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知道傅长陵已经做下决定,他也没回应,让傅长陵自己想。
傅长陵想了一夜,翻来覆去,侧身的时候,他突然看见秦衍的耳垂。
他看着那光洁的耳垂,不由自主就想起万骨崖时候,他带着那个红色耳钉的模样。
不得不说,秦衍带着耳钉的样子,撩人又美艳,傅长陵光是想想,就觉得这滋味妙极。
他不喜欢秦衍带别人送的耳钉,但若这耳钉是他送的,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傅长陵一想,便高兴起来,等第二天起来,他赶紧在灵囊里开始翻找。
他从灵囊中翻找出一个傅玉殊给他的仙品灵器,上面镶了一颗红色空间石,这种石头不仅生得漂亮,还像灵囊一样能储藏东西。傅长陵把那空间石拆了下来,又去融了一些金子,花了许多时间打磨雕刻。
打磨好耳钉,又开始雕刻装耳钉的木盒,等一切准备好后,差不多就到了鸿蒙天宫。
傅长陵本想直接送给秦衍,但在送出去之前,他突然又想起当初江夜白送秦衍的耳钉里封了三道剑意,他一时有些气闷,于是也封了三道剑意进去。三道剑意封完,他意识到江夜白是渡劫期,他是化神期,他这三道剑意再贵重,也贵重不过人家,于是他又封了三道真言,想着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等到了晚上,两个人准备歇下,傅长陵把耳钉藏在枕下,时不时打量着秦衍,秦衍熄了灯到了床上,见傅长陵一直往他身上偷看,秦衍便直接抬眼:“看什么?”
傅长陵笑了笑,捧出了耳钉盒子。
秦衍有些奇怪,取了盒子:“这是什么?”
“你打开瞧瞧。”
傅长陵盘腿坐在床上,秦衍打开盒子,就看见这个红色耳钉,秦衍愣了愣,抬眼看向傅长陵,傅长陵赶紧直起身来,认真道:“你可别拒绝,我做了好多天呢。”
这话把秦衍打算说的话突然堵住了。傅长陵取了耳钉出来,有些兴奋道:“师兄,我给你带上。”
“这……”
“你肯戴师父送的耳钉,不肯戴我的?”傅长陵皱起眉头,秦衍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道:“那……你戴吧。”
傅长陵听秦衍答应,高兴起来,他拉着秦衍坐下,抬手给秦衍带上耳钉。
秦衍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让他将耳钉插入软肉,而后傅长陵替他撩起头发,静静打量着他。
他旁边的秦衍垂着眉眼,暖烛的灯光给他晕出一道光圈,让他呈现出一种人前难有的温柔,和隐约说不出的妩媚。
傅长陵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觉得喉咙间有几分干涩,像是走在沙漠的旅人,一时有几分干渴。
秦衍见他久久不言,抬眼看他,那茫然又清澈的眼神,更是看得傅长陵情动不已。
但是他知道他们才刚刚开始,他怕太快会惊到秦衍,让秦衍不喜。毕竟这不是在太平镇那种生死交加的情况下,秦衍的意识很清楚,对于亲密的动作,秦衍怕是会抗拒。于是傅长陵不敢多言,笑起来道:“师兄带着好看。”
秦衍将目光挪到边上,低低应了一声。
傅长陵见秦衍带上了耳钉,心满意足,他跳下床去,同秦衍道:“我洗个澡,你先睡。”
秦衍有些茫然,他抬起头来:“你方才不才洗过吗?”
“没洗干净。”
傅长陵说着,就转入了净室。
第二日清晨,飞舟就到了鸿蒙天宫,秦衍领着傅长陵、上官明彦、云羽一起走下来。
云羽和傅长陵谈了一次后,状态好了许多,虽然不会再莫名其妙讨好大家,但是和上官明彦一直保持着距离。临近鸿蒙天宫,他便紧张起来,穿了一件黑色袍子罩着自己,又用白带蒙住眼睛,防止别人看出他的竖瞳,颇有些紧张走下来。
到了门口,守门弟子见四人回来,开始查验四个人的身份,到了云羽时,云羽整个人都在抖,傅长陵赶忙搭住云羽的肩,笑着同守山弟子道:“这是云师兄,守了点伤,先进去吧。”
守山弟子听到这话,高兴道:“云师兄,你回来啦?”
云羽低头应声:“嗯。”
听见是云羽的声音,弟子们更高兴了,叽叽喳喳围上来,傅长陵赶忙道:“别打扰师兄休息,先让我们进去吧。”
秦衍也开口道:“退下吧。”
秦衍出声,所有人就不敢上前了,大家赶忙让了路,放四个人进去。
四个人御剑上去之后,秦衍同上官明彦道:“你先去休息吧。”
随后他看向云羽:“你是随我去见师父,还是……”
“我想回去自己呆着。”
云羽极快打断他,随后又道:“我去见我师父就好。”
秦衍得了这话,点了点头,便道:“那你们走吧,我得去找宫主。”
云羽应了一声,同上官明彦一起行礼,便起身离开。
傅长陵跟在秦衍后面,见秦衍忧心忡忡,笑道:“没事儿,过一段时间,云羽会好的。”
秦衍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两人一路行到江夜白的问月宫,秦衍已经提前传音通报,到了门口之后,秦衍还是恭敬行礼:“师父,我回来了。”
“嗯。”
江夜白淡声道:“进来吧。”
说着,秦衍便领着傅长陵进去。
江夜白坐在案牍边上,似乎在看什么。他依旧是平日蓝袍玉冠的模样,只是脸色更苍白了许多,整个肤色带了种难言的透光感,显得他整个人异常虚弱,似乎随时要羽化而去。
秦衍一进门,见到江夜白的模样,便不由得皱起眉头,压住心中的担忧,克制道:“师父近来可好?”
“嗯。”
江夜白应了一声,看着案牍上的文书,执笔批改着道:“听闻你去了太平镇那边。”
“是。”秦衍恭敬回复,“在那边找到了云羽,还发现了第三个气脉封印。”
“那处理好了吗?”
“好了。”
秦衍平静道:“还发现了一些其他事情。”
“嗯,”江夜白没有抬头,只道,“说吧。”
秦衍恭敬将所有事情说了一边,从万骨崖到太平镇,把蔺尘整个生平,鸿蒙天宫所作所为,全部都理清给了江夜白。
江夜白听得眉头紧皱,似是极为不喜这些事情,等秦衍说完之后,江夜白抬起头来,极快道:“这些事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他说话的瞬间,目光就落到了秦衍的耳钉上,而后又极快闪过,移到其他地方。
傅长陵在旁边闲着无事,一直打量着两人,于是这一幕便落到傅长陵眼里,他不由得多看了江夜白一眼,却见江夜白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听秦衍报告道:“没有其他人了,上官明彦和云羽或许知道一些,但并不全面。”
江夜白点了点头,思索着,缓声道:“如果当年他们有这个想法,如今怕是没有放弃。”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云泽灵气衰竭一事并没有停止。以人炼脉这种事,有了开端,就难以停止。
“终归是要管的。”江夜白低声开口,秦衍和傅长陵都没有应声。江夜白缓了缓,慢慢道,“若是我们直接拿着这件事来追责,牵扯太多,怕是会被众人反扑。你们且将当年参与此事之人的名单给我,我们一个一个来。”
“师父是打算清查此事?”
秦衍看着江夜白,神色郑重,江夜白凝视着他,只道:“你不打算吗?”
“此事牵扯重大,我怕师父……”
“可哪怕我不同意,你也是会查下去的,不是吗?”江夜白开口之后,秦衍便沉默了,他的确是如此想的。
傅长陵不可能让蔺尘这么白白冤死,而傅长陵若动手,他也很难袖手旁观。
“既然如此,”江夜白转过身,提起笔来,缓声道,“不如我来查办。”
秦衍一时说不出话来,江夜白缓了一会儿后,抬眼看了两人一眼,随后道:“修凡先下去吧,我同你师兄说几句话。”
平时若是听到这话,傅长陵自然不会多想什么,但是现下听到这话,傅长陵突然就想起方才江夜白那一瞥,他心里不由得有了几分抵触,笑起来道:“师父是有什么话要同师兄悄悄说,都不让我听的?我一个人回去无聊,就在这里等师兄吧。”
“修凡,”不用江夜白开口,秦衍便直接出声,“先回去。”
傅长陵笑容僵在脸上,仍旧道:“师兄,我等你行不行呀?”
“回去。”
秦衍言语中容不得拒绝,傅长陵没有说话。
其实他早就发现,对于秦衍来说,江夜白就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区。不比是没感觉的,若有一日想要比较,便会发现,无论什么位置,都比不了。
他一时有些胸闷,深吸了一口气,行礼道:“是。”
说完,傅长陵便转身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问月宫内就剩下了江夜白和秦衍两个人,江夜白捏着笔,好久后,他才抬起头来,看向秦衍,只问:“你耳朵上那耳钉怎么回事?”
秦衍没想到江夜白会问这个,但他也没隐瞒,只道:“是修凡送的。”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提到“修凡”两个字事,语调有了几分柔软。江夜白神色不变,静静注视着他,只道:“他送你这个做什么?”
秦衍听得江夜白问,沉吟了片刻,许久后,他缓声道:“师父,有个事儿,我不瞒你。”
说着,秦衍有些不好意思笑起来:“我同修凡在一起了。”
手中紫竹管狼毫应声而断。
不远处傅长陵气鼓鼓往揽月宫回去,回到一半,他又想起来,就这么回去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至少得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于是傅长陵赶紧又折了回去,这时候秦衍看着断掉的笔,有几分诧异:“师父?”
第九十三章师兄,你喜欢我的,只是你……
江夜白听到秦衍的声音,他少有带了几许慌乱,回过神来,将笔放在旁边。
秦衍观察着江夜白的神情,缓声道:“师父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有点突然。”江夜白笑起来,“为师本以为,你会和玉清结为道侣的。”
“我与师姐并无师门之外的情谊。”
秦衍诚实回答,江夜白接声:“那你与沈修凡有吗?”
秦衍迟疑了,傅长陵刚好摸回来。
以江夜白的实力,他想偷偷摸摸不容易,但好在近来江夜白受伤,而秦衍惯来对他的气息不太设防,于是他小心翼翼用符咒遮掩了自己靠过去,悄悄窥探着里面。
一回来就听到江夜白问这句,傅长陵心骤然扎了一下,他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会来找这罪做什么?
只是已经到了这里,如果再离开怕是被发现,于是他干脆潜伏在这里,听江夜白道:“以你如今无情道的境界,是不可能对任何人有感情的。”
秦衍没有否认,傅长陵愣了愣,片刻后,秦衍缓声道:“可是,我想试试。”
江夜白没说话,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书信,片刻后,他笑起来:“试试有什么意义呢?阿衍,”江夜白抬头看他,“你不可能爱谁的。”
秦衍说不出话,江夜白说的倒也没错。可他听在耳里,总有那么几分说不出的难受。
师徒二人静静对视,江夜白从秦衍眼里看出几分茫然,他眼神微动,似是不忍,便站起身来,走到秦衍面前,“阿衍,你知道,为师为什么教你无情道吗?”
“师父当年说,”秦衍低着头,看着江夜白衣衫上的剑纹,缓声道,“我是修无情道的好材料。”
“不止如此,”江夜白注视着他,“为师还希望,若有一日,为师不在了,你也能活得很好。”
秦衍心里颤了颤,他抬起头来,看着江夜白:“什么叫不在了?”
“为师选的路,艰险重重,”江夜白笑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一日,就没办法在你身边。可你天性纯良,看似冷漠,实则深情。选择谁,相信谁,就容易一条路走到黑。你并不是修无情道的好材料,玉清才是。只是我不希望你受感情所扰,所以教了你无情道。”
“为师想着,若有一日,我走了,”江夜白声音顿了顿,终于还是开口,“你不会太伤心。”
“这世上所有事,都不会让你太伤心。”
秦衍没有说话,他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口,难受得紧。
“师父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他了解江夜白,知道江夜白若同他大段安抚什么,必然是要说一些不太好的话。江夜白沉吟许久后,缓声道:“你已经到最后一个境界,为师希望你不要自寻烦恼。”
“既然没喜欢,”江夜白声音平淡,“便不必试了。”
听到这话,傅长陵躲在外面,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觉得手足发凉。
他太清楚江夜白在秦衍心中的重要性,也太清楚对于秦衍来说,其实他算什么。
秦衍对他的感情,更多是愧疚、是怜悯,是师兄对于师弟那一份关爱和不忍。
他答应他的时候,是在他濒临崩溃入魔的前一刻,对于秦衍而言,答应他或许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他可以试一试。
而如今江夜白让他不要试,他应当不会拒绝。
傅长陵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心被人攥在手里,捏得发疼。他努力屏着呼吸,怕自己太过失态,暴露自己。
秦衍久久不言,两个人等着他的答案。
许久之后,秦衍开口:“师父,”他说的肯定,“我还是,想试一试的。”
听到这话,傅长陵愣了,旋即有一阵狂喜直冲心头,他赶紧扒在门上,其实已经听得很清晰了,可这个动作会让他有一种能听得更清楚的错觉。
江夜白没有说话,好久后,他声音有几分干哑:“为什么?”
“我不知道。”秦衍笑起来,“只是我觉得,如果我能试一试,应当是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