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衡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回过头去，顿了一下，问道：“今天早上你去哪里了？”

山阴公主是对他眼不见为净，眼见眼前有美人秀色可餐，却摸不得碰不得，实在让她心痒难耐，还不如不见了。

不过被李灭绝师太抓住了，该见的还是见着了，还给她布置作业了，虽然她并不会写。

山阴公主好气，并不想说话。

易衡却以为凌霄在生气，他沉吟一下，说：“那个视频挂名的事情我不是故意不提前通知你们的。而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你们在训练室里没接电话，从外部引来的流量在第一天最高，我怕晚了票数追不上。”

嗯哼，他居然还解释这个？

事实上群主一直都想易衡在上面署名，易衡被夸了，她比自己被夸了还要开心，根本不会为这种事情闹别扭生气。

在山阴公主看来，群主早就喜欢上易衡了，却丝毫不自知。

她平时看起来还挺机灵的，却在自己的事情上如此迟钝，连山阴公主都无可奈何。

【山阴公主：群主，你觉不觉得，易衡对你似乎有些不一样？】

【凌霄：是啊，给我布置好多作业，变态！】

【山阴公主：你不觉得他喜欢你吗？】

【凌霄：他这种做题AI，多花一分钟做视频都嫌浪费时间，他有时间去喜欢别人，逗我玩吧？】

说到这里凌霄还激动了：【以他的智商，其实根本不用花这么多时间学习，也可以取得很好的成就，可是他宁肯把时间花在学习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上，也不肯花一分钟来消遣。我报这么多课是为了积分，他为了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还没完：【他的情商也很高，明明没花一分钟的时间，在学校人缘却是最好的，就没人说他一句不是的。可是他也不肯多花一分钟时间来和同学们打交道，明明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同学们的爱戴的。】

【为啥？还不是因为他就是一台AI，觉得所有时间都应该花在深度学习，扩展数据库上面，正常人不干这种事吧？说到底，就是大神俯视凡尘，众生都是蝼蚁，吾等凡人从来不在他眼里。】

【山阴公主：……】

这都夸出花来了，自己还没感觉到，群主也是够可怜的。

想到群主付出了这么多的感情（？），而对方却不知是什么态度，山阴公主不由有些不满。

她冷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易衡的问题。

易衡看着她淡淡的表情，身体不由前倾，语气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你生气了吗？”

山阴公主单手撑在耳后，还是没理他。

“要不要吃巧克力？”易衡顿了顿，从课桌里抓出几颗巧克力，递了过来，细看还能看到他指甲有些发白，是用力握起所致。

山阴公主微微挪动了一下，挪动尊手，拿起一颗巧克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指在易衡手心轻轻划过。

易衡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倏忽抬起眼来，望向凌霄：“你……”

山阴公主发现一抹红霞飞快的爬上了他的耳根，她好整以暇的剥开那块巧克力的糖衣，放入自己的嘴里，才一挑眼尾，笑道：“我怎么了？”

“写作业吧。”易衡突然转了过去，端正坐好。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现在都太早了。

虽然在他心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卷起的麦芽糖，拉得那么粘稠漫长，好像永远不会断似的，让等着吃糖的人丧失掉所有耐心。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光。

从前，每一个时间对他而言，仿佛是订制的一般，不多也不少，从来不会觉得枯燥，也不会觉得稍纵即逝。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八个月能言，一岁就能背唐诗，一岁半已经熟背唐诗三百首，两岁的时候就开始学小学奥数了。

别人要费尽心思去学去获得的东西，对他来说，却都是路边荆棘丛里的野果，唾手可得，区别只是他愿不愿意去摘而已。

一开始他也为此而觉得自己与普通人不同，甚至是比他们高级的人类。

可是他很快发现，如此快的学习能力让他丧失掉了所有关于“获得”的快感，失掉了所有的好奇心，明明知道更努力的学习，就会有旁人达不到的成就，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去做。

父母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愁了很久，所幸他们发现，他的优秀并不只是智商，在自控力上面他也有着无与伦比的能力。

三岁的时候，他们就教他：“时间是该用来学习的，你只管学就对了。”

于是易衡就那么做了，他没什么目标，只是按部就班的学习，把能见到的一切都学会，像个在扩充自己数据库的机器人。

随着他渐渐长大，五岁的时候，他又找到了新的爱好。

他发现小朋友们的零食非常好吃，各种酸甜苦辣的零食入口，会带给他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他特别喜欢甜食，那种甜蜜的感觉唤醒了他的多巴胺，让他感受到什么是快乐。

然后，他的牙坏了。

他知道快乐的感觉可能并不是好事。

于是他再也没有吃过任何零食了。

他失掉了和同学的最后一个交流方式。

因为他看的内容，思考的问题，他们根本不能理解。

大人们都让自己的孩子交好他，而那些还懵懂的孩子都会找各种理由来接近他，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

有一段时间，易衡厌恶这样的眼神，后来他就习惯了，不过他也不想和别人有太多的交流。

他一直学习，一直学，像个机器一样学习会遇见的知识，因为这样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但是他并不想用这些知识去做些什么。

他没有动力跳级，没有动力去做研究，没有动力去为社会做贡献，也没有动力去继承千亿财产，甚至没有动力去花那些钱。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一尘不变，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

但人终究不是机器，易衡越来越想不明白，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看起来似乎非常厉害，可是又似乎毫无用处。

普通人虽然会得少，学得慢，可是他们努力的与世界互动，改造着这个世界。

而他，就像是一个装满着金玉的石头，就算再贵重，但是不加入流通，还不如一块普通的石灰岩。

但是易衡习惯这样，不知道做什么改变这种情况，也没有动力做什么改变这种情况。

直到那个人，用一个普通的问题，把他拉回了凡尘。

她似乎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不会在他面前紧张，不会因为他的长相害羞，不会为他会的东西多大惊小怪。

而很快，易衡又不满足她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他不自觉的想要更多，想要她把更多时间花在自己身上，想要她知道自己的天赋才华，想要她会崇敬的看自己。

这些他曾经厌恶过的事情变成现在最迫切的欲望一一涌现，让易衡发现自己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凡人。

但……做一个卑劣的凡人，就挺好。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年纪太小，第一次感受到时光漫长。

他也第一次有了实质的欲望。

至少，考上少年班吧……

这样最快。

那种窸窸窣窣的痒感仿佛一直在心头骚动，易衡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缓缓握起了拳，仿佛把什么握住了。

他等心跳平息，才再次转过身来，难得的督促凌霄：“快点写吧，下午你还要排练吧。”

***

山阴公主不过略微一试探，就了然了他的态度，然后她就颇为自傲的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打算跟凌霄说，趴下来就打算睡一觉，养精畜锐，一会好出去调戏小哥哥。

结果易衡又来催她写作业。

山阴公主：？？？我记得你平时都不催凌霄的，今天怎么回事？

她眼珠一转，趴在桌上，娇滴滴说：“哎哟，我头好疼。”

见易衡还看着她，她皱起了眉，一只手假装不停的揉太阳穴，一只手去拽易衡的衣袖：“今天写不了作业了，让我休息一天吧。”

这种可怜兮兮的撒娇虽然简单粗暴，可是只要长得好看，又对着喜欢自己的人，那是真的屡试不爽。

山阴公主为了逃避作业，毫无愧疚感，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帮助群主。

反正易衡又不知道她不是群主，就当给他们促进感情，改善相处模式了。

就他们俩这样，要猴年马月才能在一起啊！

她拽！她再拽！怎么还没反应啊？

易衡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抓住了山阴公主的手腕，挪开她的手。

山阴公主还没发现不对，还在尝试撒娇：“哎呀，我没什么大事啦，没关系的。”

“你不是凌霄吧？”易衡突然开口问道。

山阴公主：？？？

糟了，露馅了。

这是怎么被发现的？早上何良夜也没发现不对啊。

她知道她和凌霄的行为不太一样，可是生病的人本来就比较娇弱嘛，这样也是正常的。

而且正常人怎么会认为跟自己说话的不是本人啊，最多会觉得这人今天怪怪的。

山阴公主怀疑易衡是在试探她，她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说什么呢？”

“你不是凌霄。”这回是肯定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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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凌霄把赵家那丰盛的早餐让给了山阴公主,毕竟出去也很难找到赵家这样好的厨子，平时她们要吃赵家的菜还要用积分来换,就让山阴公主好好吃一顿吧。

不过这样一来,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得想个办法出去,不能让赵家人发现有两个凌霄,她把校服脱下来，换了常服,悄悄溜到楼梯口。

“都去上学了。”赵夫人照例送走了夏明珍和凌霄，回来重新坐到沙发上，把自己的牛奶喝完,吩咐张小哥：“把给凌霄的汤煲上，记得多煲一点,她今天胃口好。”

说完她便没再动了,仿佛在思考什么。

凌霄听到她喃喃自语：“要给夏家送点礼物过去，凌霄和明珍都没回去，明珍还好,大家会说凌霄不孝顺,凌霄只是不会表达罢了，再说夏家也对她不好。”

接着声音提高了一点,这句明显是对身边人说的：“贵重一点,不要吝惜钱。”

“夏太太？还是不要让她参加宴会了吧，她那张嘴巴……”

凌霄这才知道夏飞扬她妈最近都没有参加过任何宴会，连那个问道同学的妈妈会都把她开除了。

太惨了，夏太太最喜欢做这种事情的。

不过她觉得赵夫人这一样做得对！

坐了一会,赵夫人发现到时间了，拎着包出门了，凌霄猜她是去做慈善去了，赵夫人是S省的公益慈善形象大使。

不过并不是，她正打算溜出去，赵夫人又回来了。

她赶忙躲回栏杆后面。

赵夫人喊来了赵家的服装设计师：“凌霄要生日了，我要给她新做几身衣服，她现在穿的衣服都太普通了，你帮我联系一下你老师。”

这个设计师的老师好像是个大佬，不然他也不能来赵家工作。

不过，凌霄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要生日了。

“我要生日了吗？”还挺新奇的，不过她还有好多衣服没穿过呢，根本不缺衣服穿。

这回，赵夫人终于出门了，凌霄也逮到机会出门了。

“唔，我也要送赵妈妈一点礼物才好。”本着投桃报李的精神，凌霄这么想到。

不过赵妈妈也不缺什么，凌霄一时没想到要送她什么好。

她在街上乱逛起来，打算随便看看，参考一下。

反正今天她也没有什么目的。

“何良夜？”凌霄逛了一会，走到了热闹的集市里，居然发现何良夜的机车停在门口。

她记得今天早上山阴公主是坐何良夜的机车走的，这车怎么会在这里，莫非被偷了？

她狐疑的走过去，发现何良夜居然就在机车十来米远的地方，摆了一个摊。

他居然不好好学习，上课时间在外面乱晃！

凌霄怒气冲冲的走过去：“谁让你逃学的？！”

何良夜见了她，立即一动，拽过什么东西，把手背在身后，这才磕磕巴巴的说：“老大，你，你也逃学了啊。”

凌霄：“……”逻辑不错啊。

她咳了一声，立求不显尴尬，面色不变的走了过去，问：“你在这里干嘛呢？卖东西？”

何良夜家里很有钱的好吧，就他那辆机车就值十多万，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摆摊？

“不，不是。”何良夜站着不肯动。

凌霄越发怀疑，她探过头去，但何良夜个子比较高，把身后的东西挡得严严实实。

“啊，花校长——”凌霄突然瞪大眼睛，指着他身后道。

何良夜下意识的回头。

凌霄趁机从他腰侧探过头去，伸手一拽，拽到自己手上。

居然是个横幅，凌霄展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欢迎关注问道校园庆典。”

还有另一个，上面写着：“问道高一一班需要你的支持！”

哟，这是给她拉票呢。

凌霄想起昨天她在学校里碰到何良夜，那时候何良夜正把一个小同学堵在角落里，恶狠狠地说：“把手机交出来！”

小同学要哭了，丧着脸说：“没、我没钱。”

“谁要你钱了！”何良夜说，“让你投票。”

小同学脸色更难看了：“我、我也没票了，都投给高一一班了。”

“你怎么不早说？”何良夜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肩，把他放走了。

小同学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掉了。

就这样，何良夜一连堵了几个同学，发现都是这样，问道的学生们身上实在是榨不出一滴油了。

又被凌霄逮住欺负小同学，赶紧跑掉了。

没想到今天换个根据地又来拉票了，这个小弟实在是很忠心啊。

何良夜这才反应过来：“老大，你耍我！”

见凌霄把他的横幅都看光了，不由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没事拉着玩，反正这么点票数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别指望我啊。”

昨天票数是不够，不过过了中午就够了，何良夜这个接受信息的速度也真的是有点晚间新闻了，不，周刊新闻。

凌霄说：“你没看投票界面吗？”

“啊？”何良夜还真没看。

他是见过凌霄她们排练的，知道这个视频是易衡拍的，易衡剪辑的，易衡做的东西，他才不想看呢，所以都是让他的小弟给他通报数据。

gu903();昨天早上红毛给他通报过一次，凌霄的票数不够了，于是他带着小弟们去学校拉票，没拉到几票不说，还被凌霄误会欺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