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他说的是真的。
他们真的有缘,是缘分的使然令他对自己牵肠挂肚。
可……她怎么还得起这份情,她真的不知道……
她是想留在贺清之身边,想他活着,想他没有病痛,可没有再想过更深的一层。
喜欢,多简单的词,可唐晚泠知道,贺清之对自己并不只是喜欢。
他的情重如泰山,却不曾提过一句。
唐晚泠紧紧握着贺清之的手,跪在床榻边。
就在这时,贺清之额间竟然开始闪烁起金色的流光。
“阿湛!”唐晚泠大惊,这种情况她从没见过。
医老和朱桦也从没见过,忍不住凑过来,虽然贺清之额间流动着金色的流光,可他依旧在沉睡,连气息都变得绵长而微弱至极。
“这……”
唐晚泠惶恐不已:“阿湛,你别吓我,你醒醒。”
“公子,公子,你醒醒,公子你听得见吗?”朱桦急得原地跺脚,他虽然从小就知道贺清之许是活不了多久。
就连大国师故去之前也是那么交代他,定要好好服侍贺清之。
可,这样特异的情况,他从未想过。
何况,他一点都不希望贺清之会死。
他还想让公子看着自己成长,成为他最得力的侍从。
就在唐晚泠三人焦急不已时,突然一阵洪亮的嗓音自屋外传入。
顷刻间竟然就到贺清之的床边。
“阿弥陀佛,老衲来的还是时候吧!”
唐晚泠一惊,抬头就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手持法杖单手对众人行礼。
“你是什么人!”朱桦立刻自腰间抽出宝剑,剑鸣铮铮,瞬间就指向老和尚的鼻尖。
老和尚到也不退不避,笑声爽朗指了指沉睡的贺清之道:“老衲就是救他的人。”
唐晚泠惊疑不定,倒是医老神色淡定,捋着胡须绕着老和尚走了三圈,顿时一拍脑门道:“你你你……你不会是常乐寺那个……叫……”
医老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最终还是老和尚自报家门:“老衲常乐寺主持,法号玄鹄。”
“对对,我听苏勒老小子提过。”医老眉间带着喜色,仿佛是溺水之人见到了浮板一样。
听医老那么说,朱桦立刻收剑抱拳:“晚辈不知轻重,请大师救救我家公子。”
“这小子还真是和他师尊所说一样,当真走到了这一步。”玄鹄法师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取出一颗药丸道,“将此药置于他舌下。”
唐晚泠立刻接过药,小心翼翼地在朱桦的协助下,将药置于贺清之的舌下。
做完,唐晚泠的视线都舍不得离开贺清之苍白的脸颊,他额间的金光还在流转,像是试图对自己说些什么一样。
“喂,老和尚,苏勒那老小子还和你说了什么?”医老忍不住扯了扯玄鹄法师的衣袖。
只见老和尚将法杖靠在一旁,向贺清之走了过去。
“老衲昨日便已卜得他的命数变化,果然他自封心窍,所以苏勒寄存在老衲这里的属于他的命灯便开始闪烁不已。”
老和尚抬手不知在做什么,唐晚泠看不懂,只见他以手掌覆与贺清之身体上方,约莫几寸的距离缓缓移动。
不大一会,老和尚收回手,注视着唐晚泠道:“前几日,他就该亡于天道反噬,是因为你他才死而复生吧。”
老和尚那么一说,朱桦和医老都大惊失色。
唐晚泠留着泪,点了点头。
老和尚低喃道:“两世缱绻,情缘未了。”
“大师,你说什么?”唐晚泠没有听清,忍不住问道。
玄鹄大师淡然一笑:“这便是,你与他的缘分。”
唐晚泠再一次看向贺清之,突然,不知为何她仿佛听见的贺清之在呼唤自己。
“阿泠。”
“阿湛。”唐晚泠仔细瞧着贺清之,他依旧在沉睡,并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他额间的金光流转得更为明显了。
“阿湛,是你吗?”唐晚泠叫出了声。
见唐晚泠这个反应,医老和朱桦皆是吃惊非常,唯有老和尚依旧老神在在。
“阿泠,不用担心。”
唐晚泠发现,声音不是从贺清之身上发出,而是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匪夷所思的感受让她忍不住看向身边的玄鹄法师。
“喂,老和尚,这什么情况?我们怎么听不见这小子说话呢?”
玄鹄法师捻眉轻笑:“神魂共鸣,你等没有这般缘分,自然是无法听见。”
“咦,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技法?”医老忍不住凑近贺清之,看了又看,“又是苏勒那老小子传授的吗?”
“非也,是清湛刚刚悟出的。”玄鹄法师笑道。
“什么?现学现卖?”医老眨了眨眼,“啧啧,果然是个不同凡响的臭小子。”
“好了,都别围在这里,接下来你们要照他的吩咐去办事了。”
“行,他还有什么计划?”
老和尚看了看唐晚泠,才道:“我们出去谈吧。”
可没想到,唐晚泠却叫住了玄鹄法师:“大师,阿湛这样与我说话,可会对他的身子有所损伤。”
“神魂共鸣,不过就是他神识中的念想,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那他可能听见我说话?”唐晚泠紧张地握着贺清之的手。
玄鹄法师细看了许久才道:“你心之所向,他皆会知晓。”
唐晚泠捂住胸口,好半响似乎才明白玄鹄法师的话代表什么。
此刻的贺清之会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想他就会通过神识知道自己的想法。
那……
唐晚泠闭上眼,又轻轻地握住了贺清之的手。
她想他醒来,想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好起来。
就算他不愿意以她为药,她也会让他明白,唐晚泠不仅仅是贺清之的药。
“阿泠,永远都是阿湛的阿泠。”
唐晚泠不知道自己对贺清之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她分不清。
可她可以肯定,不会再有其他男子深入她的心,她这一世都不会忘却贺清之。
“阿泠。”
“阿湛。”唐晚泠又一次听见了贺清之的声音。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十分惊喜。
唐晚泠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看到了贺清之。
不是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贺清之。
而是好端端站在她眼前,伸出手正要抚上她脸颊的贺清之。
“阿湛。”唐晚泠控制不住扑向贺清之,用力抱住了他,就怕是眼前不过是梦幻泡影,梦醒之后便会消失。
贺清之没想到,唐晚泠竟然能进入自己的意识世界。
这让他一直踌躇的心,有了决断。
神魂共鸣,不光是需要剪不断的羁绊,更需要两人之间的确有情,两者缺一不可,他与唐晚泠有两世缱绻,缘分自然是不用说。
只是,他一直以为,唐晚泠对自己不过是感激救命之恩。
却不知道,小丫头不知何时对他有了其他心思,只是她自己并未感知。
唐晚泠抱了许久,才觉得脸颊似乎有些烧得慌,她抬起头,就见贺清之唇角含笑,深邃的眼眸一直注视着自己。
她心头一乱,就要松手。
却被贺清之一把抱住。
“我的阿泠。”贺清之温润如水的声音就在唐晚泠的耳边。
他的气息清冽如雪水,却轻易抵达了唐晚泠的心头,让她莫名就想抱紧他。
贺清之果然听见了她的心声。
相拥了许久,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般。
良久,唐晚泠才回过神,有些震惊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贺清之。
“阿湛,你的腿。”问了之后唐晚泠才想到,这不是外面的世界,那这里是,“阿湛,这里是你的神识世界?”
“正是,所以在这里的我并没有残疾。”贺清之轻轻拂过唐晚泠的发丝。
唐晚泠瘪了瘪嘴,她最希望的是,贺清之不要再被病痛折磨。
若是能好起来,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贺清之自然知道唐晚泠想什么,他轻轻牵起她的手,低声道:“陪我走走。”
“好!”唐晚泠习惯性去搀扶贺清之。
贺清之忍不住笑出声,他的小阿泠心中皆是自己,还不自知。
她不知道,他便不点破。
免得小丫头脸皮薄,把她吓跑了。
像这样牵手漫步,是贺清之上一世便期待已久的,只可惜,上一世她与他已有了父女名分,他无法向她伸出手。
而这一世,也只能在这虚幻的意识世界中,达成这个心愿。
贺清之下意识握住手中那份属于唐晚泠的温暖。
唐晚泠看向身边的男子,她是多么希望,他可以一直这般轻松的行走,不需要忍痛,不需要走得万分困难。
唐晚泠垂下头,悄然掩去即将掉落的泪珠。
她扭过头,视线看向了远处的水平面,这样碧蓝的水,她从未见过,天和水仿若一线,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金红色的火球。
“好美!”唐晚泠忍不住停下脚步。
贺清之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唐晚泠身侧,他抬起了手。
刹那间,金阳万丈,他们所站的山头百花齐放,百鸟争鸣。
惊讶眼前的一切,唐晚泠猛然侧头,只见贺清之的掌上停着一只纯白的蝴蝶。
蝴蝶似乎努力地想要飞起,奈何却像是被贺清之的掌心吸附了一样。
唐晚泠走过去,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那美丽的蝴蝶:“好漂亮。”
贺清之微微一笑,收回气劲抬手一放,纯白的蝴蝶便迎着骄阳而去。
*****
玄鹄法师和医老已经回来了,两人正在贺清之的床边,瞅着趴在贺清之怀里,睡得香甜的唐晚泠。
医老蒙着眼,从指缝中偷看道:“喂,大和尚,就这样让他们睡着?”
玄鹄法师到是毫不忌讳,原本略显严肃的长相,见到这一幕却带着一丝由衷的笑意。
“这丫头,该是进入了清湛的神识之境了。”
“啊?”医老瞪大眼睛,本来捂着眼睛的手也忍不住去捋自己的胡子,“你是说,这丫头也喜欢臭小子了?”
“喜欢不过是凡尘俗世之人庸俗之谈。”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
贺清之与唐晚泠之间的情谊,岂是区区这两字可以代表的。
见老和尚走出卧室,医老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对了,你刚说要替臭小子筑墓盖命,倘若有人破坏,那臭小子岂不是活不过来了?”医老想到贺清之师徒两个曾经留下的计划。
心里还是不断的打鼓。
“若是,有人知晓,那是冀王之子的墓穴,你觉得还有谁敢动他。”
医老看向卧室,砸了咂嘴道:“臭小子果然是要表露身份了。”
“纸包不住火,他深知这个道理,与其被人点破,不如早做谋划。”
医老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认同:“好在除了平凉王,还有子言在朝中协助。”
就在玄鹄大师和医老交谈之际,门外却传来了朱桦的声音。
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朱桦身形一闪就到了桌案边,他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头饮下。
“怎么了,不是让你把事情交代下去?”医老皱了皱眉。
朱桦用衣袖抹了一把嘴道:“都安排妥当了,只是刚才畅念亭传来信息,狗皇帝下旨宣淮王与茗翎公主入京,为太后祝寿。”
听朱桦那么说,医老顿时把茶杯一放,声音忍不住有些提高道:“你说什么?”
三人顿时有些意外。
如今,贺清之陷入沉睡,正要入墓行续命法阵,倘若此刻要他醒来应对局势,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法阵不成就意味着贺清之随时可能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411:46:22~2020-05-1610:1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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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037感谢订阅
贺清之的意识之境,依旧是碧波荡漾繁花似锦。
唐晚泠看着身侧的贺清之,心中百转千回,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知道了贺清之的心意,却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像是知道了唐晚泠的想法,贺清之轻轻地伸出手,环过了唐晚泠的肩头。
小丫头没有抵抗,这让贺清之原本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收紧了手臂,将唐晚泠搂在怀中。
“想问什么,便问吧。”
唐晚泠紧靠在贺清之的胸前,听着他心房鼓动的声音,是那么强健有力,不似在现实她时时刻刻都担忧着他的病痛。
是的,时时刻刻她的内心装着都是贺清之。
“阿湛,倘若心中所想皆系于一人,那……那是怎样的情感。”
贺清之没有回答,反而笑道:“那日,你轻易便确定了我的身份,当时,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两年前,我便时时刻刻都想着恩公,可……”唐晚泠瘪了瘪嘴,“可这和阿湛所想不同,阿泠觉得这对阿湛不公平。”
贺清之稍稍松开怀抱,低头注视着怀中的唐晚泠,他明白唐晚泠拘泥于救命之恩,因此总认为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基于情义。
“那救我之时,你又是如何想的?”
“这……”唐晚泠仰首注视着贺清之,他的眼中有着浅浅地笑意,唇角微扬,脸色也不似现实中那般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