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都忍不住,在蛇与燕不竞对话间,手里的长剑顿时便化成一把巨剑,倏地朝着蛇刺去。
那蛇皮坚硬无比,被刺了个血窟窿,但还不是很深。
蛇头还没掉,但已经疼的扭成了一团。
燕不竞赶紧跑到玉留音的身后去。
那蛇双目猩红,浑身淌着血。本是怒气横身,谁料一转身,瞧见了月色下那一道白,登时便没了声响。
燕不竞是真被吓到了,哆哆嗦嗦的躲在玉留音身后,双手抓着他的肩怎么也不松手。
“杀了它杀了它快点快点快!”
玉留音一人一剑,清清冷冷,却又十分傲气。
少年人双眼乌黑而又清亮,剑光莹莹,当下嫌弃的侧头看了燕不竞一眼。
褪了外袍扔给他:“穿上,赤。身。裸..体像什么样子!”
燕不竞手中倏然被丢来外袍,那外袍还带着玉留音的体温,清清淡淡玉兰花香从鼻子里悠悠飘了进去。飘的他一愣,又忍不住凑近嗅了嗅。
好闻。
好香。
他穿上玉留音的外袍,召了焚尘。
凛了神,对玉留音道:“一起!”
焚尘出,哪是千年蛇妖能比的。就是可惜此时燕不竞灵气不强,控制不好焚尘,不仅将蛇烧没了,还将这一片美丽的花丛给烧了个精光。
玉留音望着他那焚尘,哼了一声没说话。
燕不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这就是你非要把这蛇骗来这里的原因?”玉留音问。
“是啊,我尚且还不能控制好它,怕在城里头伤着人。那些人都无辜,要是因为我的过错而没了命,多可怜。”燕不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嘴角的酒窝又瞧见了。
只是这次,玉留音倒是没再反驳他什么。
“你还在乎人命?”他问道。
“噗。”燕不竞仿佛听见笑话似的,“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呢。人命怎么啦,人命也是命,他们又没惹我又没欺负我,我为什么不在乎?”
玉留音还想说什么时,那剑的光芒又暗了暗。
他的情绪那时便下去了,燕不竞感受到,问:“这剑怎么了?”
玉留音瞧了许久,也不怎的就对燕不竞说出来了:“剑灵没了。”
“啊?”燕不竞吃惊。
这可不得了,一剑若没有剑灵,很快便会成为死剑。剑的好坏对仙门尤其重要,剑灵没了,这剑也就不值得要了。
“走吧。”玉留音先行走了,他脊背挺直,一如既往的高傲。
燕不竞穿着他的衣袍,前胸还露着。
他双手抱着胸,在后头喊了声:“玉留音!”
玉留音回首。
燕不竞笑道:“你知不知道,我魔域有多少好兵器?”
玉留音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喂喂,别走呀,咱俩商量个事儿。”燕不竞追上他,走在他身边。
“说。”玉留音冷着声道。
“嘿嘿。要不……你叫我声燕哥哥,我便送你把举世无双的剑!”
玉留音驻足,侧目。
燕不竞还有些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挑着眉,“怎么样,我这建议如何?来,叫声燕哥哥听听?”
当晚,燕哥哥是没叫成。
燕不竞倒是被揍的满嘴都是玉哥哥。
“玉哥哥我错了,我错了错了!玉哥哥饶命,玉哥哥饶命啊!你压,压着我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不竞你活该=3=
第41章再不是当初少年
章台书院都知,玉留音与燕不竞水火不容。
明明玉留音最讨厌燕不竞,却又对他最好。
燕不竞犯错的次数数不胜数,每次被惩罚的最惨的自然就是他。要么挨板子,要么不给饭吃,要么寒冬腊月的被罚泡在冰水里不让起,要么就是围着山腰跑圈,从日升跑到日落,大汗淋漓,累到喘不过来气。
然而怪就怪在。
燕不竞若是挨打了,玉留音会在半夜踹开燕不竞的房门,毫不客气的脱掉他的裤子给他上药,下手丝毫不轻,将燕不竞整的嚎叫。听说隔了八百米都能听见他的惨叫。
“轻点儿!我求求你了玉哥哥,轻点儿!”燕不竞一讨好玉留音就喊他玉哥哥,一开始玉留音还追着他打,几次三番也被他弄习惯了,喊就喊吧,反正喊哥哥他也不吃亏。
老师不给燕不竞饭时,玉留音又会在半夜三更给他带些吃的,然而不知为何,每次玉留音带完吃的过后,燕不竞总是瘦的更厉害。夜子然觉得奇怪,他问燕不竞时,燕不竞却神魂缥缈的说:“吃一口吐两口,能不瘦吗?”
吃一口吐两口,为何?夜子然莫名。
后来,燕不竞被罚泡冰水,那头发上都是冰碴子,玉留音不善火系法术,只能不动声色的给他吸水里的寒气。燕不竞不知,倒是还跟他开玩笑:“你猜,是这水冰,还是你的性子更冷?”气的玉留音掉头就走。燕不竞在后头哭爹喊娘:“你别走呀,你怎么一走我更冷了,我不说你了不说了!你回来呀!”
而更奇怪的是,燕不竞跑山腰,累的一身臭汗,玉留音就陪他跑。燕不竞好几次都问你怎么也跑,他冷冷道:“不能差了你去,你跑,我自然也得锻炼。”
“哎呀,玉小公子,你都这么厉害了,还怕我比你强?”燕不竞喘着气笑道,“我还巴不得偷懒呢,你倒好,自己愿意跑。”
“不关你事,少啰嗦。”
“哦。”燕不竞乖乖闭嘴。
那半山腰的红枫簌簌而落,夕阳渐渐红了半边天。
一位少年衣衫如枫,比那枫叶还红。
一位少年衣衫如云,比那云彩还白。
他们跑的气喘吁吁,却又开怀不已。
等天快黑了,燕不竞停下,弯着腰喘气。
玉留音也出了薄汗,掏出帕子擦了擦。
燕不竞笑着朝他伸出手:“谢了。”
玉留音怔住,瞧着他伸来的手。
他不动,燕不竞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摇了摇。
“我知道你是来陪我的。”
玉留音抽出手,夕阳映的他的脸通红,嗤笑:“做梦,谁陪你。”
“哧。”燕不竞笑着,他双眸如星,瞧他瞧的开心,“你呀,玉留音呀。”
“也是玉哥哥呀。”
那天,跑了一天也不够,燕不竞笑着跑在红枫林里被玉留音追着。
笑声咯咯传来,回响在半山腰。
他的衣衫与红枫融到一起,时不时的回头笑颜如花。
玉留音一身白衣穿梭在枫林间,薄唇轻抿,明明出手毫不客气,却也不知为何,那眼角伸出有了淡淡的笑意。
他藏得深,燕不竞瞧不见,也不知道。
是为何呢。
为何见他笑,他便也想笑呢。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过了整整七年。
他们朝夕相处,日夜与共。
从初出茅庐的小子,变成了灼灼君子。
身量拔高了,修为长进了,就连容貌也渐渐长开了。
这日,一群人在一起言笑晏晏时,从未响过的警钟敲响了。
足足响了二十四声,震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满目紧张。
燕不竞永远记得那天。
有人急匆匆跑来,对着老师们,又望了眼燕不竞,欲言又止。
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他当先一步跨出去。
“说。”
“不竞。”有人拉住他的衣角,有人拽住他的手。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声调哆嗦着。
“魔域和众仙门……开战了。”
自那刻起,燕不竞仿佛失聪了般,什么也听不见了。
可是他能感觉到牵着他的手松开了,拽着他衣角的手松开了。平日里要好的同学退避三舍,大家看他的眼神顿时产生了变化。
他像一只臭虫,挣扎在泥泞里。
一时间,他变成了众矢之的,他被所有人遗弃。
他回头,看着他们眼中的愤怒和嫌恶,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
仿佛在说:“滚!”
他看了一圈,整整一圈,没有看见玉留音。
不知为何,他好像松了口气。
幸好。
玉留音,幸好你不在。
燕不竞走了。
像过街老鼠一般被人轰下了章台书院。
老师们拦也拦不住,而大部分则是不像拦。
唯一帮他免于被同学打的老师他记住了。
是王瑜。
王瑜头发一片银白,却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拦着众人,朝燕不竞摇了摇头。闭眼,他说:“下山去吧,孩子。”
燕不竞的包袱被踢了下来,他的东西被摔的到处都是,他和平日里相处玩乐的同学之间仿佛隔了一道线,一道将他们彻底分割的线。
而那道线,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他就被隔绝在了门外。
往日同袍之情烟消云散。有人叫嚣着要杀了他,有人喊他魔头,有人对他吐口水,有人骂他脏东西。
那天,燕不竞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只是深深的望着那群人,扭头走了。
自此,再没回头。
燕不竞回了不归宫。
小叔叔站在爹爹身边,正在与他说些什么。
燕云泽看见了燕不竞,朝他招了招手。
笑了笑,拍着他的手:“我的孩儿长大了,给爹爹看看。”
燕不竞鼻子发酸:“爹,为什么要开战。”
小叔叔冷哼一声:“这话你怕是得问问那群不要脸的仙门中人,问问他们,为何要开战!”
“是他们?!”燕不竞惊怔,“不是你们?!”
扶尤道:“竞儿,怎的你也怀疑我们?分明是诸家仙门盯上了我们魔域的宝器,想要据为己有,这才突然开战。还找了什么魔域潜入人间杀死无辜百姓的理由,荒谬!简直荒谬!”
“爹爹?!”燕不竞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颤抖着道:“焚尘……焚尘……”
扶尤问:“此法宝,你没有在别人面前使过吧?”
燕不竞低着头不说话。
扶尤:“竞儿?”
燕不竞一抖。
“有……”
他抖的止不住,闭上了眼。
“我……使过。”
那年人间,百花盛开的夜晚。
他在玉留音面前……使过。
扶尤大惊,一拍掌:“哎呀,这怎使得!怎使得!定然是他,是玉留音说的呀!”
那一刻,燕不竞心如死灰。
后来,形势愈演愈烈,打的不可开交。
身为不归宫少宫主,燕不竞首当其冲。
在厮杀了一天一夜之后,他浑身是血的对上了一人。
二人立于空中,周身的嘶吼仿佛听不见似的。
他望着他,他也望着他。
燕不竞的衣衫早已分不清什么是衣服,什么是血。
他的鼻梁,嘴唇,脸颊,脖颈,五指都沾着血。
沾着仙门人的血。
他嗤笑,当着所有人的面召唤出焚尘。
那是他第二次召唤,这仗打到今天他都没用过,而现在,用了。
上一次召唤,是与玉留音共同杀敌。这一次,是为了杀他。
他举着焚尘,赤焰紫金枪的尖头燃烧着火焰,烈焰的温度将玉留音的双眸炙烤的仿佛退了色。他没有带任何兵器,只是望着燕不竞。
他双眸尽痛,轻声喊:“不竞……”
“滚!”
燕不竞声嘶力竭:“滚!!!”
“你出卖了我。”他咬着唇,唇边留着血印子,他睁大了双眼去看玉留音,“你出卖我!”
玉留音痛彻心扉。
他看着燕不竞,“我没有。”
“你闭嘴!”燕不竞一句话也不想听他说,“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去死。”
“燕不竞,你听我说。”
燕不竞笑了。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底火光一闪而过。自焚尘的尖头起,那火焰包裹了他全身。
他仿若地狱来的恶鬼,带着焚尽一切的三千业火,朝着玉留音指去。
云锦仙门的人奋力冲下,绝望般喊道:“玉儿!”
燕不竞扬手,赤焰紫金枪光芒大盛。
那普天灭地的火光中,玉留音什么也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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