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文博跨上车座,等着温鹤上车。温鹤这才将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抽出来,邢文博看到他原本白皙的手竟冻得发紫,手指关节处甚至异常红肿。
邢文博这才想起,他今天也没戴手套出来。
这座温暖的南方城市很容易令人放松警惕,然后突然冷起来,就能要你狗命。
带温鹤坐上后座,邢文博回头,哎,手给我。
温鹤疑惑地看向邢文博,乖乖地把手伸了出去。
邢文博抓起温鹤的手,一左一右塞进自己的衣兜里,笑道:暖不暖?
嗯。温鹤点头,不自觉地滑动喉结,吞了一下口水。
抓好了!邢文博用力一蹬踏板,冲向深夜寂静的街道。
邢文博一直蹬了大半程,才终于在一个红绿灯口前停了下来。其实现在整条车都没什么车和人,自行车闯个红灯根本没人管,但邢文博不能违背遵纪守法的和谐精神。
以及
有点小私心。
他没有回头,嘴里嘶了几声,呼出几口白色的气雾,以非常顺其自然的姿势将右手插进衣兜里,一下子覆上温鹤静静窝在里面的手背。温鹤的手已经捂暖了,被他冰寒的手掌一碰,温鹤的手指动了动,但没有缩回去。
两人都不说话,邢文博一点一点地,默默地,抓得越来越紧,两人的手在狭窄的衣兜里耳鬓厮磨,邢文博的五指缓慢却坚定地嵌入温鹤的指缝中,让冰与火渐渐交融。
不需要说话。这就是试探,这就是回应。这就是问题,这就是答案。
雨越下越大。
离别总在下雨天,可今夜,邢文博不想离别。
雨越来越大了,邢文博涩着喉咙开口,离你家还有点远,要不先去我家?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随后,温鹤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嗯。
两人到家时,邢文博的爸妈都睡了,看雨势,这一整夜目测都不会停了。
邢文博拉着温鹤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给他找毛巾和干净的睡衣,让他先去洗澡。待邢文博也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温鹤已在他床上的被窝里安安静静地窝着了。
夜半时分,窗外寒风冷雨,屋子里的空气也透着凉气,唯独被窝里暖烘烘地,酥得人骨头都软了。
不然怎么说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呢?
可人生的意义恰在于向死而生,看那么多人上赶着携手奔进爱情的坟墓就知道了。
邢文博匆匆擦了头发,胡乱吹了吹,顶着一头横七竖八的鸟窝抖着身子钻进被窝里。
温鹤上床前他特意问了问,要不要再翻一床被子给温鹤,反正这种吃人的天气,他们谁都不可能去睡沙发受那个无谓的罪。
温鹤套着邢文博略显宽松的睡衣,半眯着惺忪的睡眼,点了点头,嗓音透着神志不清的软糯,嗯不用。
然后梦游一般爬上床,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地钻进被窝里,蜷着身子躺好,闭眼,睡觉。
邢文博光速掀开被子,光速挤进去,光速捂好,可温鹤还是被突然钻进来的冷空气惊得微微动了动,在半睡半醒间拧了拧眉。邢文博贴着他的脊背,也侧躺着,手慢慢从温鹤腰间伸过去,不着痕迹地握上他的手背,声音很轻,冷吗?
嗯温鹤只从喉咙里漏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呓语。
有一种痛叫没有暖气。有一种浪漫叫没有暖气却有你。
这个念头闪过邢文博脑海之际,他不由得抖了抖。完了,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文艺了?
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可是
邢文博捏着一种趁虚而入的兴奋和得意,将温鹤搂得更紧。
可是。这样真好。
下雨天一贯适合赖床睡觉,两人这一觉睡得战胜了生物钟,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已将近10点了。
象征性地敲了几下,房门直接被打开,小博,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晚还不起床,身体不舒服吗?
邢文博母亲说着,停住了,她看到儿子的床上冒出了两颗脑袋。
两人都百脸懵逼,邢文博在条件反射的督促下艰难开口:妈。
温鹤也跟着开口:阿姨。
温鹤觉得自己应该先爬起来,动作却有点僵住了。
邢文博的手还横在他腰上,且正与他的右手十指交缠。
正如昨晚骑车时一样。
而且,他的腿总觉得刚刚无意中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还是别深想。
妈你先出去,邢文博表情讪讪,我们换衣服。
房门一合上,邢文博就跟屁股下长弹簧似地蹦起来,坐到床的另一边,背对温鹤,我先去洗漱。
然后套上大衣,冲出房门,直奔洗手间。
两人都洗漱完毕,换好衣服,邢文博总算恢复正常。就算不正常,也必须装得很正常。
邢文博跟爹妈解释了一下昨晚的情况,爹妈都并不怎么当回事,以前无论是萧亮来他们家过夜还是邢文博到萧亮或别的朋友家过夜都是常有的事,邢母就乐意看邢文博多交点朋友。
今天大年初一,温鹤要赶回家吃午饭,本想立刻就走,被邢母硬拉着留了下来,好歹要吃个早餐。
邢文博家人不多,非常标准的三口之家,却很热闹,一大清早地满屋子就开始吵吵嚷嚷,邢父隔三分钟就要问邢母一个问题。
老婆,今天要穿什么啊?
你不会看天气预报啊?穿什么也要问我毛衣和秋裤都给你找出来了,自己去拿!
老婆,牙膏放哪了,我怎么找不着?
不就在第一层抽屉吗?一直都放那的,你瞎啊?
真没看到
蹭蹭蹭的拖鞋声,拉抽屉声,翻动杂物声,就在纸巾和牙线下面,多动一下手你都懒!
老公问完到儿子问,妈,我那件卫衣哪去了?
不就挂你房间吗?
不是那件,是百鬼夜行那件,黑色的。
大过年的穿什么鬼,今天穿件红色的!
邢文博:您老人家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