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夜风中明灭跃动,勾勒出屋里窃窃私语的一双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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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九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厢房的竹帘拉着,却抵挡不住外面照进来的和暖阳光。院子里有仆役往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梦中人。
他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在床顶的山水画上,怔忪良久。
身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莲花香,清冷而疏淡,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是那人身上的味道。
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冷不防传入耳中,重九吓了一跳,慌忙收起满脑子旖旎想法,循声看过去。
北山蘅一手挑起床帐,在他额头摸了摸。
师尊怎么重九肆无忌惮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偏着头笑起来,师尊一直守着弟子吗?
北山蘅没有搭话,转身端起桌上的瓷碗,起来喝汤。
重九乖乖地接过碗。
北山蘅一边看着他喝汤,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道:郁王爷说,这参汤里有一味玉龙果花,是从前燕王所赠,珍惜异常。你闻闻,是不是特别香?
听到燕王两个字,重九眼皮子都没抖一下,待将一碗汤喝完,才抹了抹嘴,道:
这花哪比得上师尊身上香。
北山蘅险些咬了舌头,冷下脸道:休要胡言。
重九嘿嘿笑起来。
北山蘅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仔细揣测着他的想法,半晌问道:你还记得你娘吗?
我娘?重九愣了愣,眸光一黯,提她作甚?
嗯,随口一问,若是你爹娘还健在,说亲这种事还需得问问他二人。北山蘅低下头,有些心虚。
即便他们还活着,也早不是我爹娘了。
重九沉声说着,鼻音有些重,浑身透着一股被抛弃后的可怜气。
北山蘅突然就后悔了。
后悔不该跟他说这些,白白让这小孩又难受。
也许是情有苦衷呢他叹了口气。
便是有苦衷,也没有将亲生骨肉随意丢弃,数年不闻不问的道理。重九往北山蘅身边挪了挪,靠到他肩上,轻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弟子只有师尊了。
北山蘅想起隔夜郁驷所说,心里沉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为师同你说件事。
嗯?重九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
郁王爷说的那位姑娘,今日早晨已到了王府,等下收拾好我带你去见。北山蘅顿了顿,续道:待人有礼貌些,莫要挑刺。
重九垂下头去,丧气道:师尊,我当真不想娶妻。
北山蘅神色柔软了一些,轻声劝道:哪有到了年纪不娶妻的?那林姑娘我看过画像,是个好看的,想来你会喜欢。
弟子今年才十六。重九小声辩解着,心里不服,况且师父也不曾娶妻,祭长大人也不曾娶妻,怎的他就能呆在您身边,非得把弟子撵出去?
谁说要撵你走了?北山蘅一愣,再说,你和绎川比什么。
重九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来,小声道:若是要弟子去见,弟子有一个恳求,还望师尊应允?
说。
弟子想和那姑娘单独谈一谈。
北山蘅想了想,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这本书要改个名字啦,之前那个名字是为了好过签,感觉有点不适合文风,所以就要改了)
第31章他的光
北山蘅花了整整两个时辰,帮重九换衣服、梳头发,总算把他收拾得满意了些,这才将人带上前往前厅。
郁驷请来的客人早已候在里面。
正对着门的那把太师椅上坐了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两鬓却并不蓄胡须,看上去格外俊朗随意。他身后立着一个少女,淡青衣裙,容貌秾丽。
重九离老远就看到了那女子,不得不说,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看,若是放在以前自己说不定真能看上。
可惜
重九盯着走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目光在他的腰线上细细描摹。
蘅教主,这位就是小王所说的那位故友,林浪。郁驷将北山蘅引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为他一一介绍,这位是林兄之女,林漪。
久仰。林浪冲着北山蘅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北山蘅点点头。
他将重九的请求转告郁驷,林浪听完笑起来,朗声道:我这个女儿也不喜欢人多热闹,依我看,不如就让两个孩子单独聊一聊,我们三个老骨头去院中走走。
重九闻言瞪了林浪一眼,对于他把自己同师尊划清界限的言论格外不满。
北山蘅不以为意,随口应着,便同林浪往门外走去。
重九眼巴巴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掉,视线被隔绝在镂花的红木门之后,整个人顿时蔫了下去。
九公子?
旁边有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笑意。
重九回过头,视线落在林漪脸上,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哎,林姑娘。
九公子不是要同小女单独聊聊吗?怎的不说话呢。林漪掩着唇笑了笑,端起手边茶杯,小口小口轻抿着。
重九垂着头,思忖着道:我不想娶你,是师尊逼着我来的。
九公子不喜欢小女?林漪问。
不喜欢。重九摇头,又觉得有些不妥,解释道:不是不喜欢你,是谁都不喜欢。
林漪眨巴着一双杏眼,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九公子是不想这么早娶妻吧?
重九点点头,小声道:我一辈子都不想娶妻。
林漪噗地笑出了声。
不娶妻,难道你想一直呆在你师尊旁边,跟他过一辈子不成?
重九被说穿了心事,愕然抬头。
林漪将茶杯放下,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着唇角,语气放得很随意:九公子是蘅教主带大的吗?
重九颔首,道:他养了我七年。
林漪飞快地眯了一下眼睛,又问:七年?那在做他徒弟之前,九公子在哪里?
我也想知道。重九抬起头来,脸上带着苦笑,师尊是在河边把我捡回去的,当时我伤得很重,想是摔到了脑袋,醒来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漪诧然惊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我娘唤我重九,重九想了想,皱着眉道:前些日子还想起来,我从前的名字。
林漪奇道:你从前叫什么?
我
重九正要说话,门骤然被人推开,北山蘅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外,眸中淬着冷意。
师尊?重九下意识站起来。
你方才说要跟谁过一辈子?北山蘅僵着脸,语气不善。
重九装鸵鸟,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