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当年你才登基,根基不稳,就做出这等大事,要不是龚丞相老谋深算替你掩饰,冀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母后,孩儿是一国之君,岂能叫一个小儿辱没,何况……何况也不是孩儿打得他变成残废的。”
昭仁皇帝说到这里,平凉王又一次垂下眼眸,他没有说话,可眼中却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的皇兄如同当年贺清之骂的那般。
昏庸,无能。
无才便也罢了,连德行都有亏欠。
着实不是一个好的国君人选。
可……平凉王心中再有不满,也始终做不出真正的大义灭亲。
他和贺清之一直有来往,也放任贺清之为自己报仇,可他也曾让贺清之许下承诺,若是大仇得报,就放过昭仁皇帝。
留他一命。
“当年,你不听哀家的,如今此事,你可得深思熟虑。”太后叹了口气,当年她憎恨冀王,连带冀王之子她也没有好脸色。
可她曾经见过那个孩子。
他是如此惊才艳艳,生的竟然与先皇有几分相似。
光是这份相似的容貌,她就狠不下那个心,再说,她原意也就是拘着冀王这个孩子,好替自己的儿子稳固江山。
让冀王安分守己,不要有觊觎皇位的野心。
本想着关个几年便放赵璟瑄回家。
却没想,会发生行刺之事。
想到这里,太后不免又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葛福,心里真是惴惴不安,他是怀疑过清湛公子,可没想怕什么就来什么……
如今,当年那个孩子回来了,一定会找他报仇的!
皇帝说起来和赵璟瑄沾亲带故,可他呢……他可是亲手折磨了那个孩子,害得他如今成了一个废人。
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葛福惶恐不已,他已经老了,没有那份杀伐决断的心了,他只想有朝一日出宫养老,有个女人伺候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平凉王走至罗汉榻前,撩袍下跪。
“皇兄,母后,儿臣有一计,或可替皇兄分忧。”
昭仁皇帝还有气呢,又想摔茶盏,却发现桌上已经空空如也了,另一盏茶水正在他母后的手中。
“葛福,给朕奉茶!”
葛福立刻磕头,倒着身子退了出去。
“皇兄勿恼,臣弟未及禀报,也是事出有因。”
“噢?”昭仁皇帝一挑眉毛,虽然他不是一个靠谱的皇帝,可却也不傻,结合前因后果早已猜到,赵璟瑄还活着铁定和自己这个胞弟有关,“你且说说,是何缘由。”
平凉王又行了个礼才道:“当年,臣弟年少,不知朝堂风运动荡,只是凭一份血缘亲情感念皇叔赤诚一片,故此不忍心璟瑄的遭遇,才会背着皇兄透露璟瑄被关押之地。”
昭仁皇帝一听,忍不住眯起眼道:“照你那么说,你还有同党了。”
“回皇兄,正是已故的国师大人。”平凉王恭恭敬敬地伏地磕头。
一听主谋是国师,昭仁皇帝原本的怒气竟然得到了安抚。
这个国师大人,可是当年力保他登基之人,而后一直辅佐其左右,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对国师所说的清湛公子心心念念。
只是没想到,清湛公子竟然就是赵璟瑄。
如今回想起来,国师大人怕也是为了防止自己秋后算账,才会对自己说清湛公子如何了得吧。
昭仁皇帝想到这里,突然叹了一口气。
皇帝做到现在,委实没有他曾经所想的那般自在。
当年他贪恋权势,如今却觉得权势像是一个枷锁一般,就好像大国师曾经所说的。
“太子殿下当真想好了,要承担这天下之重?”
“本太子既然位列东宫,将来自然是要掌管着大辕国的天下,国师此话,本太子听不明白了。”
“太子身负真龙之气,自是上天所选。”
“当真,那本太子登基之后,便可千秋万代!”
那时,国师大人只是笑道:“太子殿下,天下岂有人能活千载。”
昭仁皇帝忍不住抬起双手,五指不断地点击自己的额头。
“皇上,璟程会那么做,也是哀家的意思,如今,那孩子既然还活着,那便乘着哀家大寿,一并召进宫来。”
一听皇太后那么说,昭仁皇帝忍不住抬起头,面露难色。
“母后,如今外头都在传他年少遭遇不幸,以至于落下残疾,甚至命不久矣,此刻召他入宫,朕……”昭仁皇帝双手不自在地握住膝头的龙袍。
“皇兄是担心,皇叔得知真相会心中不满。”
昭仁皇帝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胞弟。
平凉王立刻又行了个礼道:“皇兄,当日璟瑄入宫,若是有心报仇,以他如今的身手即便是葛福也来不及护驾。”
昭仁皇帝一想,当日他与赵璟瑄就近在咫尺,他要杀自己确实易如反掌。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皇弟的意思是说,他无心报仇?”
平凉王没有正面回答,因为如今连他也揣摩不出贺清之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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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040感谢订阅
昭仁皇帝那么问,太后自然也看向了平凉王。
“璟程,你说说,璟瑄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眼前这俩个都是她的亲儿子,当年昭仁皇帝被册封为太子,她心里对小儿子就充满了亏欠,可这天下至尊也只有一个,总不能两个儿子都做皇帝。
故此,太后对平凉王更是宠爱,还时常提点登基的昭仁皇帝,要知道平凉王和他一母同胞,要知道胳膊肘得朝里拐。
只有一个娘的亲兄弟才会尽心尽力的辅佐他。
所以,哪哪都不咋地的昭仁皇帝,唯一的优势就是孝顺,这要是当年太子之位给了平凉王的话,估计他也能笑得欢快。
毕竟亲弟弟做了皇帝,那他就是躺赢人生!
如今,平凉王虽然胳膊肘拐去了冀王家的二公子,可昭仁皇帝开始有气,听了太后零零总总说得话,而平凉王又诚心坦白,加上大国师这层关系,这到嗓子眼的气也就慢慢下去了。
更何况,当年太后就不赞成他囚禁赵璟瑄,只不过是他身为一国之君,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其实,若是将12岁的赵璟瑄那举动看做是个叛逆的孩子,到也不是非得关着他,甚至让人折辱他殴打他。
昭仁皇帝想想,顿时也是有点悔不当初。
不过,话说回头了,若是赵璟瑄没有经历过这跌宕起伏的人生,或许如今也不可能成为落枫谷谷主了。
那么一想,昭仁皇帝忍不住摸了摸鼻翼,他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人生导师了?
而平凉王此刻是斟酌了一下心中的想法,这才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后和皇兄,诚心诚意道:“皇兄,臣弟认为,如今到是一个安抚璟瑄的好时机。”
“噢?此话怎讲?”昭仁皇帝端起葛福新奉的茶水,抿了一口。
“璟瑄大难不死,从崖底而回,倘若皇兄在这个时候对他多加照拂,璟瑄的秉性至真至纯又仁孝至极,定然能明白当年之事皇兄也只是气急了,并非有意针对。”
昭仁皇帝一听,立刻放下茶盏,“砰”一声。
下头跪的葛福顿时就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朕原本也没要折磨他,只是叫这阉人将他严加看管,谁知道这阉人变着法地折磨朕的堂弟,着实可恶。”
昭仁皇帝说归说,到也没对葛福动什么手。
平凉王心中有数,虽然这主意是出自葛福,但也是昭仁皇帝默许的,否则区区一个太监又如何敢对藩王之子下此毒手?
只不过,此刻他也不好发作。
“陛下,老奴……老奴糊涂啊……老奴当年也是气急了,陛下被公子瑄所伤,老奴心中担忧至极,于是……于是下手就没了分寸。”
说着葛福连滚带爬的抱住昭仁皇帝的大腿,老泪纵横道:“陛下……看在老奴侍奉您多年的面上,就绕了老奴,要不……要不陛下赶老奴出宫,也好让公子瑄消了这口恶气。”
葛福是计从心来,他可不要再待着了,他早有离宫之念头,如今到是个机会,这要是等清湛公子进宫,只怕他难以活着离宫。
昭仁皇帝正在思考,这葛福服侍他多年,他已经用习惯了,这突然要他换一个,用着只怕不顺手。
不过,葛福也确实年事已高,离着近了,难免有一股子老人味。
而且若是留着也肯定会惹赵璟瑄忆起当年。
正在挣扎之际,平凉王又开口了。
“皇兄,既然葛公公有告老之意,不如就此成全,也免得璟瑄见着他心中不快。”
昭仁皇帝看向自己的胞弟,想想也是,于是大手一挥道:“准了!”
葛福喜极而泣,磕头如捣蒜一般,说了一大堆舍不得的话,把昭仁皇帝从头到脚都叮嘱了一遍。
只不过,平凉王冷眼瞧着,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想,贺清之想让着老太监离开昭仁皇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非这老太监的癖好和教唆,昭仁皇帝还不至于文不成武不就到这般的地步。
甚至还荒诞到养起了男·宠。
“皇弟,你说让朕赶走葛福,朕都照办了,可他真能释怀?”昭仁皇帝不安道。
他知道大国师说清湛公子的能为不下他之下,这都是真的,单单落枫谷的势力就已经足够令人忌惮,否则也不会自成一体,不受任何国家的管辖。
所以,他虽不至于惶恐害怕,但心中多少还是有点疙瘩。
“臣弟以为,母后所言是个方式,若是皇兄心中忧虑,不如由臣弟跑这一趟,探一探璟瑄的口风。”
“好好好!”昭仁皇帝连击三掌,接着又道,“带上太医院使,和老国医一起,让他们给璟瑄瞧瞧,许是能治好也不一定。”
“臣弟领旨,谢皇兄恩赐。”
*****
别院迎来了贵客,低调奢华的马车驶入别院之际,内中一干人等皆已单膝下跪,一脸恭敬的迎接。
朱桦为首,亲自迎平凉王下车。
平凉王抬眸,便瞧向贺清之的房间,心中忧虑道:“清湛如何,身子可好些了?”
“回王爷的话,公子尚在昏迷。”朱桦低着头,视线落在之后的两辆马车上。
不一会就瞧见太医院使扶着一名年约七旬的白发老者下了马车。
平凉王回头一看,便道:“这位是大国医,今日特地来为清湛诊治。”
唐晚泠是一直都留在贺清之的房内,直到平凉王进入,她才起身迎接。
瞧见少女垂眸行礼的模样,平凉王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医老此刻也进入了贺清之的屋子,瞧见大国医,只差没气掉胡子。
当年,贺清之是他从鬼门关给救回来的,如今竟然换了旁的大夫来诊治,他心里当然不爽快。
何况,什么大国医?
在他看来,尚不如自己的徒弟。
太医院使善骨伤,加之大国医无论医术经验都是他老前辈,他自然不敢越俎代庖,将床边的位置让开,立刻退去了床尾。
唐晚泠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贺清之的右手置于脉案之上,视线注视着眼前七旬已过的老者。
大国医轻扣贺清之的脉门,双目自贺清之的额头往下扫视他整张脸。
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他轻按贺清之双颊的颊车穴,观视贺清之舌苔状态。
而后沉思了片刻,视线就落在医老的身上。
“清湛公子如今脉息似有似无,面色苍白口唇白中带着微紫,应是常年的心疾所致,但如此沉眠的状况,老夫行医一生从未见过。”
医老吹了一下胡子,懒得理会这种庸医,还刻意转过头。
老国医笑了笑,捻着胡子继续说道:“如此情形,若非将死之人,便是用了世间罕见的秘术,护主了心脉,老夫若没记错,当是……”
大国医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反而是医老忍不住,先扭过头问道:“当是什么?”
“想不到清湛公子年纪轻轻,竟然这般能为,他是自封心窍,拖延时间,而后再寻治病之法。”
医老一听,顿时眼神一亮,本以为这宫里来的国手,不过寻常大夫,如今一看竟然有点本事:“嘿,老小子,有点能耐啊。”
“学无止境,老朽不过虚长几岁,见得奇闻异事多了些。”
“呵,才夸你,就蹬鼻子上眼了。”
老国医到也不生气,他看得出,这不修边幅行为古怪的老人实则是个大行家,否则依照贺清之的病况,只怕早就已经死了。
平凉王听了半响才开口:“原来,清湛如今的状况是他自己所选?”
医老立刻道:“正是,王爷不用忧心,这小子自有计划。”
“既然如此,秦逸你替璟瑄查看一下腰腿的伤势。”
听平凉王那么说,医老就差没抚着胸口,好在他前几日就将贺清之伪造的伤痕除去了,否则叫这秦逸瞧见了可不得了。
当初就是这秦逸替大都督贺清之诊治,如今又是秦逸,这要是伤口位置一样,连伤疤都是一样,可就说不过去了。
唐晚泠替贺清之掀开了被褥,见太医院院使将贺清之双腿的裤管一点点卷起,苍白羸弱的腿清晰可见泛青的脉络。
最让唐晚泠心痛的是,那些伤痕,她知道那是医老为贺清之续接断骨之时留下的,即便十年过去了,如今还可以看得出当年的惨况。
秦逸轻轻地一点点按摸贺清之的腿骨,可以确定了贺清之的腿骨已然恢复,只是重创的双腿加之脊骨折断,才会令下肢的脉络不畅,所以即便腿骨是续上了,这两条腿也毫无作用,不可能站得起来。
更别提行走了。
平凉王是第一次见着贺清之的伤,他从未想过一个人身上竟然有如此多的伤痕,即便是军中将士,也不似贺清之这般。
因为,那些将士每一道伤疤都是荣耀。
而贺清之每一道伤疤都是不堪回首的侮辱。
平凉王握紧了双拳,葛福,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老太监。
看完了贺清之的双腿,唐晚泠和秦逸又将贺清之微微侧过身,将亵衣往上掀起时,免不了会看到贺清之所用之物露出边角。
鹿皮巾是平凉王所赠,他自然认得此物,特质的鹿皮巾厚实又吸水,以两根皮绳系在贺清之腰间作为固定。
唐晚泠转过头,她知道贺清之还不能接受,她不能趁他没有意识的时候便肆无忌惮。
她必须尊重贺清之。
秦逸轻轻掀开鹿皮巾,露出了贺清之腰际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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