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言说着,自己把自己脸色吓白了:“得……得多可怕啊。”
“这东西,”上官明彦凑过来,认真看了看,笑起来道,“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说着,上官明彦转头看向傅长陵,有些疑惑道,“当真如此吓人么?”
傅长陵瞧着他,目光几分幽深,上官明彦下意识道:“沈兄如此看我做什么?”
“你看看墙上的人,”傅长陵朝着墙上扬了扬下巴,随后转头看向上官明彦,“还可爱么?”
上官明彦脸色变了变,傅长陵将虫人偶收入灵囊之中,慢慢解释:“越家傀儡制作,从大到小,越小越难。越家秘技一共七层,虫人偶是第六层,这种偶看似是人,又和虫相似,最大不过指甲盖的大小,喜好吃血肉,所以只要遇到活物,就会自己钻进去,一只虫人偶吃掉一个人,只需要……”
说着,傅长陵竖起一根手指,上官明彦皱起眉头:“一天?”
“一个时辰。”
傅长陵强调:“不到。”
“虫人偶进入身体时是不会疼的,它会先啃噬完声带,然后啃噬四肢筋脉,啃噬这五个地方时,他会从身体里放出一种药物,让人失去痛觉,等你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之后,药效失去,它就会正式开始用食。”
听到这话,傅长言颤抖着声,忍不住问了句:“疼……疼吗?”
“你说呢?”
傅长陵斜昵了他一眼,用看傻子的表情道:“把你用这么小点嘴生啃了,你疼不疼?”
傅长言打了个寒颤。
秦衍皱起眉头:“可知对方修为多高?”
“修为不好说,”傅长陵皱起眉头,“傀儡一事,重在天赋,修为倒是其次的。不过从这人手上伤口来看,这人偶虫进去的时候,怕也就比米粒大一点。能做这么小的傀儡……”
傅长陵神色幽深:“怕是越家第七重傀儡术,也已经修完了。”
其他人不清楚所谓越家第七重是什么概念,傅长言却是极为明白,他瞬间退了一步,颤声道:“那她这是做什么?”
所有人转过头去,看向傅长言,傅长言盯着墙上的人,不由得道:“第七重傀儡术都修完了,这样的实力,还怕我们不成?昨晚上她躲什么?她如今来了,把我们都杀了都可以!”
“看来,”上官明彦神色凝重,“这位前辈,并不仅仅只是想杀了大家这么简单。”
“两种可能。”
傅长陵分析着,下意识摩挲着手中的檀心,缓慢道:“要么,我们中间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让她惧怕,不敢直接出现。”
“要么,”傅长陵眼中有了冷意,“她现在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乐园。”
“她的复仇,并不是人死就可以的。”
“公子,”站在门外的侍从听到这话,焦急出声,“那怎么办?”
傅长言不说话,他明显已经慌了,许久后,他做下决定:“走。”
说着,他也不管其他人,提了剑就往外冲去,焦急道:“立刻走!”
傅长言一声令下,傅家哗啦啦一大批人就跟着他冲了出去。傅长陵继续抱手在边上看着,皱着眉头打量着墙上,秦衍看了一眼外面正匆匆忙忙赶着跑路的傅家人,问了句:“不管?”
“哦,明彦,”听了这句话,傅长陵转头同上官明彦道,“你帮我去盯着傅长言,别让他们发现,看看情况。”
上官明彦得了这话,犹豫片刻后,应声道:“好。”
说完之后,上官明彦便走了出去,外面传来傅长言的声音,招呼道:“走!快一点!把我娘搬到马车里去……”
没了一会儿,外面声音渐小,傅长陵用神识探了探,见他们一伙人驾着马车都走了之后,他才转过头来,看向墙上的人。
“明彦一个人去,是不是不妥?”
秦衍看着墙上的人,问得极为淡定。傅长陵笑了:“师兄觉得不妥,还不跟着?”
“你有你的想法。”
秦衍平淡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这样的信任让傅长陵心口一暖,他打量着墙上人道:“我只是想起一件事。”
“嗯?”
“一个人的底线是不会违背的。”傅长陵说着,转头看向远处,“你说万骨崖的时候,为什么是明彦吃了鬼,而不是云羽?”
秦衍微微一愣,傅长陵接着道:“一个当真正直的人,会觉得虫人偶可爱吗?”
秦衍没有说话,傅长陵声音平淡:“当然,也就是我自己随便想想。只是重要的事,还是不想当着其他人说。”
“发现了什么?”傅长陵这样一开口,秦衍立刻知道傅长陵的意思,傅长陵打量着四周,又看了看墙上的人形,随后道:“你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嗯?”
秦衍盯着墙上的人,傅长陵见他一时没想起来,提醒道:“上官月华,还记得吗?”
一听这话,秦衍顿时反应了过来。
当初他们在上官家,闯入上官府地窖时,看到的上官月华就是这个样子。那个被家人牺牲送给老祖的女子,她被钉在墙上,鲜血流干,生不如死。
“而这个虫人偶,”傅长陵掌心一翻,虫人偶又再次出现在他手心,他抬起手来,盯着道,“他的样子,像不像上官鸿?”
秦衍听着这些,皱起眉头,傅长陵接着道:“而他们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起当初在万骨崖的幻境里,我们在众鬼记忆中见到的那个炼化人的阵法?那个阵法旁边有四个人,就是他们被钉在墙上的模样。而四个人中间那个紫衣少女,可能就是越思南。”
“所以,万骨崖,上官山庄,还有如今的太平镇,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衍慢慢道:“越思南在这中间,又是什么角色?”
“我觉得,我们可以问一个人。”
傅长陵转动着被藏了许久的扇子,垂眉沉思。
“谁?”
“越思华。”
傅长陵抬眼看向秦衍,秦衍应声道:“那我们立刻去追。”
“不用。”傅长陵耸了耸肩,“他们要跑得了,上一世越思华就不会死了。”
说着,傅长陵将扇子打个转,背在身后,往外走去道:“师兄,咱们回大堂去,泡一壶茶,等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秦衍在房间里站了片刻,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越鸣,随后才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大堂,这时候店小二已经出来,正在打扫大堂。一见两人走出来,店小二吓得转身就想跑,傅长陵叫住他:“站住。”
“仙……仙师。”店小二回过身来,看着傅长陵,勉强笑道,“您还没走啊。”
“怎么,”傅长陵挑眉,“巴不得我走啊?”
“哪儿能啊。”店小二挤着笑道,“您在这里,是小店荣幸。”
“那去泡壶好茶呗。”傅长陵催促道,“怕我给不了你银子?”
听到是泡茶,店小二舒了口气,赶紧去泡茶,傅长陵和秦衍一起坐到桌边,小二不但上了茶,还上了些小菜,一面放桌上,一面道:“这是掌柜的送的,二位仙师远到是客,如果小店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谅解。”
“无妨。”
傅长陵应了一声,随后想起什么来,笑道:“话说,你们店里生意还好吗?”
“生意?”店小二先是愣了愣,随后笑起来:“挺好啊,就是住客少了些,平日就是乡亲来吃吃饭。”
“你们一般多久来个客人啊。”
“这可就难说了。”店小二想了想,“一般一两个月,总得来几个吧。”
“你们镇这么多客栈,一两个月几个,生意不亏么?”
“所以客栈不都改成酒楼了吗?”店小二笑起来,随后道,“不过虽然一个月就几个,但那些仙人都出手阔绰的很,随便一晚上的钱,都够小店开张一年了。”
说着,店小二把最后一道菜放下,恭敬道:“二位仙师慢用。”
“有意思得很。”
傅长陵吃着花生,转过头来,笑着道:“这么难找的地方,一年还有几个外来人,这些人能出去么?”
话刚说完,后院就传来一声尖叫。店小二忙赶紧去,大声道:“怎么了?见鬼了?大白天鬼吼鬼叫……啊啊啊!”
店小二才走进去,便大叫出来,随后和最先看到的人一起撕心裂肺大喊:“死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店小二连滚带爬冲出去,跪到傅长陵和秦衍面前,磕头道:“仙师,救命,死人了,里面有鬼杀人了!”
“别慌。”
傅长陵茗了口茶,悠悠道:“是邪祟作祟,我们住在这儿,就是来抓他的呢。”
听到这话,店小二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他颤抖着抬头看向傅长陵:“那,那现在没事儿了吧?”
“我们在,你这么害怕,难道是不信任我和我师兄?”
傅长陵挑眉,似乎是有些不高兴,店小二赶紧赔罪,秦衍看不下去,淡道:“别戏弄他。”
说着,秦衍拿出一个灵石来,放在桌上,淡道:“目前暂且无事,如今我们住在客栈,有事你可找我们。这些灵石你拿去,找个人,把屋子里的尸体抬出去埋了。”
秦衍的声音很平稳,听着让不由自主觉得安宁下来,小二缓了缓,站起身来,也没敢拿灵石,只道:“我们这就去。”
说完之后,便打着踉跄跑了回去。
傅长陵看着小二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坐着喝了一下午茶,一面聊一面喝。
掌柜的悄悄处理了尸体,也没让其他人知晓,怕影响生意,还亲自送了菜上来,求着傅长陵和秦衍别说出去。傅长陵和秦衍自然答应,他们也不想让这种事儿到处传。
等到下午时分,天上乌云密布,秦衍看了一眼天空,淡道:“怕是要下雪了。”
傅长陵撑着下巴,应了一声:“是啊。”
说着,他抬眼看向来来往往的百姓,他们有些拿了对联,有些提了灯笼,有些提着慢慢的菜篮,有些带着孩子在隔壁成衣铺挑选着衣服。天色虽然阴沉,百姓却是喜气洋洋。
“他们怎么看上去这么高兴的样子?”
傅长陵颇有些不解,秦衍抬眼看了一眼周边,淡道:“要过节了。”
“什么节?”傅长陵有些疑惑,秦衍淡道,“新春。”
听这话,傅长陵才想起来,竟是春节要到了。
仙界是不过春节的,仙界没有所谓的团圆,也没有所谓的热闹,大家各自修炼各自的,所谓宗族、师门,也不过是抱团取暖,防止自己在这个太过残忍的世界被人随意欺辱杀害罢了。
人间比起仙界,多的就是那份人情味,这种人情味有时候是一种令人烦闷的关系,他给人带来许多麻烦,又时候又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秦衍之所以会记得这样多,主要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凡人出身,对于凡间习俗,他比其他修士明白得大概更多。
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的际遇,他比起一般的修士,更重锄强扶弱。
如今的云泽仙界,已经很少有人在帮着百姓了。
帮这些百姓并没有什么好处,这些百姓能提供的东西,仙人大多不太需要。仙人想要的,是香草灵宝,是快速飞升,帮着这些百姓,也就秦衍这样的傻子还在遵守。
可是正是这样为数不多的傻子,才勉强维护着这脆弱人间那一点美好,一寸安宁。
不然这邪魅横生的世界,这些普通人,又如何与那些妖魔,与上天抗争?
秦衍是这世上的良心和底线,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秦衍,才让他为之侧目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上一世的秦衍早已遥远起来。
他想不起他杀人的模样,想不起他是魔君时的样子,他眼里只有今生的秦衍,他是干净的,温柔的,甚至于,带了几分圣人才有的超凡。
“看什么?”
秦衍察觉他的目光久久不去,不由得抬眼看向他。傅长陵笑了笑:“我就是想,以后我要做一个师兄这样的人。”
“又不是小孩子了,”秦衍端了茶杯,看远处匆匆跑回来的人,平淡道,“谈那么多以后做什么?”
“做好现在,就够了。”
正说着,远处的人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傅长陵抬眼看过去,发现是傅长言带着人急急赶了回来。他一进门,就冲着傅长陵和秦衍冲了过来,他来得气势汹汹,仿佛找人寻仇一般,傅长陵顿时警惕起来,准备着一旦他这个傻弟弟敢动手他就抽死他。
谁曾想,傅长言疾步冲到两人面前,竟是膝盖一弯——当场跪了!
“前辈……”傅长言颤抖着声道,“我们……我们出不去了!”
傅长陵:“……”
秦衍转头看向傅长陵,眼中意味深长,只道:“傅家家教不行。”
“傅家没怎么管过他。”傅长陵赶紧道,“傅家其他人都还不错的。”
“前辈,”傅长言怕得根本顾不了旁边两个人在说什么,只是道,“外面根本走不出去,继续留在这里,以那位……那位前辈的凶狠手段,我们怕是活不下来的啊!求求二位,指条明路吧!”
“我觉得他这么怕死和他娘比较像。”
傅长陵还在纠结傅家家教的问题,赶紧甩锅给越思华。
这时候越思华也进了大堂。
gu903();她面色惨白,手脚都有些僵硬,却还是走到了两人面前,朝着两人行了个礼:“二位小友。”她声音有些沙哑,姿态虽然不如平日从容,但相较早已吓垮了的傅长言,自然是要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