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都不知道昔日马道婆试着算计他,小图标随手就收拾了,甚至觉得那种程度的试探和攻击完全没必要特地告知自己的宿主。
因为这世上神神叨叨,在神佛前祈愿,希望北静王不得好死的……总是有的。马道婆那回也只比这些人的手段稍微强上一点,但总结一下,他们这些手段显然都毫无效果,心愿也完全不能达成。
小图标回应道:“他们没恶意,我适度反击……”片刻后他就再次刷了屏,“怎么就走了?!怎么直接离开京城了?四字真言我才放出了一个。”
水溶颇为无语:你咋还觉得意犹未尽了?他又问:“四字真言?什么意思?”
小图标唰地弹出四个金光大字:唯物主义。
水溶沉默片刻,才心悦诚服道,“他们再厉害,都还是打不过。”
那一僧一道离京,显见是完成任务,急流勇退。而宝玉很快痊愈,直接上门向水溶道谢。
据宝玉说,若非王爷提醒,他还不知要多喝多少苦汁子。
对此水溶哪会居功?要谢你也去谢那一僧一道。
宝玉又道:“我病得蹊跷,家里一通折腾,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我屋里有丫头手脚不甚干净……”说到这里,宝玉难掩沮丧。
这种时候水溶觉得自己笑而不语就行了:他对十二衩总是比较有耐心……等等,为什么我总是下意识地把宝玉也跟十二衩摆在一处说,甚至态度也多有相似?
却说宝玉来到北静王府,把憋了好些天的体己话说完,心里舒坦不少,然而回到家迎接他的……却是来自他爹的一顿暴揍。
水溶知道此事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还知道这回又是忠顺王长史官上门讨个说法,要求宝玉告知蒋玉菡的下落。
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蒋玉菡在水溶那儿搬砖都搬了快两个月,忠顺王没道理不知道蒋玉菡下落,偏生忠顺王又不来找他……非得为难宝玉,这逻辑不是很顺……
难不成为难宝玉,宝玉就会上门哭诉求他放了蒋玉菡?
忠顺王若真是这等打算,好好说就成了,又何必挑拨逼迫贾政出手收拾宝玉一顿?
水溶想了想,还是觉得忠顺王这股子“怨气”要么冲着贾政要么针对元春。
果不其然,几天后水溶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贾政点了学政,不日离京赴任。学政算是肥差了,只不过贾政原本是从五品员外郎,因此他这个学政也就只有从五品。
大约忠顺王门人也盯着这个肥差,前阵子失了望,便要找荣府的麻烦……贾政得了圣上钦点的肥差,那那会儿忠顺王府的人上门他怂个什么劲儿?儿子的颜面就不是颜面了?
等等……水溶忽然问向小图标,“我历史不是太好,记得学政必须要进士吧?贾政中过进士?”
小图标道:“贾家只有贾敬一个人是进士。”
“皇帝破例了?”水溶笑了,“看来元春还是有点厉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的学差就是学政,一般学政都是进士。
我觉得原著这里写的并不隐晦了,能为贾雨村谋官的贾政,说他清廉正直,不会花费银子讨好上峰,不会让得宠的女儿跟皇帝吹吹枕头风,我是不信的。
第十六章
水溶很清楚:贾政这个肥差就是对元春“莫名”流产的补偿……至于是不是补偿的一部分暂且未知。
贾政做了大半辈子的工部员外郎,这还是第一次外任——哪怕不怎么专门关注荣府的,只要稍微那么心明眼亮一点儿,都知道这次外任是谁的功劳。
贾政自己也是心如明镜。
拿到吏部的文书,贾政当夜无眠:他心疼起了宫中的女儿。
贾政心里有事,难免辗转反侧。而身畔的王夫人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本就觉少觉浅,老爷这一“折饼子”,她也甭想睡了。
夫妻俩都翻了个身,四目相对……横竖夫妻俩都睡不着,贾政便仔细嘱咐起王夫人好好看家,尤其盯紧些宝玉。
这一走便得三年。
贾政不打算带着家眷一起赴任,王夫人不跟着,自然更轮不到赵姨娘。
说起宝玉,王夫人也是憋了一肚子话。她是最最希望宝玉能上进的,都没有之一。然而她每每想要对宝玉严格些,宝玉只要忍不下就会寻老太太告状,老太太一心软……王夫人自是无可奈何。
王夫人委婉地向贾政抱怨了一下,不等贾政眉头皱起便话锋一转,“老爷且想想珠哥儿,若非他太用功,何至于一场风寒就去了性命?老太太不肯拘着宝玉,想来也是念着珠哥儿,不想宝玉走了珠哥儿的老路。”
别说贾母,王夫人何尝不是一想起早逝的大儿子,便无法狠下心肠对小儿子严格要求?说到这里,王夫人眼睛都泛酸。
妻子提到长子,贾政沉默半晌,也险些老泪纵横。最后他还是道:“我已是这把年纪,前程仕途如何不用多想,惟愿早早推一推宝玉,省得咱家后继无人。”
贾政自认不是自己偏心,实在是宝玉与环儿站在一处,长得眼睛的都无法把希望寄托在环儿之上!
王夫人觉得读书科举并非是唯一的上进之路:就说隔壁大老爷,珍哥儿他老子,堂堂正正的两榜进士,如今官都做不下去,跑到道观里……胡闹,其实大家都瞧得出老爷子是干脆把爵位一大家子丢给儿子,自己排解心中郁闷去了。
她家是勋贵,勋贵子弟自有自己的“坦途”。
她在荣府能有今日今时这般说一不二的地位,亲哥哥王子腾功不可没,然而自家大哥是什么人,她也万分清楚,起码无利不起早是定准的。
身为一品大员,大哥的两个儿子,她的亲侄儿尚且没能好生安排了,哪里就轮得到宝玉?琏哥儿娶了凤姐儿,成婚这都多少年了,琏哥儿依旧是个同知待补……所以大哥轻易指望不上,没给足足的好处,大哥绝不会伸手!
王夫人心说:我必得另想办法。
当然,这话王夫人不会傻到跟老爷明说:老爷还是很信任也很仰仗大哥的。
不管老爷乐不乐意,她都得让宝玉继续与北静王往来,能结识多些青年才俊都不亏。至于妹妹那边怎么想,心里舒坦不舒坦,她可顾不过来了。
而贾政……其实比王夫人想得更长远一点:他委实不看好北静王府的将来,但这几年自然是……能利用先利用着。真到了必得决裂的时候,宝玉想来也该有些根基,圣上削藩总不会把跟藩王们有点往来的一起都削了,所以到时候自家不落井下石也就是了,
无耻阴狠,这算是……政~客~标配特质了。只是一般情况下,政~客~轻易不会露出自己的这一面来。
而贾政的问题是,他也无耻,也会心狠,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又没那么无耻没那么狠心,而王夫人也差不多……要不怎么说两口子是绝配呢。
偏巧这个晚上,水溶做重复试验拖得比较晚,躺在床上因为用脑过度,一时半会儿也没能睡着。
既然睡不着,就跟随时都无比清醒的小图标聊聊天嘛。
聊来聊去,还是聊到了贾家这里——别人家也没这么多乐子给水溶看啊。
“宝玉挨咒,荣府上下一通清查,各个房里都赶出去不少人,似乎最后又没查到赵姨娘身上。”水溶不知道赵姨娘隐藏水平太好,贾政愣是没查到端倪,还是查到了蛛丝马迹,贾政一个心软,就此放过,“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说明贾政能耐是真不行。”
小图标也很会顺着水溶说话,“他行能五十多了还从五品?”
水溶把双手放在自己后脑勺上,“说起这个……贾政这个学政的肥差无比烫手,难为他还傻兮兮地接了。”
学政说是肥差,不是因为能捞钱,而是能好好扩展人脉。学政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中央指派的,一省科举考试的负责人。
也就是说贾政有的是机会给学子们当座师,而古代师生关系有多重要,还用多说?多少派系都是依靠着师生关系连接起来的?
小图标道:“他不是进士,怎么服众?”
“服不了啊。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一个初高中可能都没毕业的,没有闯出份让人信服的事业,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名声的主儿,只凭个将三代出身,就想站在985院校的讲台上……学生们心服口服才是怪事。所以贾政能平平安安回来,少吃点苦头,就算成功了。我总觉着这个差事,起先就是吴贵妃在坑他。元春乃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了,这个学政背后的麻烦,她不至于看不出来,她会顺手推舟,心思应该挺不简单的。”
小图标不仅能发布任务,也有相当出色的辅助能力,“吴贵妃的哥哥挟着西北大胜之威,要个把肥差,不在话下。”
“这个肥差还是原先忠顺王门下预定的。肥差飞了,忠顺王不会跟势头正盛的吴家对着来,只能去捏那个软柿子。贾政也知道忠顺王府故意发作,所以揍宝玉揍得一点都不狠。”
因为晚上水溶收到了宝玉的来信,信上表示自己无甚大碍,他爹揍他基本就是装装样子,好歹面子上这个交代是给了——字迹与平时无异不说,字里行间对他老爹全无甚怨恨之心。
说起这个,水溶都很是服气,“宝玉脾气真不错。我爹妈要是冤枉我,我嘴上不说,心里绝不会像宝玉这样,轻易就翻篇。”
小图标偶尔特别会说话,“所以那么多漂亮女孩子都看上他了。”
水溶一听就笑,“可以啊你,明白人。”
小图标闪了闪,“这算什么。”
却说这一晚几乎彻夜无眠的还有一个元春。
毕竟年轻,她让吴贵妃下了黑手,小半年过去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她自己感觉比以前更精神些,起码琢磨一整夜,第二天照样能撑得住。
水溶还真没猜错,让贾政做学政,真是元春故意的。
她的目的很简单:让父亲摔点跟头,心灰意冷后,回家来干脆辞官不做,让那一起子清客哄着就完事了。
为什么元春会下这等决心?因为王子腾当时不在京城,消息难免滞后,待他得知元春遭遇,并猜到圣上必有补偿的时候,便专门派人递了一封密信进京。
兜兜转转这封密信顺顺利利地到了元春手里,看完这封信,元春思量了好几天——虽然信上的内容她不会尽信,但大部分……元春深信舅舅不会拿这些开玩笑。
第一代宁国公与荣国公,贾源贾演兄弟俩正是靠着在西北的战功才得以封爵。而到了贾代化贾代善这一辈,也在西北任职或是掌兵多年,因此在西北颇有些像样的人家跟贾家维持了两三辈子的交情。
如今的长安节度使云光便是贾家的故交之一。这份人脉,纵然是王子腾都很是眼热——王家真正大发迹,能力压贾家一头,也就是从王子腾开始的。
论这种人脉的积累和底蕴,蒸蒸日上的王家现在都不能大不如前的贾家比。
而贾政在此之前有心与吴贵妃的娘家哥哥们交好。
可以说今年的西北大胜,虽然这个大胜水分很大,但胜终究是胜了,吴贵妃的哥哥得了贾政牵线后的西北几家人,包括长安节度使云光的襄助,才能拿得到这等功劳。
起码有云光在,许多不利之处,便可以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无需担心西北高官有人一纸密折送上去,在皇帝面前拆吴家的台。
既然提起了云光,凤姐一封信便坐收三千两一事,王子腾也写在了给元春的信里。
元春混到今天,自然也不可能心软。她没把那一起殉情的小鸳鸯放在眼里,却十分在意凤姐儿为了三千两银子便把手伸得这么长,同时深深忧虑起娘家来——无论是大伯还是父亲,堂兄还是弟弟,都不是治家的好材料。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元春转念一想,他们大多连第一样都做不好!
父亲的这个学政,正是吴家所谓的谢礼,不安好心的谢礼。
而为了能一口气与吴家切割开,元春不惜破而后立!不过父亲若是真在几年内去官,自家的人脉……元春可不想白白便宜了舅舅。
舅舅想要,可以,拿其他利益来换!下次母亲和舅母进宫来探望,她已经有了话说。
可惜水溶不知道元春这番心路历程,不然评价元春就不是“女中豪杰”了,而是“真豪杰”。
元春现在也才二十出头,本科都没毕业的年纪,就凭审时度势后的这份明智和果决,她要是男人,何愁荣府不兴旺发达?其实荣府还有个豪杰……预备,就是探春,可惜现在没有她一展才智的机会,不过也快了。
之后的十来天,水溶大多闷在家里继续他的重复试验,偶尔有空就去检查下弟弟妹妹的功课,同时也是在人前亮亮相,省得让众人觉得他搞研发都搞魔怔了。
不过他这种一门心思搞科研的状态,冯紫英他三舅特别能理解,从而对水溶发自真心地生出几分亲近。
这个时候伽利略已经搞出了可以“夜观天象”的实用望远镜。
虽然在水溶看来,这个望远镜比较粗糙,随手就能改进的地方挺多,但他亲见三舅夜里捣鼓望远镜观测天文数据时候,于是决定什么话都不说,只建议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在晚上跟他们的新老师一起看看月亮和星星。
当你仰望星空……只要对这个宇宙有那么点初步的了解,就足够意识到自己,乃至于人类有多渺小。
通过学习天文从而让弟弟妹妹重塑一下三观,这是大好事,水溶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话说今天检查过弟弟妹妹,三舅特地要留水溶说说话。
弟弟妹妹有好几位老师,水溶都打过点儿交到。
而水溶最欣赏的老师正是冯紫英他三舅,不仅因为三舅是唯一一位教理科的老师,而是这位老师十分谦虚低调,负责任又务实,基本上模范教师身上该有的品德特质三舅都有。
如此一来,水溶能有什么好说?默默加工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