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姑娘不满沈大人,对他发脾气,不让他亲近也好。
姑娘怎么忍得了,沈大人又对这个好又对那个好,还当做什么都没有的跟他睡在一块。
“话不可乱说,别说旁人听到了做文章,姑娘听到你的话能不心寒?”
“我看现在的姑娘根本不会心寒,你不觉得她虽是笑着,但整个人却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流丹说完就被浮翠掐了把:“你在乱说,我就代主子掌你的嘴巴。”
流丹不高兴的动嘴,她们自小跟在余令身边,余令这个主子有才清高,她们这些单奴婢的也沾了点。
她不知浮翠怎么就能那么适应的那么快,但让她看来姑娘要是一直这样,还不如当初就死了呢,还能留个好念想。
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想法,流丹自己也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敢再想下去。
昨日说要画人,余令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铺开了画纸。
她身上只穿了件水红软缎中衣,而沈屺春身上搭了被衾,裸着的脚搭在床沿的红木浮雕凸起上。
连声音都还是刚睡醒的沙哑:“那么急?”
“昨日就该画了,要不然我记不住。”
她虽然有个过目不忘的名头,可画面跟文字不同,她能把想记的画面刻在脑子里,但却有时效性,时间过得久了她看了别的东西,想了别的事情,再回忆当时的情形难免有偏差。
但她就不喜欢这种偏差。
屋里画具是备的最齐的,余令调了色,先描绘了河水另一头的青山。
往常画青山,她总是带了壮阔,而今天这山却是秀气的,带有几分的烟火气。
沈屺春就趴在床上瞧着余令认真的神色,以前跟着谢辞非的时候,他也见过她画画的模样。
她画画像是不止用手一样,画着画着嘴巴就会越抿越紧,让人有想撬开的冲动。
还有她那时候作画时认真入神,但偏偏人还是灵觉的,他的视线稍稍在她身上停留过长,她就会蹙眉看向他,露出不满厌恶的神色。
不像是现在他如何看,她都是垂首作画,只是偶尔停笔眼神放空思索想法。
虽然神态与在水月楼时差不多,但沈屺春却猜测她绘的画不会跟水月楼时相似。大约会像那张画院子中草木的画纸,充满勃勃生机。
“既然是画的是我,你为什么不看我?”
余令抬起头:“我画的又不是此时的你。”
沈屺春枕着脑袋:“无论是此时或是他时都是我。”
余令顿了顿笔,之后时不时抬头看沈屺春一眼。
“你在敷衍我。”沈屺春从床上坐起,“你看我的眼神是空的。”
余令都佩服起沈屺春的敏锐了,她的确是不想跟他争辩,所以敷衍他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就当是活动脖颈。
“莫烦我,马上就要画完了。”
余令语气像是打发难缠的宠物,本以为宠物会听不懂,反而缠人缠的更凶,画了几笔发现沈屺春没声了。
抬头他就安安静静地注视她,真听了她的话莫烦她。
山水都勾勒出来,站在水中间的沈屺春看着就像是刮进山水景色的春风。
比起弯腰捕鱼,在余令的画中他就是简单的站着,眼睛像是低头看水,但又像是透过谁看春日美景,更像是在看景致外的其他人。
把心中记下的画面画下,余令朝沈屺春招了招手:“你看看如何?”
沈屺春走到前头,低眸观摩。
“我若说跟之前你画给我的没甚差别,你会气恼?”
沈屺春觉得余令似乎是误解他了,他只是对旁人的情绪敏感,而没有多少文人墨水。
他对余令的画,是先感知到她的情绪,再看她具体画了什么。
这幅画的意境跟色泽他看不懂,但感觉起来,跟就跟那时一样。而余令大概是不喜欢这种一样的。
“比不过你扔了我的鱼气。”
余令神色淡淡,不如沈屺春所想的露出气恼的神色,反倒像是听进了他的话,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自己的画,“你比我都能看懂我的画。”
她本来以为她能再重画往常的画感,但有些东西变了就变了,她的表情能骗的了人,画却不能。
“不过这作品也不必往日的差。”
余令一锤定音,笑着看向旁边的沈屺春,“你喜欢吗?”
“我喜欢。”虽说这幅画与之前那副给他的感觉相同,但也不妨碍他爱这幅画。
出自余令的手,画的是他,这两点都值得他心潮澎湃。
两人对视,余令以为沈屺春要问她什么,却没见他开口。
余令心里发笑,觉得沈屺春不问才好,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明日我就要继续当值,你要是没别的想去的地方,今日我们就闲坐?”
余令点头,昨夜她虽然没发热,但身体到现在都还是倦倦的,也不想再出门。
闲坐自然有闲话,余令听见管事说谢家又送了礼,好奇地看了沈屺春一眼:“你又做了什么?”
上次他跟她说谢沣伤了眼,谢家吃了闷亏,还谢他把她接走,那现在送礼,总不会是因为谢辞非要举办婚礼,所以特意给他送礼,让他别去。
“谢沣烧了水月楼的厨房,我牵线让他们赔了银子了事,不然秋娘打算告到官府……那日伤了几个人。”
听到秋娘的名字,余令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你们两个是不是相识已久?”
“两三年,算不得久。”
要是说久,他们相识才算是久,离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四年。
“你想谢辞非了?”
想到余令问起谢辞非的事,沈屺春侧过脸,“因为我看你的画说不出你想听的话?”
这个猜测让余令忍不住想笑,她觉得沈屺春的评价直至核心,但沈屺春似乎觉得还不够,得说些累赘之词她才会满意。
“你觉得他若是看了,会说些什么?”
“我猜不到,不过我可以拿给他看看。”
要是她想听到评价,他不会吝啬把画作跟谢辞非分享。
沈屺春的神情不似作伪,余令打量地看着他:“那你就拿给他看看,我也好奇他怎么看我画你。”
定下了这事,两人漫无边际的又说了其他的琐事,比如说望京又有什么人家有了风头,又有什么人家夹紧了尾巴。
到晚上睡时,余令突然想到:“今日楚美人她们怎么没来唤你?”
按理说她们两个不会那么安静。
沈屺春正在换衣,闻言倒是想起了她们两人如何费劲功夫他也还是平静如波。他说他不介意余令把身体给谁,他自己也不想把这事看的太重。
只可惜他的身体太认人,嗅着她们身上的味道,听着她们的声音总觉得不对。
以前光想着他若是睡女人,第一个该是余令,真睡到余令了,好像也没必须再睡谁的想法。
“估计是太失望。”
拥着余令,除去外面的琐事,他也喜欢跟她说这些隐秘的小事。
“在车上她们两人就躺在我的腿上,说要帮我暖腿,褪了我的衣裳说是怕我着凉。”
沈屺春说的太细,余令又是个画画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有了画面,大概能想到楚美人与王美人衣裳半开,紧贴在沈屺春的腿上摩挲。
“她们为什么失望?”
“摆弄半天我没动静,她们却气喘吁吁,她们说是我受了凉,熬了汤给我,回到府里我依然没如她们所希望的硬挺起来。”
沈屺春吮吸着余令的耳垂,低声在她旁边发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感觉到沈屺春引着她的手顺着衣服轮廓去摸他发烫发硬的位置,若是一切真跟他说的一样,那他真该是有什么毛病。
昨日她半睡半醒,不止感觉到他啃咬她的脚趾,还隐隐听到了他窸窣自渎的动静,早上醒来还有还有几张弄脏的帕子在地上。
再者他们睡到日上三竿,不乏因为他早上一醒就生龙活虎。
“她们给你煮的汤里放了东西?”
听沈屺春应了是,余令就明白了楚美人她们的失望,要是马车上还能推说受凉,吃了药还不行,那就是沈屺春的问题。
被沈屺春摆在了床上,余令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确有毛病,从心到身,你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沈屺春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他以往只是想拥有余令,余家败落,他设计了一连串的事情,他想余令低入尘埃。
惶恐又兴奋的操控一切,他没设想过结果,却满意余令能展现出的所有结果。
现在余令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深究下去,的确想不出自己对余令还有什么想法。
“那正好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余令淡淡道,“我也想看看我们能走到哪一步。”
☆、第三十二章
余令以为沈屺春说要开始上值,最多就是早出晚归,却没想到又是接连几天没看到他。
见他这模样,她都想打听望京是不是又有哪家闺秀落难,他去水月楼监视,所以耽搁了回府,要不然他现在能忙成这样,当初他日日往水月楼里走,总不会也是告了假。
隔了几日,余令还是从楚美人她们口中知道沈屺春这几天在做什么。
沈屺春这段日子一直在为他父亲翻案。
沈屺春在娘胎时就能跟余令定亲,自然家世差不多哪里去。这事余令见过那块玉佩后,稍稍打听过,当初算起来余家这门亲事还算是高攀。
沈家算是江南望族,当年他爹官居四品,查了一桩贪污大案,却在某日一家人失踪不见。
人不见了,话自然都由沈家的对头来说。
沈父成了贪污枉法,怕事情败露,带着妻儿潜逃。
连带着沈父看押证人也全部死光,死无对证,沈家整个家族因为这事影响,渐渐日落西山。
沈屺春上位从未提过沈家,直到最近线索收集的差不离,才开始借着余令的事道出身世。最近这段日子便是查当初那事的具体情况,顺藤摸瓜把曾经那些犯了案的官员查清楚。
“若是这事能早些翻案就好了……”
浮翠表情可惜,若是这事早一年查清,她们姑娘及笄之后就嫁入沈府,那就是余家出事也不会牵连到外嫁女。
可偏偏一切都太迟。
由妻变成现在妻不妻,妾不妾。
浮翠可惜,但余令却没什么感觉。别说当初余明志设计追杀沈屺春,就是早翻案了她也是不乐意的,她一直记得初遇沈屺春看到的那一幕。
除非是沈千秋与他的夫人没死,沈屺春自小在沈家长大,她与沈屺春才会有个没怨怼的开始。
“沈大人可真厉害,听说当年他一家被灭口,他也中了刀却没死透,不止活下来了,而且现在位高权重。”
流丹这些天摸透了姑娘,也懒得像是浮翠一样可惜什么。转眼就提起了其他的流言,“那时候沈大人才多小,竟然就那么平安长大,还误打误撞救了陛下,说他的命不好,但要是常人哪有他这运道。”
以前沈屺春跟着谢辞非的时候,她只就是沈屺春看着有些吓人,她现在想起忍不住懊悔当年眼界太窄,没看出沈屺春的本事。
余令想起了沈屺春胸膛边上的一道伤疤,当年的致命伤应该就是那道。
那还真是九死一生,那一道伤痕离他心口也就一寸不到的距离。
沈屺春不在府中,不过楚美人她们闲时会找余令说话,又有流丹这个好打听,沈屺春在外面的事,余令倒是半点不漏的都听清了。
“楚美人她们真奇怪,一副恨死姑娘的样子,但没事又来找姑娘。”
“人闲了就是看不顺眼的人,她们时不时看一眼给自己添堵。”这一点余令早就在桃红那里领略过了。
“就希望她们只是看看,没想什么花招。”
“她们不敢。”
余令想起沈屺春说的那些话,后院的女人若是没有娘家,立身之本就是男人。
要是她们真讨好不了沈屺春,就是再讨厌她,也没胆子动手。反之,若是那夜她们如意了,隔天她就会倒霉。
既然不能对她动手,又不愿让府里下人觉着她独占鳌头,她们都怕了她,自然就会偶尔找她闲话。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不想跟楚美人她们针锋相对,她们双方都没什么是非对错。
她们是送给沈屺春的美人,讨好沈屺春理所应当,而她是沈屺春的“妾”,也得把心思放在沈屺春的身上。
想到这个,余令想了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讨好沈屺春?
若是讨好又该从何处讨好,她是没法子做跟楚美人做想通的事,对于她来说给沈屺春画画就是待他不同,只是可惜作用似乎不大。
他既没把那件事当做讨好,还跟她提起了谢辞非。
瞧着浮翠给她从厨房端的点心,浮翠为她端茶送水她只觉得的正常,若是她对沈屺春那么做,是不是他就觉得是讨好了?
沈屺春不在府邸,却不方便余令思考。
她只有见到沈屺春的时候才乐意思考他的事,见不到人她想一下,还没察觉呢心里就把人搁下了。
过了小半个月,余令再在白日见到沈屺春的时候,恰好才听了楚美人说他去鞭尸。
一个时辰前,楚美人与王美人在她屋里,与她说当年犯案的几人其中一位主谋已死,而沈屺春却没人死如灯灭的打算,带着人刨坟,把人挖出来鞭尸受刑。
楚美人她们一边说,一边眼露惊恐,但余令听着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件事发生在沈屺春身上再正常不过。
不过没想到,才在这里讨论他,他竟然就出现了。
余令瞧着他身上灰扑扑的玄色圆领袍,觉得他可能鞭完尸,没有洗漱换衣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