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光闻声一愣,倒是北山蘅先听出来了这不是玉堂春里碰见的那登徒子吗?
果然,完颜毓笑呵呵地从门外跨了进来。
他先是走到北山蘅面前,搓了搓手,一脸心疼样,哎哟我的好美人,怎么拿剑指着,万一把我们家宝贝吓着可如何是好。
北山蘅饶有兴趣地看着完颜毓。
活了百十来岁了,还是头一次有人喊他宝贝,真是个不怕死的。
宝贝儿你放心,哥哥马上救你出去,定不会叫你被雨打风吹。完颜毓用一副哄小孩的口吻道。
北山蘅失笑,那我先谢谢你了。
怎么?为这区区一本《流光策》,西境九郯王也有兴趣横插一脚?秦光上下打量着完颜毓,警惕地后退了一些。
与我们可汗无关,这是光明宫自己的行动。
完颜毓敛起笑容,眯着眼睛看向秦光,身上的轻浮之气荡然无存。
北山蘅一双清冷流光的眸子静静望着身前之人。
先前在酒楼时,此人在他手下连三招都走不过,如今看着秦光的紧张神态,想是对方刻意示弱,借机从自己手中脱身。
我倒是奇了。秦光不敢放松,显然对完颜毓颇为忌惮,你们西境人兵强马壮,弓刀娴熟,连朝廷都得忌惮三分,怎么会在乎这一本破书?
既然是破书,你别吃相那么难看啊。完颜毓一哂,又是灭门凌波宗,又是抓我家宝贝儿的,当真丢人。
原来你是这小白脸的姘夫,早说,还给你就是。
秦光撤了剑,手在北山蘅背上一推,北山蘅一个没站稳,直接被完颜毓搂住抱了个满怀。
人给你,我就不奉陪了。秦光飞身欲走。
宝贝你先别急着投怀送抱,哥哥等会儿回来疼爱你。完颜毓在北山蘅背上拍了拍,将他撒开,追着秦光而去。
北山蘅冷笑一声,准备离开。
然而正要转身,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动不了了。
联想到完颜毓方才拍自己的后背,北山蘅肚子里冒出来一团无名火,恨得连连磨牙。
这个杀千刀的,竟然点他穴道。
北山蘅试图用内力冲破穴道,但是这完颜毓点穴的手法刁钻得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没成功,倒是白白急出一身汗。
这位施主,需要帮忙吗?
凭空里一道声音,打破了寺庙的沉寂。
北山蘅转着眼珠子循声望去,看到了站在墙边的高挑和尚。
对方一身粗麻长衫,样貌寻常,神色谦恭,仿佛与身侧的佛像融为一体,只是这破旧寺庙中的背景一般。然而周身却似乎罩着一层佛光,隐隐震慑着旁人。
这个人的气场,比方才那二人都要强。
北山蘅神色凝重起来,方才光顾着看戏,竟没注意到这个和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小小佛寺当真是卧虎藏龙,惊喜不断。北山蘅勾了一下唇角,也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
施主心有旁骛,自然难窥其中法门。和尚转着佛珠缓缓道。
你约莫也不是和尚吧?
贫僧是佛门中人,只是佛号不是慧能,而是法藏。
和尚的神色依旧柔和。
法藏,法藏北山蘅默默念着,那么高僧你的目的呢?也是《流光策》?
法藏却轻轻摇了摇头。
北山蘅有些意外,抬起眸子,静静地等着下文。
贫僧听闻教主有一弟子,受幽冥火炼骨而不死,坠潇湘崖千尺而无伤。法藏双手合十,闭目一礼,阿弥陀佛,不知教主这位弟子如今身在何处?
此话一出,北山蘅心中更加震惊。
一是为此人一眼便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二是为他竟能得知教中之事,三是为他会对重九产生兴趣。
心中斟酌再三之后,北山蘅缓缓道:高僧,我有《流光策》,但却不知道重九在哪。
贫僧对身外之物不感兴趣。法藏道。
《流光策》是身外之物,难道我徒弟是你身内之物?
北山蘅的目光冷下来,且不说重九与自己有何恩怨,他终究还是圣教中人,唤自己一声师尊。
法藏视线对上他的眸子,忽然笑了一下。
教主,贫僧竟不知,你还是个护短之人。他缓缓地走到北山蘅身边,听闻教主修习神功常以弟子为引,怎舍不下这一个?
高僧此言差矣。北山蘅心中涌起一丝不悦,圣教虽然药引众多,但本教的徒弟,却就这一个。
没了这个,教主还可以再收。法藏循循善诱。
北山蘅反唇相讥:本教斩了高僧的慧根,难道高僧也能无怨无悔地再修炼一番?
听教主的意思,是不愿意合作了?法藏摇了摇头,叹息道:听闻教主对这个徒弟憎恶至极,又何苦带在身边受烦忧,不如交给贫僧处置多好。
本教徒弟如何,那都是圣教之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北山蘅冷笑一声。
既然教主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贫僧也只好失礼了。
法藏伸出一只手,并起两指点向他的胸口,正按在幽冥火反噬时留下的血洞上。
北山蘅心神俱震。
法藏带着谦和的笑意,将两指一点点按下去,指风划破北山蘅前襟的衣衫,在他胸口那朵莲花上留下一道血痕。
月神教修至阴之功,而我佛门阳气正盛,以阳气注入教主体内想来十分有趣。
法藏站起身,歪着头看了他片刻,复又弯下腰。
贫僧还想送光明使大人一份礼物。
说罢,法藏用佛珠挑开他胸前的衣裳,让整个白玉般的胸口暴露在空气当中,看上去就像一朵任人采撷的寒山之花。
长夜漫漫,教主好生享受吧。
法藏朗声大笑,施施然走出破庙,运起轻功离去。
就你这等心思龌龊之人还好意思修佛?!羞你先人还差不多!
北山蘅气得照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挣扎着想要冲破穴道,然而体内的真气却似失控了一般,忽冷忽热,意识混沌,仿佛身坠阿鼻。
隐隐约约中,听到身边脚步声响,而他却沉入深渊,再无力辨认了。
第8章夜归人
北山蘅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记忆离得很远,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得让他已经想不起是哪一年哪一月,只隐约记得那是一个花开群山的孟春时节。
位于北疆的临西城里有一个奴马市,作为九郯和云沧两个种族之间的榷场,很多马匹、香料、茶叶都经此交易。
其中最为边境人所津津乐道的,就是来自各族的奴隶。
北山蘅从有记忆起,就呆在那个奴隶市场中。
按照景清朝律法,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只能以苦力赎身,不可卖往秦楼楚馆或大户人家为媵妾。可是北山蘅骨量小,即便吃得再多也是一副纤细瘦弱的模样,哪里有客人愿意买他做苦力。
直到十二岁那年,奴隶主破天荒给他洗了个澡,又换上一套干净衣裳,将他从后院提到市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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