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菏:算了你捂着。我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戴念珠的生魂被抓进来?
女鬼点头:有两个穿黑衣的,其中一个的确如你描述,另一个却看不清面容了,只是煞气很重的样子,我们不太敢靠近。
兰菏:往哪边去看清楚了吧?你在这里住了很久,应该比较熟,给我带个路。
女鬼发起抖来,向他确认道:你是生无常,对吧?
兰菏也没戴帽子,但扇子已经能够证明他的身份了,他也是故意的,那帽子戴了会暴露身份,他现在阴间还是有名气的,对,怎么?
生无常又不止兰菏一个,承认也没什么。
女鬼松了口气:你凶正气凛然的样子像极了近来大闹地府的那位,我有些害怕。
兰菏一惊,追问道:你还见过孙悟空?
女鬼茫然道:孙悟空谁?我说东岳阴司的来大老爷。
兰菏:
怎么搞的,上回听说还是目连戏里骂一下鬼,相对也算还原事实,传着传着咋还成大闹地府了。他用纸索把女鬼栓在原处,怕她跑了,来大老爷跟我不是一单位的。等着,我马上就来。
兰菏折了回去,却不见了依萍的踪影,他咦了一声,奇怪地喊:依萍?你在哪?
没回音。
兰菏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依萍了,只见他平躺在观光车前,两手交握在腹部,紧闭双眼,面容安详。
兰菏:
如果这是一幅画,那么它的名字应该是《等待去世》吧。
其实,这也在兰菏的意料之内,要不你在这里躺会儿,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白五:依然安详。
在兰菏拿出还魂扇的一霎那,白五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这一刻,死亡之前,它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与兰菏相处的瞬间,每多回想起一点,它的刺都好像倒着长,扎回了自己心口。这就是扎人者,人恒扎之么。
它的恩人,居然是生无常。也就是说,他一定一直都看得到、听得到自己
白五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如此爱演之人。
泰山娘娘在上,不是它不想弘道扬善,白门生得如此艰难,就让它走吧。
反正这车晚上也不会有人开,再说都正经仙家了,没那么容易压死吧,兰菏蹲下来给自己的身体贴纸,写镇符。
只听得一声抽泣,转头看什么动静也没有,片刻后依萍闭着的眼角才缓缓流下了一滴泪。
兰菏:
兰菏想着,唯一能让依萍放弃自杀念头的,大概只有
不好意思,本来想一直瞒着你,直到你离开的。没想到会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刚才我其实想给你完成愿望,弄个财神楼的,既然你这么难受,那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我不告诉任何人,你也忘掉,我不需要你报恩,怎么样?
白五的嘴唇缓缓动了:那你有四合院吗?
兰菏面无表情地道:没有,八十平米公寓爱住不住。
做家仙当然是比做野仙要好,他这辈子,还没有住过财神楼,就算要死白五思考了一会儿,慢慢爬起来,双目无神地道:那我晚几天再死。
不急,你可以先在这儿休息,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还要去救人。兰菏阻拦道,三个人以上在你眼里,就是人山人海了吧。
白五犹豫着,还是默默走到了兰菏身后。
虽然兰菏已经把它的灵魂杀死了,但是他要不在身边保护,兰菏出了什么事恩人没了财神楼也没了怎么办呜呜。
兰菏把身体藏好贴好符,就由女鬼带路,继续往郡王府里去了,但这回是飘,速度自然快一些。
半道上经过了池塘,还可以看到池边也坐着女鬼,身上的味道和吊死鬼截然不同。通常在岸上死的鬼,身上带的是纸灰气,在水里死的,却是带着羊臊气。
这么看,余杭嘉说的是一点不错了,这里的鬼可多着,有岸上死的也有水里死的。
后面我也不知道他们往哪儿走了,但这里不大,可能是吊死鬼正说着,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雪。
兰菏一愣,抬头看着满天纷纷扬扬的雪花,现在可还没到冬天
当黑暗的夜空中,雪花落到了兰菏手上,他才发觉这根本不是雪花,而是片片圆形方孔的白色纸钱,一片直径大概三寸多,只是在空中时遥遥看着像雪花。
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面了女鬼喃喃道,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很多年前,我出殡的时候,便有人拿着大串的纸钱,要臂力极强的人把纸钱高高扬起,铺天盖地,就像在下雪一样。
黄白纸钱分别对应的是金银。
兰菏正觉得奇怪时,又听到有道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四角跟夫,后尾答碴,本家老爷赏钱十吊!本家姑奶奶赏钱八吊
这嗓门又高又亮,说一句,还有齐齐的应和钱数之声。
这里怎么会有出殡的?也是鬼吗?兰菏仔细闻,却没有闻到丝毫纸灰气。
白五和女鬼也都迷惑了:好像是真的,活人声音。
伴随着那叫钱声,一队人马也过来了,最前头便是一个挎着大串纸钱,扬手挥洒的人,后头还跟着举挽联的、抬匾额、花圈的等等,还有几个十岁上下的小孩穿着白衣,打着小鼓,抬着彩棚等物。自然,还有抬棺的。
一行总有数十人,敲敲打打地过来。
兰菏看到人群中好像还有捧着遗照的,他定睛一看,一时背都凉了,那分明是他自己的脸。
女鬼也抽了口气:我怎么又死了!
??兰菏莫名其妙,再看白五,他竟也捂着心口道:我就知道我已经死了
兰菏:
这俩的表现就很奇怪了,兰菏自个儿也觉得很不对,如果死的是他自己,可他根本不是京城人,为什么要用京城土俗葬他,而且他是独生子,哪来的什么姑奶奶
疑惑好像越来越浓,但他没发觉自己似乎渐渐失去了情绪起伏,不知不觉,就连起初的疑惑也不见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兰菏正乱七八糟地想着,那队人纷纷侧眼看过来,脸上居然带着灿烂的笑意,抬棺者拍了拍红色的寿材,那棺材盖儿就打开了。
兰菏一看到,就不自觉朝着那方向走去,好像那里是他的归宿之地。女鬼和依萍也跟着他,走到了寿材前,兰菏扒着寿材就爬了进去,躺下来。
依萍也蹿了进去,变作了一只大刺猬,蹲在兰菏身上。
女鬼也打算爬进去的,她腿都伸到一半了,兰菏却惨叫一声依萍坐下来倒也罢了,但它那刺儿是坚利直竖的啊。
兰菏神情都清醒了,自己怎么会躺在棺材里,他觉得不对,要坐起来看看。
抬棺者们见了,便急急要将棺材盖儿合上,用钉子钉牢,女鬼来不及进去,跌坐在外。
嘭,嘭,钉棺的声音在回响
黑暗中,兰菏忍痛拨开还一无所察的刺猬,从怀里把胡大姑娘的指甲给拿出来了,迅速把指甲烧化,思路果然更加清晰了,拨云见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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