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吗？”颜泠弦凌空而立，抄着手挑眉示意了一下下面奔腾的河水。
忘川河果然和凡间的大江大河不同。人间的大江大河奔腾的原因要么是上流的水势暴涨，要么是到了某一个狭窄的地方。这忘川河连接人间与地府，说起来，倒也算是一处从人间直接进入地府的地方。
不过，却不会有脑子正常的神鬼选择从这里潜入地府。此处虽然隐蔽，可到底是有泰山的龙脉镇守在此的，想要从这里去到地府，就势必要进入泰山。而不论是何人，就算是颜泠弦这样的上神，恐怕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潜入——
她刚一入泰山的范围，就被龙末末察觉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印证吗？
再者，忘川河会吞噬灵魂，而地府除了第十八层冥神留下来的神器，也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惦记的东西。
“战神大人，此处，就是连接人间与地府的一处通道，泰山之中的忘川河。”龙末末微微一欠身，恭敬道。虽然颜泠弦并没有说她此行的目的，但是龙末末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若非是和冥神有关，又会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位战神大人亲自跑一趟呢？
“倒是有趣。”望着处于平坦地势之中却不断奔腾的墨绿色忘川河，颜泠弦唇角微勾，赞叹了一声。
她知道，地府的一切都是她的爱人亲手规划并建造的，包括这一处的忘川河。此刻，她由衷地赞叹自己爱人的深谋远虑。
颜泠弦还记得，当时修灵初步完成了对地府的规划和建造之后，就蹦蹦跳跳地来找她炫耀了。只是，自己当时还在为如何拟定人间将士因功勋荣升天界的标准而头疼——若是定的标准低了，那什么阿猫阿狗就都能成仙了；可若是定的太高，这可是天界人才的流失啊！
“阿弦阿弦！”修灵从背后蒙住了颜泠弦的眼睛，俏皮道：“你猜猜我是谁？”
颜泠弦只是把她的手拉了下来，而后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温和道：“乖，我还在拟定规则，你先去别处玩。”
她记得，修灵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地走了。
颜泠弦想，自己当时诸事缠身，为了拟定一份规则尚且十分头疼，可是修灵呢？她可是一手建立了那么大的一个地府啊！
想到这里，颜泠弦有些愧疚。她曾多次忽视了自己的爱人，可是，等她察觉到自己的错误之时，她的爱人却已经离开她了。她本以为，自己的余生，都将在漫无边际的痛苦之中度过了。可是，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念此，颜泠弦原本凌厉的视线变得柔和了起来，眸中带着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想起她的时候，唇角总是带着笑的，眼中总是蕴藏着怎么也化不开的情愫。
看到颜泠弦出神的样子，龙末末不敢出声打断。他在自己的心中暗暗思索——战神大人这是······想起了那位冥神大人了？唉，命运这东西可真是捉弄人啊！就算是身为上神，难道也逃不脱命运的桎梏？
龙末末叹了一口气，颜泠弦偏过头瞥了他一眼，疑惑道：“怎么了？你叹什么气？”
龙末末一愣，旋即堆笑道：“没有没有！小神就是想了一些旧事，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听到他这么说，颜泠弦一挑眉，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虽然龙末末是这天底下独一份儿的由龙脉修炼成功的灵物，但是在她的眼里，倒也算不了什么。颜泠弦对于他心里所想的事情，并没有半分好奇之意。
颜泠弦微微一点头，问道：“能进去看看吗？”
龙末末闻言一怔，他认真思考了一下颜泠弦方才说出话的含义，有些不确定道：“您刚刚的意思，是要去这忘川河之下看一看？”
颜泠弦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度疑惑道：“怎么了？去不得吗？”
“倒······倒也不是。”龙末末吞了口口水，有些纠结。他知道颜泠弦这位战神大人的本事大，可是，忘川河可是连接地府和人间的要地。听闻，当初可是费了冥神大人大力气才建造好的地方。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里连接人间地府，可是，从古至今，从冥神大人建造此地开始，就从未能有什么人通过这里进入地府。
“莫非是有什么原因，我进不得？”颜泠弦又问道，看着龙末末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有些不耐烦了。
“没有。只是，战神大人，这里是冥神大人当初下了大力气建造的······小神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能从这里进入地府。”龙末末犹豫了许久，还是这样说道。
“我知道。”颜泠弦颔首，道：“无妨。”她还是有这点信心的，自己爱人当初设下的陷阱和禁制，绝对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危害。这是她和自己爱人之间独有的默契。
“那——小神就在此处等您！”龙末末尴尬一笑，冲颜泠弦一拱手，飞到了一旁的山巅处。
颜泠弦眼神怪异地看了跑的离自己很远的龙末末，心中暗道，这泰山龙脉的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啊！
想到这里，颜泠弦无奈地一摇头，身形化作了一道光影，飞入了那墨绿色的忘川河之中。
这忘川河啊，说是墨绿色的，可是说到底，这个颜色不过是修沐当初设置的、给它在人间的保护色罢了。真正的忘川河，是漆黑一片、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墨色。哪里会有什么墨绿色呢？
只是，人间的凡人们，总是把这样的黑色视为不祥。或许是这个原因吧，修沐方才施了一道障眼法。
初入水中，入目满是一片漆黑。这才是忘川河的真貌。
颜泠弦抬头看了一眼浮在自己头顶的、一层淡淡的绿色，眸中的温柔又加重了几分。
这水中应当是没有任何生物的——或者说是，没有任何的活物。可以吞噬灵魂的忘川河，应天地气运而生，自然实力强横，排除异己、吞噬一切，应当是这水的本能。
只是——
颜泠弦感受了一下围绕在自己周身的忘川河，却惊讶地发现，这些水对自己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十分温和，温和到像是带了几分讨好之意。
颜泠弦的眼中有些泛红了。她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爱人在陨落之前，给自己留下的那件礼物。
“阿弦，你不是快要生日了嘛！”修灵趴在颜泠弦的背上，脑袋蹭了蹭颜泠弦的侧脸，手却不安分的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有这样的爱人，颜泠弦却早已习惯了，她不为所动，甚至十分冷静道：“怎么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生日礼物哦！”修灵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笑容，笑得狡黠。
“我们神，自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便存在了，哪里有什么生日可言呢？”颜泠弦无奈道。修灵总是喜欢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节日，她虽然乐在其中，但是多少也会觉得有些无奈。
“我不管！”修灵噘起了嘴，撒娇地抱住了颜泠弦纤细的腰。
颜泠弦无奈一笑，偏过头，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而后宠溺道：“好！”
“那你答应了哦！”修灵蹦蹦跳跳地站起身，跑走了。只是，跑了两步之后，她又转过头，叉着腰一副气派的样子道：“你可不准偷偷下凡去看哦！”
“我知道啦！绝对不偷看，等着夫人给我的惊喜。”颜泠弦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投降了，她就那么看着修灵飞走了。
后来，还没有等到自己的生日，修灵就陨落了。颜泠弦去人间的时候，也抱了一丝幻想，若是自己能够找到修灵给自己留下的礼物，是不是也能够当做一个念想呢？若是能找到，那么，这样的几万年、或者是这样求死不得的永生，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只是，她几乎找遍了人间的山川河流，找遍了三界，她到底还是没有找到修灵留给她的礼物。
颜泠弦有时候想，要不，就算了吧。可是，那是修灵给她的礼物啊。
她想，自己怎么这么蠢呢？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忘川河这一个地方呢？
颜泠弦思索了一下，大概是这个地方又破又偏，还是地府通道的缘故吧。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此行，除了探寻自己爱人的神魂碎片，似乎又找到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颜泠弦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漆黑一片的、漫无边际的忘川河底寻找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喵喵喵~~~~~
我爱你们[叉腰][理直气壮]
第20章追悔莫及
虽然忘川河底一片黑暗，可是这对于颜泠弦来说却算不了什么。除却了河底的淤泥要时不时小心不要沾染上，其余的，对她来说，都处于可以应付的状态。
不幸在度过忘川河之时被河底的冤魂拉下来的魂魄们，成为了新的冤魂。就这么一个接一个，过了几万年，河底几乎挤满了恶鬼。而其中的，顺着地府的忘川河飘荡到人间忘川河的鬼魂，并不在少数。
颜泠弦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挤在河底的鬼魂们，此刻，因为自己的到来，他们全都瑟瑟发抖蜷成一团。这样的情景，作为战神的颜泠弦早已经不知道看了有多少次了。
诸神疏远她、人类崇敬她、精怪敬畏她、鬼魂惧怕她。这是自她有了意识之后便有的认知。
可是，对于她这样的家伙，却还是有那么一个人接近自己、安慰自己、保护自己。
颜泠弦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要怎么说呢，她的爱人，她的修沐，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是那一个人罢了。她认得她，就像她了解修沐的魂魄一般。颜泠弦坚信，只要自己找到了修沐的那些神魂碎片，修沐就一定可以再度拥有神位。
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如今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如何找到修沐的神魂碎片，让她的神魂完整。至于当年的那个礼物，只要修沐恢复了记忆、或者是重新有了能力，那个礼物难道还不是信手捻来吗？
当然，颜泠弦要的是修沐这个人，而不是其他的身外之物。
颜泠弦开始在忘川河里一寸一寸地寻找和自己存在感知的、修沐的神魂碎片，可是她寻找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她的心里有些焦躁了起来，顺手抓来了一个瑟瑟发抖的恶鬼。那恶鬼青面獠牙的样子，此刻却在颜泠弦的手中瑟瑟发抖，它不敢看颜泠弦。自从这个女人一进来，它就察觉到了这个女人身上的威压——它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以往那些不小心掉进来的倒霉蛋不一样。
这样的威压、这样的气势，它自从成了鬼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这个倒霉的恶鬼想，就算是阎王，都不见得能有这个女人这么强横的实力，更别说是在这么一个忘川河里了。
它想，自己若是得罪了这个女人，说不定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魂飞魄散的都不知道。
念此，这个平常在恶鬼堆里作威作福惯了的恶鬼头头抖了一下身子，决定无条件全方位地配合这位实力强横的大人。
“大、大人······”恶鬼颤抖着声音说道：“您——小人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颜泠弦一挑眉，似笑非笑道：“本座想找一样东西。”
卧槽？找东西？这位大人找什么东西啊？这都找到了忘川河里了！这样有实力的大人还能丢什么东西在这么个破地方？
于是，恶鬼试探着说道：“您尽管说，能办到的······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帮助您！”
闻言，颜泠弦唇角泛起了一抹笑：“你倒是识趣！”
“小人别的没什么大的本事，就是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啊——”一抬眼，看到了颜泠弦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恶鬼猛地低下了头，避开了颜泠弦戏谑的视线。
它知道，自己现在在这位大人的手上。而在这位大人的眼里，自己不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蝼蚁罢了。
“也罢。本座问你。”颜泠弦思索了一下，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回大人！小人在这忘川河中呆了有五百年了。”恶鬼讨好道。生怕这位大人一个不乐意就把自己捏碎了。
“哦，五百年了啊。”颜泠弦微微一颔首，虽然五百年并不长，但是对于探寻麦小美身上神魂碎片的来历一事，却是足够了，“倒也可以。”
恶鬼见她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有敢说话。
“本座问你，自你来到此处之后，可有见过什么异景？”颜泠弦这样问道。修沐的神魂碎片若是从这里飘过去，一直存在于忘川河底的这些永世不得超生的魂魄一定会见过。
“异景？”那恶鬼一怔，开始回想起了自从自己来到了这里之后所见过的景象。思忖良久，它方才犹豫道：“没、没有吧······”
“当真没有？”颜泠弦眯起了眼睛，攥着恶鬼脖子的手也缩紧了几分，她威胁道：“你再想想，果真没有？”
“别别别！大人大人！”魂魄之体虽然不用呼吸，可是，任谁被这么一个实力强横的大佬扼住了命运的咽喉，都会觉得喘不过气的——更何况，它目前遭受到的威胁并不是喘不上气，而是来自自己真正魂飞魄散的威胁。
怎么办怎么办！可是自己真的没有见过什么异象啊！
不！等等！自己没有看过，不代表别的魂魄没有见过啊！
于是，这个恶鬼艰难地开口道：“大人！小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小人听说过啊！”
“哦？”颜泠弦的手略微松开了些，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仿佛在垂死挣扎的恶鬼，饶有兴致道：“你说什么？”
“小人！小人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其他的一定见到过！”恶鬼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鬼魂告诉自己那件事——一群千年老鬼搅和在了一起，把原本就漆黑一片的忘川河底搅和得一片漆黑。
“对了大人！就在前些年！好像是三十多年前！小人见到过一群千年的大鬼搅在了一起，似乎是在争夺什么东西！可是小人实力低微，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抢什么东西······”
颜泠弦闻言，眯起了眼睛。
若是如此，倒也可以说明了。
修沐的神魂碎片对于这些精怪鬼魂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当初也就是麦小美刚死不久，尚还不知道真正的炼化之法，若是她能够将这一丝丝神魂碎片化为己用，说不定就能成为一方鬼王了。
——也怨不得这些忘川河底的鬼魂对修沐的神魂碎片趋之若鹜了。
“也罢，本座便放你一把。”颜泠弦的手松开来，看着那个惊魂未定的恶鬼微微一笑，而后一抬手，抓来了一只在这忘川河底实力最为强大的鬼魂，微笑道：“本座问你，它方才说的，可是实话？”
这个鬼魂在忘川河底呆的时间太长了，久到它自己都忘记了有多久了。它是这里实力最强大的、也是资历最老的鬼魂。这里的鬼都比它年轻，或者说，它凭实力熬死了比它资历老的家伙。
于是，此处的鬼魂都尊称它一句：“鬼王。”
“听说，他们都叫你鬼王？”颜泠弦的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远方的几个恶鬼悉悉索索的动作声和自以为很小的谈话声。她看着这个明显凝实了许多的鬼魂，眸中带上了几分探索之意。
“小人不敢！大人！小人愿为您效犬马之劳！”那鬼王抖如筛糠，急忙这样说道。开玩笑！在这位大人面前，它哪里敢称自己是鬼王呢？也就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让那些小鬼魂给自己起的名字，“那都是不懂事的小鬼魂起的！是小人托大了！”
颜泠弦并不关心这件事，她关心的，只有修沐的神魂碎片的去处：“那——本座问你，方才，那个家伙说的可属实？”
鬼王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方才被颜泠弦抓在手里的那个鬼魂。
属实，当然属实了，可是，他们当时上百个千年老鬼去抢那抹金色的小东西都没有抢到。那丝金色似乎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左躲右藏，不断穿梭在所有鬼之间的缝隙之中。到最后，为了得到这抹金色碎片，他们一群老鬼打了一架，非但没有得到，反而元气大伤。
gu903();“也就是说，最后，没有一个人得到了？”听完了老鬼的讲述，颜泠弦眉头微蹙，思索着这个老鬼所说的话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