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昭仁皇帝就心痒难忍。这少年甚至比台阶下跪着的少女更令他心中蠢蠢欲动。
只不过,对比自己的喜好,他却更明白,大辕国需要怎样的人才。
比曾经大国师还出色的玄术至高之人,他就算有心也不敢沾染!
“丞相大人可真是恶人先告状了。”贺清之忍不住嗤笑,随后便道,“即便龚大人要栽清湛一个强买强卖,那也该归还那一千两银票。”
“陛下……老臣没有收任何银两,老臣……这,陛下请看,这是老臣手中那女子的奴契文书。”
贺清之嘴角微扬,他虽看不见昭仁皇帝的神情,却可以从他的呼吸吐纳声中判断出,此刻这狗皇帝已是心中不悦。
可不是,他本以为今日能与心中所想之人把酒言欢。
然后在招揽自己入朝为士,为他卜算天下,甚至为他益寿延年。
这天下间,谁人不想寿与天齐?
何况坐在至高之位的那个人了。
“龚爱卿,不过就是个女奴,倘若天人当真喜欢,便送与他又如何?”昭仁皇帝皱着眉,面对自己这个肱股之臣,此刻他也是强压着不悦。
毕竟这龚丞相党羽众多,朝中势力稳固,他即使有不满也不能随意撼动大辕国的朝堂。
“陛下,此子未及弱冠,哪会是什么高人!”龚丞相忍不住站了起来,“在说了,哪有仙家高人贪恋女色的,陛下可千万别被这江湖术士蒙蔽了!”
“放肆,你这是在辱骂朕是昏庸之辈,分不清孰是孰非了!”昭仁皇帝怒而甩袖,快步走向自己的龙椅,而后一屁股坐下。
“咳咳……”贺清之忍不住轻咳数声,这一下引得本来跪着瑟瑟发抖的唐晚泠仰起头,紧张地看着他。
贺清之不咸不淡地说道:“丞相大人三番四次抵赖,何不请顾大人当堂对质,他收清湛的银票可是自愿。”
一听清湛公子那么说,龚丞相更是气急了!
可老太监葛福心里却乐了,要说谁最了解昭仁皇帝?
不是太后,也不是平凉王,当然是他这个日日伺候在皇帝身侧之人了。
昭仁皇帝不知多头疼这老丞相了。
“启禀陛下,老奴听闻,昨日之事大都督也知情之人,不如宣大都督进宫,陛下也好定夺。”老太监葛福也插了一嘴。
就在昭仁皇帝要点头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了,引得贺清之忍不住侧耳倾听。
“皇兄,臣弟以为,大都督行动不便,又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劳动。”平凉王抬眼看了看贺清之,随后又道,“既然当事人是这女子,不如就由她说说,究竟发生何事。”
第16章016
贺清之心知,平凉王这样谋划,是为免有人怀疑清湛公子和“大都督”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原本就算平凉王不说,贺清之也早已令人传话给了顾九,若是皇帝来旨意,便称病拒绝即可。
眼下也只需要等昭仁皇帝一句话,这样唐晚泠的奴契文书龚丞相就没有办法在扣在手上了。算算时间,贺清之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清晨至今已过两个时辰,他还有一个时辰足以离开皇宫,只要上了自己的车架也就无所畏惧了。
“皇弟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你便说说昨日的事情经过。”昭仁皇帝瞅了一眼唐晚泠,到是个清灵脱俗的丫头。
只不过,长得再好看对于清湛公子来说,好像也没什么作用吧?
再去看清湛公子,昭仁皇帝的神情又忍不住陶醉了起来,比女子还清丽的容貌,特别是那一身仙气飘飘的感觉。
在昭仁皇帝来看,清湛公子的相貌年纪那完全是因为修炼了玄术,龚丞相所言他不是没想过,但他深信当年大国师所言。
只是,昭仁皇帝哪里会知道,清湛公子就是贺清之……
就是大国师自那深宫水牢之中救出的少年,贺清之是天纵奇才短短十年便将玄门法术练至至极,玄术登顶之后他的容貌就难留岁月的痕迹。
听昭仁皇帝那么说,贺清之也抬步而行,脚步虽然有些踯躅,倒也走的不算困难。
只是唐晚泠和平凉王心中忍不住揪了起来。
一来担心贺清之此刻目不能视,二来又担心他若是不慎跌倒那岂非会引动腰腿的旧伤。
好在贺清之慢归慢,最终还是完好无损地回到唐晚泠的身边。
他微微垂首,低声说道:“便将昨日之事对圣上说明便可。”
贺清之刻意提到了昨日,唐晚泠顿时就明白了,只是她心中多少担忧那些被关押的孩子,以及那间屋子墙后所发出的怪异声响。
感受到唐晚泠的视线,贺清之又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样的交集昭仁皇帝自然也看见了,心中也已经有了定夺了。
若是做个人情给清湛公子,那诚邀他入朝为士岂非更添助力?
“奴婢名晚泠,是金州郡守唐靖之女,家父……”唐晚泠咬了咬唇,心中是极度不愿说出抹黑养父的话语,可她却知道,眼前之人是天子,她一个措辞不当便有可能人头落地。
若是自己死便也罢了,不能替父亲翻案,说什么她都死不瞑目。
更何况,她还身受贺清之两次救命之恩,她怎么都不能连累了他。
“家父犯案,府中女子皆卖身为奴,奴婢辗转来到盛京城,本是进了官家教坊……”唐晚泠顿了顿,她可以为奴为婢,却说不出被买入教坊实则是为妓……
她怕贺清之会因此看低她,她不知道她的救命恩人会不会明白。
唐晚泠想活下去,想要为父亲洗刷冤屈,想要为枉死的母亲和待她好的家人报仇。
“官家教坊?”昭仁皇帝尾音上扬,忍不住看向了龚丞相,之后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同胞么弟。
“皇兄,近些年教坊司中不乏有买卖官妓的案例,他们有的为犯案抄家后女眷入妓,有的则是从小培养。”
平凉王那么一说,贺清之不免心中冷笑,这昭仁皇帝还真是高枕无忧,不理朝政,但凡他对这天下多一份心,上一世他也不至于能在短短五年内将他扳倒。
甚至于他将朝堂之上的人换了一个遍,昭仁皇帝都没有察觉他的用意。
直到将他揪下那个龙椅,打入天牢,直到太后身死,昭仁皇帝在牢中才发觉自己真的昏聩无用,故此引颈自尽。
“培养那些做什么?”昭仁皇帝显然是不明所以,这民间的青楼还不够多吗?官家教坊司出的那可都是才艺之人,说是怜人戏子没有地位,那好歹与那卖身女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贺清之正听着,却感受到唐晚泠颤抖的身子,顿时就明白了她的忧心。
他的小阿泠怕是担心,自己若是知道她被买入庭乐坊实则为官妓,心中会为此不齿她的身份。
所以,贺清之立刻轻轻触碰了唐晚泠的手背,只是那么微微一碰,他便感到他的小阿泠抬头看向了自己。
贺清之露出安抚的笑容,像是在说你便是你,无论何种出身。
唐晚泠瞧着身边的男子,他肤色瓷白如雪,看起来如梦似幻一般,就像是不可触及的神使一般,可他却可以给自己带来莫名的安心。
原来他真的不介意自己的来历,他真的相信她的父亲是被冤枉的。
平凉王没有直接回答昭仁皇帝,而是看向了龚丞相,随后才看了看贺清之与他身边的女子。
“这一点,皇兄问问丞相大人,想必是最清楚的了。”
平凉王那么一说,龚丞相自然就不乐意了,立刻就反驳道:“王爷,这顶帽子,老臣可担当不起,这抄家之罪充为奴隶本就是我朝惯例,与老臣何干?”
“哦,京兆府尹顾大人乃是丞相的小舅子,这庭乐坊中的官妓如何而来,想必顾大人是清晰明了的吧。”
贺清之听到这里,也就知道平凉王这是直接把龚丞相带偏了。
这不,果然这龚丞相就上当了。
“那是自然,京兆尹作为盛京城府尹大人,自然了解这始末了。”
“那,丞相大人手中的奴契文书又是如何一回事呢?”
此刻,龚丞相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心中愤恨,可眼前这个可是昭仁皇帝的亲弟,还是最得皇帝宠幸的平凉王。
他就算有不平却也不敢发作,只能腆着老脸,“噗通”一声跪下,接着声泪俱下道:“陛下啊,老臣当真冤枉啊,那日老臣见此女生的清丽脱俗,又曾是贵女出身,便想着买了她给小女作伴,也好叫小女多学些女红针织。”
“可……可老臣这些日子事务繁忙,一时间未能办好这文书交接事宜,这才出了这档子事了。”龚丞相边抹眼泪,边偷偷打量着清湛公子。
他都这样说了,就不信皇帝还能不给他台阶下。
哪知,昭仁皇帝还没开口,清湛公子倒是直接笑道:“丞相大人不愧是老谋深算,那清湛倒是要问一问了,不知丞相大人是在何时何地看上了阿泠呢?”
可恶!
龚丞相额间青筋暴起,要不是在金銮殿上,他恨不得抓这清湛公子一脸。
可当着昭仁皇帝的面,龚丞相也不好不答,只能模棱两可道:“是,前些日子,老臣在庭乐坊所见。”
龚丞相说完,一抬眼就瞧见清湛公子那轻蔑的笑容,忍不住磨了磨后牙槽,对找人皇帝又补了一句道:“此女当时并未瞧见老臣。”
就在龚丞相回的诚惶诚恐时,金銮殿外传来了内侍禀报的声音。
“启禀陛下,京兆府尹顾大人奉旨来见。”
昭仁皇帝立刻挥了挥手,口中还嘟囔了一句:“嗯,来的好。”
一听顾大人来了,贺清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耳边是老太监葛福尖细的嗓音说道:“宣,顾大人觐见。”
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便是“噗通”一声,像是五体投地的跪拜声。
“臣,京兆府尹顾平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完昭仁皇帝的京兆府尹,又给平凉王行了大礼。
接着看着眼前这个局面,心中也是惶恐,他想问自己的姐夫眼下的情形,可众目睽睽他又不好说什么。
贺清之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听着,唇边始终带着浅浅地笑意。
“朕来问你,此女奴究竟是何来历?”昭仁皇帝指向唐晚泠。
唐晚泠本能地看了过去,昭仁皇帝她的杀父仇人!
原来便是生做这般模样。
真是人模狗样的东西!
“这……回陛下,此女奴乃是丞相府家奴。”
“原来如此,那朕再问你,丞相在何时何地买了此女奴呢?”昭仁皇帝眯起了眼,瞅着京兆府尹就那么堂而皇之看向龚丞相。
一副为丞相马首是瞻的模样,心中顿时不爽!
究竟谁才是大辕国的天子?
他的朝臣竟然当着他的面撒谎,还去询问旁人的意见。
这是合着伙地哄骗自己!
这平日里,他们要瞒下多少事实?
昭仁皇帝一跺脚,语调顿时就沉了下来:“朕在问你话呢!”
“臣……臣惶恐,臣想想……”京兆府尹求助的目光被迫中断,立刻磕头求饶好半响才道,“臣想起来,是是……是前些日子丞相大人路径京兆府,恰巧……恰巧看见此女奴,说是……说是此女奴曾经也是贵女出身,生的也是脱俗清丽,想必针织女红也出色,就……就打算买来给臣那外甥女作伴……”
京兆尹说完整个过程,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应该很圆满,毕竟他连买唐晚泠的理由都给圆上了!
就在京兆府尹抹汗的同时,龚丞相可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贺清之却双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片刻才道:“清湛真是不得不佩服,顾大人与丞相大人当真是心有灵犀,只可惜这交易的地点两位可是各有说辞了。”
没有继续理会旁人,贺清之只是朝着昭仁皇帝的方向微微俯身道:“陛下,此事料想陛下也已清楚始末了,草民出了银子,所谓银货两讫,如今人草民定要带走,至于这奴契文书。”
“顾平!”昭仁皇帝勃然大怒,抬起脚一脚便踹向京兆尹,“还不滚下去把奴契文书处理妥当,若是清湛公子再有任何不满,小心你的脑袋!”
顾平当然是不明所以,他不是说了这女奴是丞相的家奴?
怎么皇帝突然又让他把文书做交接处理?
“陛……陛下,这女奴还是丞相家奴啊!”顾平忍不住说道,他还是一头雾水,抬眼一看龚丞相,乖乖真是吓一跳。
丞相大人此时脸色铁青,那两眼冒火的样子简直能把顾平射穿了!
“顾大人还不明白吗?”贺清之微微调整了方向,对京兆府尹缓缓走了过,“两位的谎言穿帮了,就不知道这锅谁来背了。”
贺清之说完,心情更好了,嘴角的笑容仿若绽放的花蕊,落在昭仁皇帝的眼中,成了亮丽的风景,以至于他的怒气一瞬间消散了。
见贺清之轻轻握了握唐晚泠的手对自己走来,还开口道:“清湛多谢陛下秉公办理,既然如此,清湛就不耽误陛下的国事了。”
昭仁皇帝顿时有点不想放走清湛公子。
就在贺清之两人正要跪安时,龚丞相却开口了:“清湛公子好大的架子,陛下可有准许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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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017
听龚丞相那么一说,贺清之倒也不气不恼,他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他的心似乎还放在身边的唐晚泠身上。
这就让金銮殿上的人,心中各有所思。
就连极为了解贺清之的平凉王,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番贺清之身边那清丽脱俗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仿若盛夏绽放的荷花,肤若凝脂柔白中带着粉润,眸如春水蕴含着一层忧心又有若隐若现的恨意。
是对昭仁皇帝的恨意吧。
见此模样的女子,平凉王不免要替贺清之忧心,他很想问一问,贺清之救她究竟是何目的?
他不是放下对昭仁皇帝的仇恨了吗?
“清湛的去留,自然有陛下定夺,何时轮到丞相在这金銮殿上吆五喝六了?”
“放肆!”龚丞相脑子一热,抬起手臂就指着清湛公子道:“反了,反了……陛下,您瞧瞧,这尚未入朝为士,便不将陛下放在眼中,老臣受了委屈也罢了,可他毕竟还是个草民……一介草民得见天颜,竟然如此无礼!”
或许是气急了,龚丞相似乎并没有发现,昭仁皇帝的面色越来越不善。
他甚至微微眯起眼,随后不冷不热道:“朕到认为,天人自在洒脱,不似凡尘中人,倒是龚爱卿在朕面前如此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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