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第29章追击
清晨,九点,昆塔尔市。
“他们凌晨就出发了。”六指婆婆表情凝重,“他们不可能再回来。”
“陈落故意打电话给你,让你放心。”宗光禅师说,“你居然上当了。”
六指婆婆被他说得挂不住面子,她活了六十多年,又有独门技能傍身,几乎没有人能骗过她的眼睛,现在栽在一个年轻小伙子身上,她眉间怒气升腾:“查,查他们去哪了。”
周克坐在电脑屏幕前,疑惑地问:“陈老板我认识,是个好人,为什么查他?”
“他犯罪。”宗光禅师说。
“什么罪?”周克问。
“反人类。”六指婆婆掏出证件,“我是中国灵异研究协会首席秦思晴,有勘查摄像头追踪嫌疑人的权力。”
反人类?周克愣住,陈落一个小超市老板,哪来那么大的罪名,他暗自嘀咕,面上不显:“好的,我需要和我们局长核对一下。”他站起身,走出房间,拐弯上楼。
清晨,九点,乌尔禾嘉木旅社。
陈落五点将车停靠乌尔禾,随便找个旅社歇息。狭小的房间,贴墙放着一张一米五宽的床,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躺在上面,肩膀挨肩膀,手臂叠手臂。陈落实在困了,他睡得深熟,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弧形的阴影。胸膛有节奏的起伏,挺拔的鼻梁和烟粉的唇,泛着健康光泽的珍珠白皮肤,陈初屏住呼吸,右手覆上陈落的手腕,感受肌肤相贴的亲昵。
片刻的美好仿若雪花,一不小心便融化,陈初挪动身子,侧着躺,脊背紧贴墙壁,这样看陈落更清晰。
陈落沉浸在一个,颇为玄妙的梦境。
梦里有苍茫的雪山,一望无垠的雪原,和一条额上一撮白毛的短腿小黑狗。
“陈落。”小黑狗蹦了蹦,咬住陈落的裤子布料,“看我,陈落。”
陈落低头惊讶道:“你会说话?”
小黑狗叹气,托梦的坏处在于,人类根本不会控制梦境,他们在梦里的认知仅限于潜意识,所以陈落不记得他。
“听着,陈落。”小黑狗说,“你得丢掉那辆车,太醒目了。”
“会说话的小狗。”陈落蹲下,揉揉小狗的脑袋,“真可爱。”
小狗晃晃头,它的耳朵和祸斗的尖耳朵不同,呈方块状贴在脑袋两侧,摸起来柔软舒适。
“丢掉那辆车!”小狗强调,“听到没有,陈落!丢掉那辆车!”
陈落皱眉:“你说话好大声。”
我的天呐,天狗着急的在雪地里蹦来蹦去,没一会儿,踩出一块圆形的凹陷:“陈落,重复一遍我说的话。”
“丢掉那辆车。”陈落说,“为什么?”
“因为……”小狗想再解释一遍,它仰头,天光大亮,光线刺眼,“我该走了,陈落,一定要丢掉那辆车!”
梦境渐渐模糊,陈落进入快速眼动期,他即将醒来。
陈初意识到陈落快要醒来,慌乱地松开陈落的手,躺平,假装刚醒的样子。
陈落睁开眼睛,瞳仁没有焦点,大脑接收到不规则形状的色块,他缓慢地眨眼,涣散的瞳仁凝聚亮光,事物轮廓逐渐清晰,陈初的侧脸映入眼帘。
陈初有着长而细密的睫毛,侧面看来格外漂亮,陈落脑海闪过最直观的想法。通常他不会直接评价别人的外貌,但清晨初醒,大脑尚在启动中,胡思乱想倒也正常。
纤长细密的睫毛,斜直的,并不卷翘,像名士手中质地上乘的鹅毛扇,眨动间传达出率真洒脱的情致。如果伸手覆盖陈初的双眼,掌心被睫毛撩动的感觉,一定十分美妙。
趁着大脑没有彻底清醒,陈落放肆地用视线描绘陈初的轮廓。明明是个大个头看上去很凶的家伙,为
什么生得这样柔软细腻的睫毛。睫毛沿着宽长的眼皮边缘生长,陈初的眼睛比陈落的眼睛狭窄一些,眼尾倾斜向上,高鼻薄唇,标准的无情反派长相。可惜这么一副模样,被陈初仿若幼兽的懵懂表情篡改,愣是搞出一种纯真的凶悍。
像一头套上枷锁的猛兽。
陈落深吸一口气,理智回归,头脑清明。
陈初迅速眨了几下眼睛,转头:“你醒了。”
“嗯。”陈落说,声音低哑,“现在几点?”
“九点十分。”陈初说。
陈落坐起来,他穿着毛衣,逃亡路上顾不得讲究,两人皆是和衣而睡。从包里翻出洗漱用品,陈落说:“走,去刷牙。”
陈初端着洗漱杯跟上陈落,两个人走进简陋的水房,迅速刷牙洗脸。
收拾好自己,陈落拿起背包,走到前台,伸手把钥匙放在台面上:“退房。”
“七十。”旅社老板说。
陈落掏出一百块递给他:“不用找了,谢谢你。”他又拿出二百块钱,“请您帮我个忙。外面那辆帕萨特,我想寄存在这里。”
“寄存多长时间?”老板问。
“两个月,我猜。”陈落摸摸鼻子,“我也不确定,两百块够吗?”
“够了。”老板说,“没有车,你们怎么走?”
“请问这附近有去阿勒泰的车吗?”陈落问。
老板点头:“没有大巴车,小车可以吗?”
“可以的。”陈落说。
“你们坐沙发那边等一会儿,我给他们打电话。”老板说,“他们停到门口接你。”
陈落说:“那真是太感谢了。”
“谢什么,出门在外不容易。”老板热情地说,“现在住宿的人太少了。”
陈落和陈初坐在沙发上,突然,陈落的手机响起。
“喂,陈老板?”一个男声传来。
“你好?”陈落接起电话,“你是?”
“周克。”男声说,“有人查你,你惹什么事了?”
“比较复杂。”陈落说,“谢谢你通知我。”
“他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顶多是尽情谊。”周克说,“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陈落说,他偏头,一辆轿车在门口停下,“车来了。”
“好,再见。”周克挂断电话。
“我们走。”陈落站起身,朝老板挥手,“谢谢你,再见。”
“再见,小伙子。”老板笑着说。
陈落和陈初钻进轿车后排座位,开车的是个巴郎子【注:维族小伙子】:“早啊。”
“早。”陈落说。
“车牌号xxxxxx,黑色的帕萨特领驭。”周克说,“凌晨四点四十分从乌尔禾北收费站下高速。”
宗光禅师说:“你给乌尔禾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追查逃犯。”
没有任何证据就认定陈落是逃犯,周克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不大情愿地拿起听筒,拨通乌尔禾公安分局的电话。
九点二十分,载着陈落和陈初的小轿车驶离嘉木旅社,九点四十分,警察踏进旅社大门。
十点十分,宗光禅师和六指婆婆买了两张飞阿勒泰市的机票,坐上去昆塔尔机场的班车。
上午十二点半,飞机降落阿勒泰机场,宗光禅师和六指婆婆赶往阿勒泰警局。
中午一点四十,小轿车到达阿勒泰客运站。陈落和陈初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远处,天狗挥手招呼他们:“这里!”
陈落一路紧绷的脸色稍稍放松,露出一丝笑意:“嗨。”
“车在外面。”天狗说,“我们快走。”
阿勒泰站出发,到乌齐里克他乌山,仍有四十公里、约一个小时的路程。途径迎宾路、诺改特路,通过八个红绿灯,到达山脚下。
陈落开车,祸斗副驾驶,天狗坐后排,车厢里安静片刻,陈落问:“我们为什么要去那座山?”
“向钧,你朋友,死在这里不是巧合。”天狗说,“他在乌齐里克他乌布置了一座大阵,白龙守山阵。这是上古仙阵之一,专门用来藏匿珍贵的宝贝。我知道这座阵是因为我拿到了你朋友的钱包,里面有一封地图。”他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摊开抚平,“他什么都算到了,他提前给你放了藏息阵,使你不被那个神婆算到轨迹。然后又以身为祭,撑开一个覆盖整座山的仙阵,而今天,就是阵法开启的日子。”
“开启?”陈落问,“什么意思?”
“你还没听懂吗?”天狗气得拍大腿,“这是他专门给你建的避难所啊!他偷走祸斗保护你不被抢劫,以身献祭开阵,借以保护你们别被灵协那帮人抓走。”
陈落双手紧握方向盘,不发一言,他被吓到了。向钧和他的情谊深重,他没想到向钧为了他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个笑得憨厚的小胖子,嬉皮笑脸对他说养狗就请他吃三顿饭,向钧早就知道这是最后一面,在炎热的夏天陪他吃一顿酱汁香浓的炒米粉,说一句真心实意的感谢话。
“我在外围研究了一下这座阵,阵法启动后会自发形成口袋空间,将整座山隐匿起来,以他埋在阵脚的灵石来看,至少能隐匿三个月。这意味着,三个月里,我们出不去,外人看不见这座山,也进不来。”天狗说,“地图上写着阵法触发条件是三个人。三个人进入阵法范围,大阵自动开启,封闭三个月。他在山里准备了灵兽和灵植,和一个简陋的营地。”天狗合上地图,放进口袋,“就当度假好了。”
“我看未必。”陈落瞥一眼后视镜,“我们被跟踪了。”
后视镜中,三辆警车呈倒三角形逼近陈落的车,陈落猛踩一脚油门,看着远方的山顶:“坐好了。”
第30章开枪
“你们调动了警察?”电话里罗胜华的声音充满怒火,“你们怎么能如此莽撞?!”
“他是人族的敌人。”宗光禅师慢悠悠地说。
“他是人类,他是合法公民!你们怎么能把人逼到这个份儿上?”罗胜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撤销他的通缉令,你们赶紧回基地。”
“罗主任,你不是我们的直属领导,没有命令我们的权力。”宗光禅师说,“恐怕你得给上头通个信儿。”
“罗主任,我们追捕的是一只祸斗。”六指婆婆说,“《赤雅》云‘祸斗,不详甚矣。’上一次有记载的祸斗出世,川西山火,九级地震。我夜观星象,算出往北有一线生机,如今生机已现,为何止步不前?”
“生机?什么生机?”罗胜华问,“逼迫合法市民离家逃亡成为通缉犯就是你口中的一线生机?”
“我们没有逼迫他。”六指婆婆说,“只要他交出祸斗。”
罗胜华气得说不出话,他一个坚信唯物主义的科学家,怎么可能被一个神婆用莫须有的观星卦辞说服。他抬头看挂钟,中午一点十分,跟灵协的主席通话加撤销通缉令至少要一天的时间,以六指婆婆和宗光禅师的权限和决心,一天后陈落可能被算进附加伤害死亡了。
“不要伤害他,秦思晴。”罗胜华说,他挂断电话,马上拨通另一个号码,“盛主席,您好。”
放下手机的六指婆婆看向宗光禅师:“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祸斗。”
“无论生死?”宗光禅师问。
六指婆婆点头:“无论生死。”
“他们会杀了祸斗。”天狗说,“他是大凶之兆,那群灵协的人都是死脑筋,古籍上写什么他们信什么。”
陈落踩下油门将速度提到极限,表盘指针向右滑过120、130、140……他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双手扶住方向盘,让轿车高速平稳地贴着路中央的分割线行驶。
“听着,一会儿轿车下路基停在一块蓝色的上面写着‘蔚蓝葡萄庄园’的牌子旁边,然后我们朝山的方向跑。”天狗说,“三个人进入大阵,阵法才能启动。”
“三个人,特指我们三个,还是?”陈落问。
“向钧写的是,两妖一人,没有特指。”天狗说,“我猜只要是两妖一人的组合都可以触发大阵。很难做到特定指向,一是需要画复杂的符,二是他那时候没有见过我或者祸斗的人形,他没办法做特指。这种特定组合是他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的了。”
“那么,你们两个是必须的,我反而可以被替代。”陈落瞟了一眼后视镜里紧追他们的警车,“等会儿出现特殊情况,比如我耽搁了,你们随便拽一个警察进阵,发动阵法,不用等我。”
“不行。”陈初惊惶地看向陈落,“不。”
“我是人类,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陈落说,“进阵后再想办法。”他减速,向左打方向盘,轿车驶进岔路口,这样紧急的关头,陈落仍不忘叮嘱陈初,“不要杀人。”
“闫队长,这是嫌犯,陈落。”秦婆婆拿着一张照片示意,“他涉嫌窝藏造成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我的意见是,陈落罪不至死,但另一个人你们随意。”
“那辆车里坐了三个人。”闫亮勇说,“哪个是目标?”他纳闷地问,“造成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真的吗?”
“这是机密。”六指婆婆掏出证件,“你们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好。”
闫亮勇闭上嘴巴,心里嘀咕,敢情天灾还能是人造成的。
“除了陈落,高个儿的那个人是目标。”宗光禅师说。
“随意的意思是?”闫亮勇问。
“可以。”六指婆婆说,“我知道你们有开枪的权力。”
开枪,意味着夺取一个人的生命,新疆的警察是有开枪的权力,但这不是滥用的理由。没有证据,闫亮勇自认担不起这个责任,他开口:“我做不了主。”
“这是李局长签下的权责书。”宗光禅师拿出一纸文件,“出事的责任我们承担。”
闫亮勇皱眉,神色复杂,他拿起车载无线电:“注意,捉拿陈落的同伴,生死不论。”
“闫队,他有两个同伴,你指哪个?”无线电中的队员回复。
“高个儿的。”闫亮勇说,他打开警灯,顿时“呜哇呜哇”的警报声响彻整条路。
陈落听到警报声,重新提速:“拿好背包,解下安全带,快到地方了。”
天狗打开车窗甩出一道符纸;“我存货不多,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符纸悬停半空,迅速变大,半透明金光湛湛的符纸形成一道坚实的墙壁,横挡在马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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