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不是纸片而已,毒|品这玩意儿不是正规生产的药物,成分和剂量的不可控是一个通病。”边尧说,“多少吸|毒过量的悲剧,都或多或少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周雪茜拿起一张纹身贴接着开口:“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小冬开始觉得这样的已经不够了。因为这个药虽然能让你短时间之内不知疲倦,但人总归是要睡觉、需要劳逸结合的。她开始找我要浓度更高的、药性更厉害的东西,但是每个人对药物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耐受度也各有不同。”
“总之,那一天,我刚从外面喝酒回来,正在看电视犯晕,小冬在阳台上又唱又跳的时候我只觉得好笑,还在客厅里录像。然后……我看见镜头里的她爬到了阳台边缘,我的脑子当下就觉得大事不好,但身体却反应不过来……”
边尧问:“所以整个过程你都录下来了,视频呢?”
“删了,”周雪茜说,“我自己甚至一次都没有回看过,直接删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不敢看,也不敢把那视频留在我手机里。”
边尧有点失望,我猜他还不完全相信周雪茜所说的一切,他问:“然后呢?”
“当下小冬从阳台上消失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傻了,浑身凉了个透彻,酒也醒了。然后我听见外面很多人的尖叫声,知道有人在看,我不敢出去,我怕被牵扯上关系……”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平复了一下心情。“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十五分钟,我就坐在你现在坐的位置上,一直发抖。我能听见外面吵吵嚷嚷,草坪上围了很多人,然后救护车就来了,小冬被拉走了。”
我情不自禁又朝阳台外面看了看,感叹道:“这里也就二层楼高,运气好的话,摔下去可能也就是脚踝扭伤,运气不好的……”
“小冬当时被带到医院之后,在手术室里呆了6个小时,又在重症监护室里呆了将近72个小时,但总算还是活下来了。只不过,她变成了一个所谓的植物人。”周雪茜说。
“什么?柳冬没死?”我惊讶道。
周雪茜摇了摇头:“你听我说。出了这件事后,我心里非常自责内疚,立刻让我爸爸把小冬转去了最好的病房,并且由我家先垫付了医药费,我们一口气预付了一个月的钱。这倒不是说我家有钱什么的,而是我不知道除了给钱,我还能做些别的什么……”
你可以说出真相,让更多人免于受害,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忍住没说出口。
“说来也很讽刺,这事儿一出,朋友圈里的悼念文章铺天盖地。不管是当天晚上目击了这件事的人,还是小冬班上、专业里的同学,或者就只跟她说过一句话的人,在社交网络上,他们就成了那个失去自己最好朋友的人。他们发三五百字的小作文,怀念小冬,说她是个多好多善良的女孩儿,发生这种事是多么让人悲痛和惋惜,但是……”周雪茜苦涩地冷笑了一下,“事发后,我几乎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小冬,医院离学校也就40分钟车程。可是从没有别人来看过她——那些发文章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
我顿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周雪茜说:“后来,小冬的父母终于从农村老家赶来了,他们最开始通过电话还没有认识到事情有多严重,以为学校这边在夸大其词。小冬父母没有受过什么文化教育,人也很迷信,看见自己女儿变成这样了,医生护士们束手无策,感到很不理解,中途还请了一群什么和尚神棍的到医院里来收魂。”
“当时医生对小冬的诊断是,虽然并不能保证什么,但小冬还年轻,身体素质好,假日时日应该是有慢慢好转的可能的。她也许不能完全恢复行动能力,但说不定两年之后可以睁眼说话。”周雪茜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冷酷,那亦或是一种淡然的绝望,“可她父母请来的神棍对他们说,什么类似生命是一个轮回,这孩子下一世的命格会很好,如果他们不放手会影响小冬投胎之类的胡话。”
“于是他们就放手了,”周雪茜说,“小冬父母签了同意书,医院拔了呼吸器,小冬死了。她不是摔死的,是被放弃了治疗。”
※※※※※※※※※※※※※※※※※※※※
披头士的歌:LucyintheSkywithDiamonds=LSD
发生在小冬身上的事是我征求“周雪茜”同意后,在真实事件基础上改编的。
第84章浮光跃金的春景(8-9)
边尧阖上盖子,问:“这一盒能不能交给我们带走?”
周雪茜想了片刻,点头说:“可以,我想我以后应该也不会碰它了。”
“不过,你们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件事?”她又说,“看你俩的样子也不像是认识小冬的,而且还是褚怀星介绍你们来,他家我也是知道的。我本来其实已经打算好了不和任何人说这些事,今天在等你们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甚至想让保镖直接请你们离开,但你之前在电话里和我说了那么久……”
我打断她:“但是你没有,你还是和我们聊了。”
“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个事,”边尧说,“因为不止柳冬一个受害者,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或许站在你的角度,你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但事实就是这样,这种悲剧不会停止,除非有人做些什么。”
“我们也许做不了太多,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周雪茜叹了一口气:“但我没有办法和警方说话,我也不会作证,这些贴纸你们可以拿走没关系,但绝不能是从我这里得到的。”
“那你是从谁那里买的?”我问。
周雪茜不说话。
边尧:“学校里的人?同学?还是校外?”
周雪茜摇摇头:“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去找他,然后他把我买药的事情曝光……不好意思,其他的事情你们只能自己去查了。”
我俩从伊津公寓离开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吃饭。我又打开这小小的塑料盒子不住地翻看,心里十分感慨——就这么一张一张小小的纸片,居然让那么多人如此疯狂,甚至有的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等等,这个图案怎么这么眼熟?”我皱着眉拿出一个鹿头纹身贴,左思右想,“我好像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过这个图案。”
“嗯?我看看。”边尧接过去瞧了瞧,露出没有印象的表情:“谁啊?”
我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只能盯着那头鹿猛瞧。
“我知道了!就是那个直播女!”我一拍桌子,“就我们学校的那个。”
我说罢自己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她居然也在用,不过她是因为贴在很明显的地方我才有印象。妈呀,这样说来……会不会其实我们身边有很多同学都在用,只不过之前我们没注意过?”
边尧大概是一时间没想起我说的是谁,而后他眉毛微微上扬,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怪异。
我故意道:“就那个呀,你打篮球的时候站在场边的那个,就是我和她纠缠了几秒钟被你看见,然后你一整天不理我了的那个。”
边尧告饶道:“好了好了……”
他兜里手机忽然响了一声,边尧如蒙大赦地掏出电话来看:“啊,说到篮球赛……”
“怎么了?”我问。
“我都忘了,上次不是帮我们班打比赛吗?现在校队那边让我和他们一起训练,然后准备参加市运动会篮球赛的八强比赛。”
我来了精神:“哦哦!那你怎么说?”
边尧一边打字一边说:“我跟他们说我没空。”
我一把按住他手机:“为什么啊!”
边尧纳闷地抬起头来:“因为没空啊。”
“你就是社恐!”我不禁再次流露出老父亲的嘴脸,“集体活动有什么不好?你要多多趁着天暖和的时候挥洒汗水、和人交际、感受青春!”
“我怎么就不青春了……”边尧郁闷地看着我。
我搡他肩膀:“去吧去吧,到时候比赛我去给你加油,我这次不会再看大胸女了真的。”
“哦,原来她胸很大啊……”边尧促狭道,“但是我们还是得去找找她。”他扬起手中那张鹿头纹身贴,“你之前说她是做直播网购的?”
我:“对,小闲说的,小闲和她是室友。啊,小闲就是你们班那个小闲,就是经常和我说话被你误会喜欢我的小闲,就是那个……”
“可以了!”边尧伸手捏住我腮帮子,“如果像你说的,若是大家都在用这个药但我们却从来没注意过,我觉得与其说是我们平时观察不善,不如说大家应该都是有意隐藏自己使用这种类似毒|品的东西。虽然这个药品还很新,官方尚未把之划归到毒|品的范畴里,但学生考试之前吃这个,总有点运动员赛前吃兴奋剂的意思,不是那么光彩。”
我:“唔嗯嗯……”
边尧松开手:“可是你说的这个人,她故意把纹身贴贴在很显然的位置,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脑残?为了炫耀自己有钱可以买这么大一张?”我不确定地瞎说一通,忽然脑筋一转:“因为……她就是故意贴给我们看的,不,她是故意贴给自己直播间的观众看的……啊!我知道了!”
“因为她就是卖这个的!她是在展示商品!”我终于明白过来,“而且如果她自己也用,也能够变相告诉观众这个玩意儿是安全的,毕竟她自己都贴着。”
边尧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么想来,柳冬出事在前,警察大叔来校园考察在后。柳冬出事的事情肯定在学生间都传开了,即使没有来自周雪茜那边确凿的言辞证明小冬精神失常和这个药物有关,但是大家心里肯定都有所猜测。那么在这个时候,这个人故意在两个学校、三个年级的学生全部聚在一起开运动会之时,故意大张旗鼓地贴着这个贴纸,还在最热闹的地方和时段制造了一场转移焦点的事件,其实都是在‘安抚消费者’?”
“有可能,或者再想深一步……刚才周雪茜说,她买药的上家如果被警方或我们联系,一定会曝光她。不论是周雪茜这样出身名门望族的人,还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大学生,肯定都不敢冒险被扣上‘沾染毒|品’这么大一顶帽子。有没有可能这人的另一层动机,其实也是为了警告这一部分学生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这样一说,我顿时觉得十分有道理:“虽然警察大叔好几次都是以便衣的形态出现在校园附近,但他当时说‘来维持校园秩序’的不止他一个人,说不定警方注意到这个药的事也被这群卖家觉察到了。那么为了劝退那些有可能和警方合作的人,她故意把这样一个大家都想藏着掖着的纹身贴明目张胆地露出来,很难不被认为是一次示威,一次警告。”
“我之前看校园贷的案例时,就发现很多大学生为了最初一丝虚荣或冲动念头,借下了几千块钱的贷款。之后拆东墙补西墙这样一路累积到高达数十万、数百万,甚至还去裸|贷,不到事态完全失控之时,不敢告诉学校、警方或父母,很大程度都是因为胆小——学生没有足够的社会阅历,很容易被社会上一些简单的手段唬住。”
我这样说完之后,边尧点了点头,又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说:“可以啊,邹小阳,你现在脑子很灵光嘛。”
以往被说傻都习惯了的我忽然被他表扬,我一下子得意地沾沾自喜起来,假装谦虚道:“都是老师教得好。”
边尧笑起来,说:“那么老师现在还有一个任务布置给你。”
我闻言顿时激动起来:“是什么呀老师?是不是让我晚上十二点在实验室等你?还是放学后的教室?还是体育器材仓库?还是广播室呀?”
边尧无语地看了我一眼:“你到底在列举色|情片地址还是恐怖片地址啊?我想让你去把这个女主播的个人信息找出来,她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老家在哪家里几口人,总之你能找到的统统找出来。还有,她的直播名和直播间叫什么,一共有几个直播平台,平时固定的上播时间是什么。”
我点头应了,又问:“那你呢?”
“我?”边尧笑起来,“我去参加篮球社的训练啊。”
独自回家之后,我迅速打开了电脑,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独立做桌面调查的工作。以往都是边尧做找好了一切调查搜证之后直接把信息告诉我,我只要和他一起开脑洞就好了。甚至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边尧在通过给我说的方式整理自己的思路,然后我随便顺着他的逻辑说些什么,帮他把细节补全。
所以现在我要怎么办呢?
坐在原地想了片刻,我掏出手机找到郑琰的微信,又通过他问出小闲的联系方式,最终迂回地套出了她室友的名字和专业。
我先是上本校的校园论坛逛了一圈,利用关键词一通检索,不出所料,果然已经有吐槽她的帖子了。我翻了几页八卦之后,顺利找出了这人的直播网名。
我临时下载了几个直播平台APP,搜索“小野猫”这个网名,不出所料,弹出了一大篇类似网名的人。仔细甄别头像后,我选了一个点进去,发现正是我认识的那个女生,而且她竟然正好在直播。
“小野猫”穿着紧身的上衣和很短的牛仔裤,正在扭来扭去地跳舞——她看起来并不太会跳,也不像是专业学过的样子,只是随着节奏在晃动罢了。我逛了一圈她店铺中的产品,都是一些单价不算高的保养品和养生茶之类的。
将手机摆在一边,我继续在电脑搜索“三天三夜”的购买方式,可搜索引擎上几乎没有什么公开的有效信息,我一时间甚至有些想去Lunatic网站里碰碰运气。而这头的主播“小野猫”已经跳完一场舞,单个平台就得到了一万多的虚拟币打赏,她挨个感谢了一圈给她打赏的人,掏出口红对着镜头补妆。
几个小时之后,“小野猫”终于下播了,而我也被掏空了灵魂——我为自己关注列表里仅有的这一个主播设了个特别关注,还花6块钱加了个粉丝团,用小号微信加了主播微信。
我连续看了一晚上极没营养的内容,遭受了严重的精神污染,大脑一片空白,摊手摊脚地摆成一张人饼。我感觉此时若是刮过一阵风,都会有落叶飘到我身上
又过了不到半小时,边尧终于回来了。他推门进屋,穿着短袖短裤,外套绑在腰上,头发湿漉漉的,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我本来浪费了一晚上时间看眼瞎直播,瞧见养眼小蛇之后顿时开心了不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抱他。
却不料边尧一手隔开我,说:“出了一身汗,脏。”
我不太高兴,眼巴巴地看着他把包啊鞋啊的放到一边,又一口气喝光了我晾在桌上的柠檬水,而后坐在椅子上开始玩手机。我大声清了清嗓子,边尧抬起头来看我:“怎么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