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水：“其实我知道你，还是因为衡星，和衡星三番五次一起上热搜的是你，对吧？”

程陆：“……”

程陆曲起指尖翻画册的动作顿了下。

心道，原来是这样。

就说自己没那么有名了。

貌似和某人上个热搜，闹得全世界都快要认识了。

程陆没有回答，但是反问了一句：“尤老师，和衡星认识？”

尤水抿了一口手中的竹叶青，轻轻的说：“不能算是认识，只是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不过也都是从我的父亲那里听说的，我父亲——和衡星的继父之前有过一些工作上的往来，一来二去就听说了一些他的事。”

继父？

程陆：“衡星……的继父，人好吗？”

尤水面容平淡，反问了程陆一句：“你们不是关系很要好的高中同学吗？我看网上还扒出不少你们高中时候在一起的照片，怎么？这种事情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多一些才对吗？我本来是想从你这里套八卦的，没想到失算了！”说完禁不住自己轻笑一番。

程陆：“……”

一连串的反问一时没能让程陆接上话，是啊，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衡星的了解，还没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知道的多。

程陆：“是，当时——学业也是很紧张，所以没怎么上心。”这可以算借口吗？

程陆：“所以……他继父，人好不好？待他好吗？”

尤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怎么说呢，不是说好还是不好的问题。而是……他压根就从未承认过衡星这个儿子。确切的说，应该是衡星的母亲一厢情愿。所以，你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

所以，什么叫根本就从未承认过？

尤水：“其实这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的母亲，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认为自己所有的不幸，也都是她这个儿子带来的。为了自己的幸福，他们好像早就决裂了关系。”

程陆端着茶杯的手莫名的一抖，淡淡的清茶溅到了手背上。但是茶不热，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决裂？”怎么世上还会有这样的母亲？“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尤水看着程陆，眼中闪过一丝捉摸：“怎么，程先生这么感兴趣？”

程陆干笑两声，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说：“这可不怪我，可是尤老师你先提起的。提都提出来了，总要满足一下别人被你勾起的好奇心吧？”

尤水想不到这程陆脑袋转的还挺快，一句两句的竟然还绕不住他。禁不住笑了笑继续说：“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记得我那时候刚大学毕业，那他至少——要么刚高中毕业，要么就是快毕业高考的时候吧。大概就是那个时间，再具体了我也说不清。你们是高中同学，怎么，那时候没从他身上看出来点什么？”

是啊，那个人每天都坐在自己前面，为什么就没有看出来点什么？失去家人，又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视为仇人，应该没有比这个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打击更大的事情了吧。那时候，他们都还只是个孩子，而他的母亲，他唯一的亲人都不想要他了，这种感觉，可以让一个人难受到要死掉了吧！所以——在他认为自己可能再也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在同学面前晃悠的时候，他走了……走的悄无声息。

他那么骄傲。

同情，可怜，他不需要，定然也不想要。

所以衡星，这就是你高考前夕选择彻底消失的原因吗？程陆不知道这所谓的道听途说能不能信，值不值得相信。

但是他知道，自己再怎么不想承认，不愿意这些事情是真的，但是内心深处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了。完全的相信了。

那本就不堪一击的坎儿也彻底的荡然无存了。

程陆此刻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迫不及待需要去做的事。

五天了，和衡星断了联系已经五天了。他从来没有过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信息。

好多年了，自从上了大学，这种感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程陆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接着就站起了身。

尤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连忙也站了起来问道：“程先生，怎么了？这是要走？”

程陆边向外挪步边冲尤水说道：“不好意思尤老师，我突然想到有件急事需要处理一下，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了。还有谢谢你的茶，有机会请你吃饭。我先走了！”

话说完的时候，身影也从休息间里消失了。

尤水连忙追了出去，在展厅出口的地方拦住了程陆，顺手塞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给他。接着笑着说：“请我吃饭也得能够联系的上我才是啊，这是我名片，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我等你电话，程先生可不要食言。”

程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心吧尤老师，一言为定。”接着冲尤水摆了摆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动身走了。

第35章

程陆到达香江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的时间,买了最近的一趟去往南云机场的机票，但是也要等到晚上十一点了。

程陆一只手捏着机票，埋身坐在候机的一群人当中,恨不得让自己低调到尘埃里去。

机票捏了一会儿放进了口袋里，随手摸到了口袋里的耳机,然后掏出耳机将一端插进了手机，一端塞进了耳朵里。于是一边玩手机,一边听着音乐开始消磨时间。饿的时候,就吃两口包里装的超市买来的巧克力。

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旁边坐了一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当然程陆也不是说人家是情侣了就不对,而是搞得自己挺尴尬。

女：“辉哥，你说的等下要送给我的恋爱一周年礼物，到底是什么？”

男：“着什么急啊，肯定让你满意就是了。”说着将手不自觉的向胸前抱着的背包外面摸了摸。

但是被眼尖的女朋友给看到了，禁不住的追问：“是不是就在你包里,快点拿出来我看看。”

男：“没有没有，好好看你的电视吧。”

女：“不,我就要看。肯定在你包里,你每次说谎眼睛就会开始不停的眨，我不信你。”手下更是用不惜扯破包包的蛮力将男友护着的背包给抢了过来,然后将头转过来靠着程陆的这边打开就开始翻——

翻到一个盒子，蓝色的还带着塑胶封，程陆用余光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什么。

也不知道该说女孩傻还是无知，看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的还念了出来,不管后边男朋友如何想要低调的去阻拦，她依旧念了出来。“零感超薄超润，极致三合一，香橙味，什么东西？”

程陆：“……”

男子终于忍不住的在她身后爆发一把夺了过来，然后塞到了背包里，接着将女孩搂到了怀里按着开始亲。

开始亲的时候程陆就已经把余光也收回来了。但是依旧很尴尬，他想要一架直升飞机，此刻能载他飞到天上去——

余光是收回来了。

可那个蓝色带塑封的盒子却是深深的印在了程陆的脑海中，甚至他能清晰到盒子上写着“三只装”的三个字。

简直了。

终于挨到了十一点上了飞机，程陆方才觉得睡意来袭，瞌睡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香江距离南云很近，即使是开车，也不过是四个多小时的车程，飞机就更快了。眨眼的功夫。

程陆直到下来飞机才觉悟到自己可能是个傻子，大半夜的，打个车都费劲，更别说找人。

而且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拨个电话。

所以他真的是个傻子。

打开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号，拨了出去。“嘟——”

通了。

但是“嘟”了将近一分钟，都没人接。

点开微信。找到【我是恒星】，然后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陆地】：我来南云了，你还是住在我们一起录节目的那个酒店吗？

接下来，程陆等了漫长的一分钟，没有回话。

再接着，他等了十个漫长的一分钟……

依旧没有回话。

所以，他现在该怎么办？

站在路边的程陆有点无所适从，两眼盯着手机屏幕恨不能盯出来一个洞。再抬头往周边瞄的时候，刚巧来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停到了他的跟前，程陆不假思索的上了车。因为错过了这辆，他不知道下一辆会等到什么时候。

司机师傅：“先生去哪里？”

程陆：“……去江观酒店。”南云他不熟，也只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到了江观酒店，问了前台才发现，原来《胆战心惊》节目组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结束录制撤走了。原有的房间也都已经被别人定下了。

所以，衡星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所以，自己这是又被抛弃了吗？

可是——他们本就没确立什么关系。所以——

他们什么都不是。

说自己被抛弃，似乎有点勉强吧。

怪谁呢？

程陆恹恹的，像个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坐在江观酒店外面的石台阶上。夜深人静的，大家都睡了吧，但是程陆一点睡意也没有，他觉得，自己好像来迟了。不止来迟了，他怕是什么都迟了。

坐着坐着，淅淅沥沥的还下起了小雨，程陆也没挪地方。

衣服和头发都被淋湿了。

老天都跟自己作对。

程陆禁不住又拨了一通电话，但是依旧没人接。

正当他心灰意冷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来电提示：人面兽心。

程陆眼睛一亮，立马划了屏幕：“喂，你在哪儿？”连带着心都跟着砰砰跳了起来。

依旧是孙浩的声音：“程哥啊，衡哥有点事，他不忙了我让他回给你哈！”

又是这句话。

程陆眸光一闪：“怎么，《胆战心惊》大半夜的也需要录节目？”

孙浩：“是、是啊。”孙浩觉得自己快搪塞不下去了，殊不知他这一句“是啊”，就彻底漏了馅儿。

程陆呵了一声，心里一酸，觉得自己被耍了。为什么要撒谎？那之前呢？衡星他妈的王八蛋又是表白，又是搂着亲的，自己跟个傻逼似的还真的信了，艹！“我他妈现在就在南云的江观酒店，前台说，《胆战心惊》节目组早在几天前就结束录制撤走了。”

他在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发火！

孙浩：“……”

孙浩没有说话，而且是好大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程陆也没有说话，也没有挂。他在等一个说法。他觉得衡星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心里恼，想的多。

接着手机里面传来一阵的嘈杂声，听上去忙忙碌碌的。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传来一阵忙音……

恼的程陆想直接把手机给砸了！但是忍下了！

接着过了足足有十分钟。

程陆再次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终于接通了。程陆觉得气愤而委屈：“孙助理，衡星他是不是不想同我讲话，不想听到关于我的消息，不想看见我。如果是这样你让他跟我直说，我他妈的现在就麻溜的滚回去，我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你在南云哪里？我找人过去接你。”

程陆：“……”

声音熟悉而久违，程陆的嗓子瞬间就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说不出话。

衡星声音有一丝沙哑：“怎么不说话？”

程陆眼眶一红：“我……我在江观酒店门口——”

衡星：“夜晚冷，你进去酒店里面等吧，别冻着了。”

程陆从昨天下午出来尤水画展时候带着的焦躁、不安和疑惑，一直延伸到刚刚的那股委屈、伤心和愤怒，等等这一系列的情绪瞬间就被那么一句平淡的话给抹平了。乖顺的像个等待主人认领的小猫，听话的“嗯”了一声就转身回了酒店里面。

孙浩开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程陆坐上车就看到孙浩冲自己堆了满脸尴尬的笑。边开车边对程陆说：“程哥，实在不好意思，衡哥也是突发了特殊情况，我也是为你着想，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一直就没给你说。说实话你刚刚那个电话打的太不巧了，刚好赶上衡哥醒来，所以我就没来的及回你。”

程陆在孙浩的话语间听出了那么一点不对劲儿：“刚好赶上衡星醒来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孙浩：“哦，他刚没给你说啊。就是最后一期节目录制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衡哥受伤昏迷了几天。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意思就是病人太累了，休息好了自然就会醒过来，所以刚刚——就刚巧醒了，你说巧不巧。”

也就是说，他这几天一直在昏迷——

程陆抬手狠狠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衡星是在南云市人民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面，程陆赶到的时候刚巧碰上护士在给他换药，一时也说不上话，就只是站在那里盯着他看。

脑部缠了一圈白色绷带，估计是轻微的脑震荡，不然也不会导致昏迷。

可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网上一点风声都没有？一个歪伤了脚都能冲上热搜第一位的男人，一连昏迷了几天，竟是没有一点消息，还真是奇怪。

这边护士换完了吊瓶，做完了各项检测，记录好之后方才离开。

此时屋内也就只剩了躺在床上的衡星，立在一边的程陆，还有孙浩。此时他正忙着帮衡星架上餐桌，然后将那碗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小馄饨放了上去。

而衡星在此刻程陆眼里的情形是，那个恨不得日天日地的猖狂男人，现在看上去憔悴的不成样子，可怜兮兮的，根本不像他。

蓦然间鼻头就是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