的。长安种不出这种。”燕来拿起一个想剥开皮尝一下,一想水蜜桃水很多,忍到王府,就让小丫头去洗桃。
熟透的水蜜桃顶多放两天,燕来吃了一个,觉得半饱,就让桃儿给他留三个,剩下的让府里的人分了吃了。
半夏心疼,“主子,这是皇后赏给您的。”
“不吃就坏了。”燕来无所谓抬抬手,“分了。”
半夏心中一喜,“谢主子。”连忙命小丫头抬去东跨院,洗干净平分了。
而和平王府喜气洋洋不同,贾家可谓愁云惨淡,盖因贾夫人回到家中就嚎啕大哭。
大公主嫁去贾家时,当今皇上还不是皇帝,所以公主并未有公主府。但皇后不想委屈女儿,就在贾家旁边给她置办一处宅子。
小两口不跟贾夫人住一个院,贾夫人从宫里回来伤心欲绝的消息也很快传到公主和驸马那儿。
俩人急急赶到贾夫人那儿,也和所有人一样,什么都没问出来。
驸马就让公主进宫。
公主不想去,随着驸马一句,是不是想看着他娘哭死,公主去了,并未见到皇后。
皇后料到这一点,午膳后稍稍歇息就去关心庶女的起居。
皇帝这些庶子庶女的生母不是前朝皇帝送的,就是皇帝以前的同僚送的。这些人皇后拦不住,还得好好照顾。而有平王在,庶子都不惧威胁,久而久之,皇后倒也能坦然面对他们。
后妃也都知道皇帝属意平王,不出意外皇后是皇太后,自是不敢给皇后添堵。
皇后不多事,后妃很恭敬,平时几个女人也能说些话。皇后一个宫中待两炷香,把皇帝的后宫逛个遍,太阳快落山了,大公主不得不离宫。
知礼见皇后回来就捶腿喝茶,不禁抱怨,“哪有当娘的躲着女儿的。”
“本宫怕见着她忍不住掐死她。”皇后抬手把瓷杯扔桌案上,发出一记咣当。
知礼吓得哆嗦了一下。
皇后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日再来,就说本宫公务繁忙,不见。”
“那也不能一直躲着。”知礼道,“以公主的脾气,见不到您该找皇上去了。”
皇后冷笑一声,“你当陛下不知?”
“陛下知道?”知礼惊讶,“听说陛下这几日都没出宣室殿。”
皇后:“陛下不关心宫女去哪儿,但今天不止贾夫人和平王妃,还有大公主,这么多人来本宫的椒房殿,陛下不主动问,左右也会提一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皇后,陛下来了。”候在门外的小太监忙不迭跑进来,“快到门口了。”
皇后慌忙整理仪容,前去迎接,“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你没事?”皇帝惊讶道。
皇后心中一凛,她能有什么事。抬头看去,见皇帝眼中透漏着关心,“臣妾没事。陛下坐。谁跟陛下说妾身病了?”
“赵公公说平王妃走了,淼儿进来,朕还以为你中暑了。”皇帝坐下,“既然没病,那今儿是什么日子?”
皇后:“什么日子也不是。臣妾正想找个机会向陛下禀报,陛下既然想知道,那妾身现在说?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不急,慢慢说。”皇帝端起茶道。
皇后担心贾夫人闹到宣室,也不敢瞒着皇帝,就先从萧淼第一次来找她说起。
皇帝听到燕来给萧淼一巴掌,不禁放下瓷杯。
“平王妃当日也是气急了。”皇后忙说。
皇帝轻微摇了摇头,“朕并未怪她。只是想到朕向燕家提亲时,霍英豪说他这个孙女像他,有几分匪性。朕一直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皇后心中顿时极为复杂,合着丈夫和儿子都知道燕来是个小土匪,只有她不知道。
“后来妾身就按平王妃说的办法,把原本想出宫又无家可归的宫女送到贾家,还每人给了她们一份嫁妆。”皇后道,“贾夫人见贾大人的心扑到那些宫女身上,今日就进宫找臣妾理论。赶巧平王妃有事向妾身求教,俩人就吵了起来。”
皇帝看向皇后,“她俩?”
“平王妃的性子,您该比臣妾了解。”皇后道,“见不得别人犯蠢,更听不得人颠倒黑白。贾夫人提醒臣妾,还记不记得您能称帝是谁的功劳。平王妃就说是,是什么来着?知礼,我记得挺长一句。”
知礼连忙说:“奴婢记得,百姓的选择,百官的拥戴,将士们的功劳。”
皇帝猛然转向知礼,“她当真这样说?”
知礼吓得缩了缩肩膀,“是,是的。因为挺顺口,奴婢就记下了。”
“百姓、百官、将士们!”皇帝抚掌大笑,“好!好!”
皇后不禁打量他一番,试探着问,“陛下也是这样想的?”
“这是自然。自古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皇帝不假思索的说出来,停顿一下,“朕原想过几年再立泽儿为太子。看来此事可以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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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严惩不贷
皇后愣了愣,回过神忙问,“陛下说什么?”
“泽儿回来朕要立他为太子。”皇帝说着,发现她表情不对,“你怎么了?”
皇后张了张口,想说她好好的。可此话在喉咙眼里转一圈还是咽回去,“陛下当真认为平王妃说的有道理?”
皇帝微微颔首,见其神色极为复杂,忽然想到贾夫人认为他能入住未央宫,其功不可没。皇后必然也认为其娘家居功至伟。
“朕能登上帝位,贾家是出了一份力,可朕并未忘恩负义。”皇帝意有所指道,“贾家倘若不是对朕忠心不二,朕不会同意把萧淼嫁过去。
“贾卿至今不过是一个徒有其名的闲散文人。他们家那个长子,萧淼的相公也不过是一混吃等死的世家子弟。”
皇后想到大公主萧淼的公爹文章写的不错,能诗善画,可要任其为京兆尹,他能把长安管的一团槽。
如今皇帝任命其为国子监祭酒,官居四品,不但让其发挥所长,还同其结为亲家,对贾家着实不错。不怪燕来敢嘲讽她那昔日闺中密友,盖因皇家并不欠贾家什么。
思及此,皇后心中一凛,她竟然不如一个小丫头通透。
“皇后今儿是怎么了?”皇帝见其脸色变了变去,明知故问。
皇后挤出一丝笑,“陛下说得对,臣妾魔怔了。”
“那以后对平王妃好点。”皇帝顺嘴道。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住,“……陛下知道?”
“你以前没少在朕面前嫌弃那孩子,朕能想象出来。”皇帝说着站起来,“朕还有事。”随即大步往外走。
皇后下意识想行礼恭送,可话没说出来,皇帝就已出了椒房殿。
“主子?”
皇后的身体颤了一下,清醒过来,转向知礼,见其满脸担忧,“本宫没事。”
“是不是平王妃说了什么?”知礼猜测。
皇后摇摇头,“不是她。那丫头长了一张利嘴,恨不得把人给气死。但以本宫对她的了解,她更喜欢亲自报仇。大概是前些日子的事传到了陛下耳朵里。”
“平王妃有些日子没来了啊。”知礼道。
皇后:“她头两次从本宫这里哭着出去,必定有不少人看见。”
“谁敢跟皇上说啊。”知礼不信。
皇后瞥了她一眼,她怎么这么笨。
“平王妃的父亲燕西行乃监察御史,还是泽儿的岳丈,凭这点就有不少人上赶着巴结讨好他。”皇后道,“本宫四个儿媳妇,唯有平王妃是皇上亲自选的。”
知礼懂了,点了点头。
皇后顿时觉得心累,“本宫去歇会儿。”随即往内室去。
翌日,燕来像往常一样用过早饭就去院中的葡萄架下乘凉。
豆蔻命人把案几以及王府账册移过来。
燕来坐在躺椅上,脚放在小杌子上,拿着账册看得昏昏欲睡,梁州急匆匆进来,燕来登时精神起来,“出什么事了?”
“燕大人来了,在前殿书房。”
燕来心中一突,“我爹?”扔下账册就往书房跑。
“慢点!成何体统!”
燕来脚步一顿,抬头看去,一四十左右,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男子站在烈日下,满脸的嫌弃,不是他便宜爹,还能是哪个。
“什么风把燕大人给吹来了?”燕来笑嘻嘻问。
燕西行见燕来大摇大摆的过来,眉头紧锁,“你现在是平王妃。”
“这里是我家。”渐渐漏出本性,豆蔻等人也没因此大惊小怪,燕来也懒得端着,“什么事这么着急?”都不能在书房等着。
燕西行转向书房,命梁州门外候着,压低声音说,“皇上要立平王为太子了。”
“就这事?”燕来放松下来。
燕西行被噎了一下,“这事还小?”
“立储乃国之大事,对燕大人来说不小。对女儿一个妇道人家来说,不大。”燕来说完,见他爹脸色发黑,恨不得揍他一顿。顿时想笑,“爹是怎么知道的?”
燕西行打量燕来一会儿,“你知道?”
“知道啊。除了王爷,父皇也没人可立。贤王倒是聪慧,可他的身体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燕来道,“除了他自己,怕是没人敢让他当太子。顺王书生意气重,他可以,贾祭酒都能当皇帝。父皇不想二世而亡,脑袋被门夹了都不可能立忠王。”
燕西行再次皱眉,“不得无礼!”
“我说的都是实话。父皇跟你说了?”燕来问。
燕西行:“没有明说。今日早朝忽然感慨上了年纪,力不从心。皇后的长兄顺势接道,平王回来陛下就轻松了。陛下笑笑没有反驳,还说平王在边关做的不错。这不就是要立平王为太子。”
“父皇这个皇帝才当一年多,龙椅还没坐热乎,不会这么快立储。”燕来道。
燕西行:“陛下以前从未提过。”
“我是怎么知道的?”燕来见他爹不信他,“不是父皇透露出来的?”
燕西行冷不丁想到皇帝四个嫡子,只有他最为看重的平王娶了边关小吏之女。
燕来不是妲己转世,长得国色天香,也不是天下闻名的才女,琴棋书画一样不通,萧父还主动提亲,不就是看他燕家小门小户,几乎没有外戚好拿捏。
那时萧家刚入主中原,他就看出皇帝在为继任者铺路,怎么今儿皇帝感慨一句,他就紧张了。
“平王一走几个月,我和你娘、外祖父都担心他,今日陛下一说我就想多了。”燕西行实话实说。
燕来:“兴许是敲打别人。”
“顺王还是贤王?”燕西行问。
燕来摇摇头,“说不准。也许是提醒他们身后的人再撺掇他们兄弟阋墙,父子离心,就别怪他严惩不贷。”
“有这个可能。”君心难测。燕西行想不通,平王还未回来,他和燕来说再多都枉然,“你那几家食肆生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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