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姚蜜咂舌说:“您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气派啊!”
“我跟您反应情况的时候,您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嗯嗯啊啊的答应了半天,点积极行政的意思都没有,现在听我说了几句实话,就恼羞成怒坐不住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脸上轻蔑,嗤笑说:“怎么,现在您想起来问我是哪个学院的,辅导员是谁了?不是我说,您反射弧有点长啊,这智商是怎么坐上管理位的,不会也是走了后门吧?”
政教处主任那双不大的眼睛几乎要从镜片后边跳出来了,猛地站起来,指着她厉声说:“把你的辅导员叫过来,马上!怎么会有这种学生,简直是,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想叫我的辅导员来做什么?!叫他骂我顿,叫他取消我的评优资格还是在档案里记过?!”
姚蜜冷冰冰道:“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叫你把你爸妈叫过来,跟我解释下他们是怎么把你教育成这个样子的?!尸位素餐,厚颜无耻,你简直令人作呕!”
政教处主任气个半死,张脸涨得发紫,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她,大半天没说出话来。
姚蜜也懒得再跟他打口舌官司,丢下声冷笑,背着包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原仍旧跟在她身后,他脸上直带着的微笑不见了,微微显露出些许的嘲讽,但说话时语调仍然十分轻松。
“人类,”他说:“你失望吗?”
“不,”出乎原预料的是,姚蜜脸色平静,声音丝颤动都没有:“我是个悲观主义的人,从来不相信好运会降临到我头上,所以在去办公室之前,我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原听得眉头跳,饶有兴致的说了声:“哦?”
姚蜜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指纹开机之后显露出来的是录音页面。
“原,你知道西楚霸王项羽吗?”
她终止了手机上的录音,然后说:“秦汉之交时,项羽率领军队去解巨鹿之围,楚军全部渡过漳河之后,项羽让士兵们吃了顿饱饭,带上三天的干粮,然后把船凿沉,把锅砸碎,士兵们没有了退路,作战时都十分勇猛,以当十,最终成功的解了巨鹿之围。”
原说:“所以呢?”
“没什么所以了,”姚蜜说:“我到政教处办公室的时候,就注定不可能再退缩,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江桃我打了,政教处主任我怼了,现在退缩回去,鬼知道这俩人会怎么收拾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信我豁出去切还对付不了他们!”
原称赞说:“有志气。”
“呵,”姚蜜抬着下巴,说:“颗老鼠屎也能弄坏锅粥,我的能量超乎你想象!”
原:“……”
姚蜜心里边定了主意,但是也不急,大清早跟江桃撕了场逼又去跟政教处老师对呛,她忙的团团转,早饭都没吃呢。
人是铁,饭是钢,顿不吃可不就饿得慌。
再说,她今天那千块的额定花销还没动过呢。
姚蜜出了校门,找了家挺干净的粥铺坐下,给自己点了份皮蛋瘦肉粥,外加两个猪肉大包,两个酸菜肉包。
老板看是个年轻女学生,送过去的时候还问了句:“这么多,姑娘你个人吃的完吗?”
姚蜜笑眯眯的说:“没事儿,我胃口大。”
皮蛋瘦肉粥还是热的,姚蜜喝了口下肚,能感觉到那热乎气儿顺着喉咙起到了肚子里,别提多舒服了。
猪肉大包的皮儿软软的,肉馅又醇又香,撕开个褶儿,还能看见浅色的肉汁流出来,酸菜肉包则是另种风味,爽口而不油腻,十分鲜美。
姚蜜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吃完,拿纸巾擦了擦嘴,又问老板说:“您知道这附近哪有做横幅的吗?我想做个。”
这时候已经过了早餐的时间,店里边就姚蜜个客人,老板也不忙,拿着抹布在蒸笼边想了想,说:“我还真知道个,你顺着这条街往南走,到头之后稍微拐就能看见了……”
“谢谢、谢谢,”姚蜜赶忙说:“您可真是帮大忙了,劳驾我再跟您打听个事儿,您认识的人里边,有没有想做短工的?我想找两个人帮忙,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撑死了上午,价格好说。”
老板说:“这得看是什么活儿了。”
“活挺简单的,就是举横幅,点也不重,”姚蜜说:“您要是有认识的人,那就替我找找,我在这儿先谢谢您了。”
“人选倒是有两个,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做,你稍等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老板还挺热心的,这么说了句,就摸出手机来开始联系人,当着姚蜜的面说了几分钟,约定好了待会儿见之后,又跟她解释说:“是两兄弟,到首都来打工的,平常帮人刷墙,我这店的墙就是他们刷的。弟弟之前受了伤,干不了重活,哥哥也得陪着照顾,但房租水电还得照常交啊,光吃饭没收入,俩人也挺着急的。”
这事儿姚蜜完全能够理解,首都这地界要是没个房子落脚,那房租的压力简直能把人给压死。
姚蜜现在住的是学校宿舍,年住宿费千二,而且还包水电,等出了学校你想找这么便宜的房子住?做梦吧!
随便找个像样点的次卧,个月都得两千起步,这还不包括水电和费呢!
那两兄弟说是半个小时之后就能到,姚蜜跟他们约了到时候在粥铺见面,然后又趁这功夫去订做了横幅,买喊话喇叭,最后再把录音剪辑出来弄到喇叭里边去,就等着到时候去播放了。
姚蜜把这切忙活完,那两兄弟也到了,四十多岁的模样,体格都挺健壮。
“我的要求很简单,到校门口举横幅就行,”姚蜜找人办事,也不会藏着掖着,把事情原委讲了,又说工资待遇:“在那儿举上午就行,最多午学校那边估计就会找我了,人百五,没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这要是本校学生兼职,那肯定会考虑下影响,但换成刷墙兄弟,那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兄弟俩合计,拿起横幅风风火火的过去了。
姚蜜这个正主也没退缩,问粥铺老板借了个凳子,拿着喇叭坐到学校门口用最大音量播放录音。
这动静可不算小,刚开始就引来了众人围观,要换个脸皮薄的不定会难堪成什么样呢。
但姚蜜是谁啊,她是能在全系班干部面前自揭伤疤申请贫困金的女人,这点小风小浪有什么好怕的!
喇叭开始响,那边刷墙兄弟就把横幅挂起来了,内容简洁明了,直击要害:
丧尽天良某老师骗贫困金,官官相护政教处粉饰太平!
第10章
这横幅往外挂,杀伤力完全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附近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本校师生有,其余学校的也有,人流密集,信息传播的也快。
姚蜜可以不要脸,但学校不行啊。
学校这边既要考虑到社会大众对于学校的看法,也要顾及教育部的态度,真把事情闹大了,今年的学校经费还要不要了?招生还办不办了?!
再说姚蜜那横幅拉的也太扎心了,老师贪贫困金,学校领导粉饰太平。
这事要真是传出去,那些无良媒体肯定跟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样涌上来,他们可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有阅读量、够吸引人就行,稍微炒作下,怕不是要上微博头条。
姚蜜在学校门口呆了几分钟,周围就堵上了群人,有跟同伴指指点点的,有拿着手机拍照的,有人听完录音愤愤不平,还有人觉得她这么做太过火了,是在败坏学校声誉。
“同学,你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怎么忍心这样败坏自己母校的名声?”
有个男生皱着眉过去说:“有问题可以商量着解决,在学校门口撒泼就不太好了吧?”
“嚯,”姚蜜翻个白眼,说:“这位同学,你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吗?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去解决问题?你真的听完我播放的这段录音了吗?我去政教处反映情况了,可政教处主任是怎么敷衍我的?这种情况下,你告诉我应该怎么解决问题?”
男生被噎了下,表情尴尬的说:“政教处老师不负责任,你可以再去找别的老师反应情况啊……”
姚蜜指自己横幅上的内容,说:“我以个人名义担保,我没有说句假话,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你认为这几名老师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应该接受惩罚?”
男生迟疑了会儿,说:“如果你没有撒谎的话,那的确是他们有错。”
“既然这样,那请你发扬正义,帮帮我可以吗?”
姚蜜说:“给你认为靠得住的老师打电话也好,打校长热线也好,请你跟我起反抗这种不正当行为,可以吗?”
男生神情不太自然的说:“我还有事,急着回学校……”
“那你开始为什么会停下脚步来指责我呢?你不是有事吗?哦,我明白了。”
姚蜜说:“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我的时候,你有充裕的时间,因为这只需要动动嘴,不需要额外付出任何东西,但是当我需要你跟我站在起寻求正义的时候,你退缩了,因为你清楚这很可能会损害到某些校领导的利益,你怕了!这位同学,实话好说不好听——你这就是传说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男生被她说的脸上阵青阵白,围观的学生们发出阵嘘声,他自觉理亏,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快步进了学校。
“我是本校大四学生姚蜜,我今天实名举报这几个不配被称为老师的老师,我愿意对我所说的话负责,切后果都由我姚蜜本人承担!”
姚蜜站到凳子上,暂停了录音播放,然后举着喇叭大声说:“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有的界限可以模糊,但有的界限绝对不可以!我马上就要毕业,这时候再去闹着场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是我不希望后来人再重复我的经历,被人索要贫困金,被人顶替入党名额,遭遇不公却只能忍气吞声,面对强权却无能为力,这个社会不应该是这样的,也不能是这样的!”
“我爱我的母校,我尊重传授我知识的老师,我还记得我踏入大学校门的时候心情有多激动,对未来怀有多少憧憬和希望,所以我才决定站出来揭开这切!”
“我不是想抹黑学校的名誉,也不想影响母校的清名,我想在离开学校之前帮它清除蛀虫,涤荡污垢,我希望后来的学弟学妹不会遇上跟我样的事情,我希望我的母校越来越好,永远光辉向前!”
周围响起阵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今天到校门口来,不是图名,也不是图利,我所求的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公平、公正’,”姚蜜说:“如果你们愿意支持我,那很感谢,不支持也没什么,但我既然做了,就定要做到底!”
学校门口围着的学生越来越多,姚蜜却点也不惧怕,重新开始播放那段录音,擦擦凳子屁股坐在上边。
校门口的保安见事情要闹大,边去打电话联系学校领导问应该怎么处理,边出门驱散人群:“这是学校门口,不允许挂横幅,散了散了,都散了!”
姚蜜也不怵,说:“学校门口不可以,那我就到马路对面去,那地方挂横幅不犯法吧?”
说完就拎着凳子站起来,招呼刷墙兄弟俩起过去。
她这么变通,保安就没办法了。
校辅导员群里发进去张照片,赫然是姚蜜举着喇叭站在校门口的样子,发照片的领导忍着怒火,说:“这是哪个学院的?赶快把她叫回去!在学校门口这么闹腾,像什么样子?!”
个系里边有几百个学生,辅导员平时接触的又比较少,时之间还真是认不出来,但姚蜜有两个鲜明的特点,是长得好看,有系花的美名,二是穷,年年申请贫困金。
辅导员看就认出来了,惊出来头冷汗,都没来得及回复群领导,就赶忙从系学生名单里查出她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这时候姚蜜正在学校大门的马路对面,施施然的坐在凳子上播放录音,刷墙兄弟站在她身后举横幅,看起来跟包公身边的王朝马汉似的,周围乌泱泱的聚集着群学生,看热闹的,支持她的,挤得满满当当。
姚蜜的手机响了,看眼来电显示,就知道肯定是学校那边接到消息了。
她把喇叭给关了,接起电话之后直接点了录音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手机那边的辅导员厉声说:“姚蜜!你在胡闹些什么?!马上到办公室来找我!”
姚蜜说:“老师,首先我要提醒您,我点了外放和录音,您所说的话可能会出现在周围人的耳朵里、教育部的举报信箱里、又或者是媒体的新闻报道里,现在请您把要对我说的话重新说遍,好吗?”
辅导员:“……”
辅导员听她说是开了外放,声势就弱了半,再听到教育部和新闻媒体报道,语气就彻底软了。
“姚蜜啊,有话慢慢说,”他语重心长道:“你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有义务要维持母校的声誉,现在在学校门口这么大闹,你对得起谁?是对得起辛辛苦苦教导你的老师,还是当年录取你的学校?要以大局为重啊。”
“之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被我开解了几句之后,就羞愧难当,偷偷摸摸的跑了。”
姚蜜听得嗤,说:“老师,最能维护学校声誉的办法就是严查这件事情,把那些害群之马揪出来,该开除的开除,该吊销名额的吊销名额,而不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绑架别人,扯着大局为重的狗皮膏药损害无辜学生的利益,您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辅导员还没说话,周围就传出来片叫好声,辅导员隔着手机听见,就觉得这件事情恐怕很难平稳了结了。
“姚蜜,你先冷静下,学校这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意气用事,”他顿了顿,说:“这样吧,这件事情我会往上反应的,你先到我办公室里来,怎么样?我们好好谈谈。”
“不。”姚蜜说:“你做不了主,我也不相信你。”
“贪污贫困金的是跟你个办公室的李老师,我在大学四年,他贪污了四年,我不相信你对此无所知,而事实上,即便你对此无所知,你也没有权力处置他。”
她说:“我去政教处主任的办公室了,但他没有提供我任何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敷衍、推诿,把我打发走了事——他都不肯帮我,你难道能帮的了?老师,我不相信!”
辅导员听她把政教处主任都扯进泥沟了,真是个头两个大,想破口大骂,奈何对方那边还录着音。
他猛地往肚子里灌了口凉水,这才觉得那股火气退下去了点:“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