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福春道:“这个奴婢也是昨日听魏夫人提起,这才去问了。这神医不世出,为人极是低调,性格又有几分怪癖,远近的百姓们有不少受过她恩惠的。听说也是七年前搬来了玄陵,原不是玄陵人。”
“竟从未现身?”
“从未,只在螺山之上。”
隋白不再多问,心头却有种种疑惑。
日色高照时分,车马停在了白柳湖畔,隋白下车眺望湖中央静屹的螺山,但见其山负深黛,空明悠远,犹如翡翠。湖上风光甚好,近水岸处莲叶枯折,水鸟时隐时现。隋白身旁的阉人福春替他系上了披风。
他回转身去,只见竺兰扶着柳清漪下车,柳清漪弱质纤纤,几乎还不能独靠自己立住,一张面庞也是白得几乎透明,下车之后,改由她身旁的女侍搀扶着她,竺兰腾空了手,照前引路。
那童子照例在岸上打秋风,一见竺兰大为欣喜,“竺姊姊!你可来了,你走了以后,这里的厨子做饭再也不好吃了!”
主人食素,厨子为了迁就他,一向都很少买肉,就这还是为了他如今正在长身体,别的哥哥姊姊就更少了,竺兰见了他有些心疼:“我看看,好像确实是瘦了!”
童子跟她抱怨了几句,忽见竺兰今日不是独身前来,后头跟了数人,再往后,则是林立车马,童子一怔之后,登时拉下了脸来:“来人可是玄陵郡王?”
如此之大的阵势,在这边简直不做第二人想了。
但不知童子为何对玄陵王并不太待见,竺兰好奇,但又道:“我们是来求医的,郡王带来了夜时花的种子,不知神医可喜欢。”
童子也不识得什么夜时花,只听说有花种子,还甚稀奇,心想主人必会喜欢,立刻点头如捣蒜,瞳孔雪亮。
“花种子给我,我带你们上山!”
没想到神医竟如此通情达理,起先还想她有怪癖,说不准会将他们一行人堵在这儿,没有想到最后这么轻易,跟随隋白而来的侍从们个个喜笑颜开。但神医不喜见生人,他们这些人不能跟着隋白入山,持了几分警惕的心思,竺兰再三地保证神医信得过,他们这才被安抚下来,不再多疑。
上了螺山,入了“阳春白雪”的馆舍正堂,竺兰与柳氏先行,隋白却在那方匾额之下停了片刻。
直至竺兰诧异地看向他,说当初魏公子也甚是奇怪这一点,隋白没接什么话,低眉颔首,“嗯”了一声随之迈入厅堂。
今日神医来得吃了一些,帘后只见影动。竺兰四下一瞥,不知为何那日壁上所见的一支洞箫已被取走了,听到神医帘后落座之声,忙道明来意。
女神医道:“我知道。”
神医身旁的青年护卫也在,依旧抱剑而立,神色冷酷。
女神医淡淡的嗓音从帘后传了出来:“还请王妃亮出手臂。”
隋白一怔。
柳清漪已把衣袖捋起,探入了帘后,隋白皱起了眉。“她并非本王的王妃。”
女神医清沉的声音飘出:“言岔了,郡王勿怪。”
隋白的双眸宛如火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低垂的鹅黄颜色的帘幔。
柳氏方才并未反驳,她病恹恹的很是无力,只是依照女神医的吩咐揭开了广袖,露了一截雪白的臂膀出去,但等到隋白真的开口澄清,她却仍难掩失落,眼睫覆了下来。
竺兰极是好奇,觉着这四周仿佛连空气都沉滞了下来,多了几分异样。
滴漏之声不绝地响起,过了片刻,女神医将手撤回了去,垂面,一旁的青年适时地研墨,递上了狼毫,女神医在宣纸上提笔书写。柳氏一派伤心之色,自是不可能问,隋白竟也不问,只像块人形石膏似的杵着,无奈竺兰只得自己去问:“神医,不知柳夫人这病如何医治?”
帘后飘出她不疾不徐的回答:“她的身体我已然了解,本该是有医,可惜延误了太久,如今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柳夫人若不愿承受痛苦,我便只能开些温和进补之方,以抵御她的寒疾,但治疗却极慢,效果我亦不敢保证。若要一劳永逸,必须承受极大的苦楚,且最后能不能熬得住,只能看柳夫人自身的意志力了。”
顿了顿,她道:“柳夫人,看你怎么选吧。我知此决定甚难,你今日回去,过几日予我答复也可,这个方子你若信得过,暂且就服用这个。”
她起了身,于帘后微倾身子,便道了告辞。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厅堂之中。
那青年将她手写的方子取出,递给了柳氏,道:“夫人请回吧。”
柳清漪点了下头,面孔苍白,原本便不安失落的神色,待听到神医这番回答之后,几乎成了绝望之色,她是个极其悲观之人,心绪不宁地出了阳春白雪,眼中一直堕泪,女侍递上了手帕,她取过捂住了脸,泪水涟涟,不住地传出哽咽的声音。
女侍心疼极了,回头望向郡王,盼郡王能够说几句安慰垂怜的话语,让夫人不必如此难过。而隋白只是脚步迟缓地跟在身后,似在出神。
到了湖畔,竺兰与几名女侍扶柳清漪上车,竺兰钻入了车中,许久不见马车走动,心下奇怪,拉开车门,却见隋白仍在岸边立着吹风,神色仿佛恍惚,她朝他唤了一声,但隋白充耳不闻,忽然,他双足一转,改向螺山回去,起先还有些犹豫,跟着脚步却越来越快,无论谁唤也没回头。
竺兰奇怪极了。
柳氏也大为怔愣,“郡王他……要去见谁?”
“许是什么故人吧。”竺兰脑中恍惚想起壁上消失的洞箫,又想起隋白寝房之中所悬的美人弄玉箫的画,心头掠过了一个简直不可能的念头。竺兰把这个奇怪的念头压了下去,挤出笑容,“柳夫人,不然咱们就在此等着郡王吧。”
柳氏不知为何心乱如麻,胡乱地应了一声,却继续看向车窗之外。
山中翠色如洗,她对着阁楼后的那道雪白的悬泉怔怔地看了片刻,幂篱上的雪白垂纱随风曳动,青年靠了过去,替她将披风拢上,她轻轻一笑,将披风搭在了肩上。回眸,只见青年皱着眉宇望着自己,神色似是心疼,她反而握住了他的手,低低地道:“我的鸢尾交给你照看了,长得可还好么?”
青年道:“还好,已出了芽尖,明年开了花会更美。”
她沉吟了下,“带我去看看。”
“好。”
青年对她无有不应。
鸢尾被他精心地用红土栽培在南面山坡一片碧绿的树荫底下,他小心地扶着她沿着曲径上去,在一带削平了的泥石中,他准确地找到了位置,“便是在那!”
她目光微亮。鸢尾的芽叶色泽晶莹欲滴,看起来似乎早上才浇过水的,她叶过一片草地朝那鸢尾靠了过去,低下头,拾起一旁的花洒,“你啊,也浇了太多的水了!”
虽是责怪,口吻却甚是宠溺,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没甚经验。你教教我。”
“种花是门学问,哪能一上手就学精呢。”她玉手翻动着泥块,小心地查看着鸢尾的根部。根若是坐得不牢实,由着他这么浇水,不用多久便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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