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胡太尉仰起下巴,说起来他对“大都督”亦是不满,只不过今日要对付的是赵璟瑄而已。
“那,太尉大人是将圣上置于何地?”“大都督”笑道。
昭仁皇帝早已横眉怒目了,此刻才怒道:“大胆胡赞,你这是要陷朕于不义!”
“陛下,老臣不敢。”胡太尉立刻跪地叩首,“可如果要让赵璟瑄成为国师,陛下如何和万千子民交代!”
胡太尉下跪了,立刻便有人跟着下跪道:“陛下,我朝历来都不曾有过身残之人入朝为官的先例。”
站在胡太尉一方的官员,一口咬住身残之人无能为官这一点,俨然是一副逼迫昭仁皇帝的架势。
“大都督”将轮椅调整了方位,对着昭仁皇帝道:“陛下,既然臣可以以此残身为国效力,那便不该厚此薄彼。”
见“大都督”那么说,朝堂之上一众武将皆是下跪赞同,他们见过“大都督”浴血奋战,这个人即便无法站立,也叫人胆寒不已。
他能带伤斩杀敌首,由此能为,如何叫人不服?
贺清之听了许久,此刻又看向了龚丞相。
他眼眸含笑,叫那龚丞相看着心里顿时发颤。
不大一会,龚丞相便踏出一步,先给昭仁皇帝行了大礼,后才道:“老臣认为,大都督所言甚是,先河已开就不该将有能之士拒之门外。”
一看丞相附议,朝堂之上尚未表态的大臣立刻做出了决定。
“臣附议。”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
“大都督功在社稷,陛下为大都督已开先河,当一视同仁!”
“臣等认为,当一视同仁。”
顿时,朝堂之上,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就连原本跪在胡太尉一边的官员,都有人忍不住跪着挪动了一下位置。
见大局将定,贺清之才拱手行礼道:“臣虽身有残疾,但绝非无能之辈。”
贺清之转过头,朱桦立刻将他的轮椅调整方向对着胡赞:“胡太尉此举不过是忧心社稷,实乃忠臣,不如就由胡大人提问,清湛若是无能应答,自当离去。”
“此法甚好。”昭仁皇帝点头称号,指着胡太尉道,“胡赞。”
事态到这个地步,太尉胡赞也没有反对的立场了,他正了正衣冠站了起来,随后才道:“我朝国师历来都是宗教之中德才兼备之士方可胜任,就不知清湛公子有何能为,又师承何门何派。”
贺清之一听,便知胡赞是再替茗翎公主兄妹先行试探自己。
倘若此刻,他不说出与骁月族的关系,那便是瞒而不报。
而且若是毫无表示,那首先就过不了眼下这关。
昨夜他与平凉王商讨之际,便已知昭仁皇帝该是猜测到了自己与国师之间的关系。
故此,贺清之真假参半道:“陛下,臣师承已故大国师苏勒大人,得其倾囊相授,故此才有自信,堪当大任。”
贺清之那么一说,朝堂之上又是一阵议论之声。
胡太尉皱着眉,没想到清湛公子竟然如此坦白,他真的是苏勒的徒弟。据闻苏勒乃是骁月族后裔,就不知骁月族的秘宝是不是在清湛公子的身上了。
“口说无凭,清湛公子有何凭证。”胡太尉依旧没有称呼贺清之为国师。
贺清之唇角含笑,缓缓打开手中的折扇,而后才道:“不知诸位大人可知,先师最擅长的是什么?”
不等有人回答,胡太尉便开口道:“先国师允文允武,协助先皇□□定国,更辅佐陛下稳固江山,为天下子民带来福祉,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贺清之抬眼看了看胡赞并不答话。
昭仁皇帝想了想才道:“苏勒国师能知过去未来,擅观星占卜,朕说的对吗?”
贺清之抱拳道:“陛下圣明。”
见清湛公子的模样,昭仁皇帝顿时就乐了,当初他想拉拢清湛公子,就是为了他这份能为,好帮自己趋吉避祸,甚至能寻得长生之法。
“听国师之言,可是有什么金玉良言,要对陛下说的?”龚丞相说着,看了看胡太尉,此人向来与他作对,如今他帮了清湛公子,所谓礼尚往来,至少他们暂时不至于交恶。
贺清之对龚丞相微微颔首,而后才道:“昨夜,臣夜观星象,测得一骇人听闻的真相,臣心中惶恐,故此一早便急急入宫。”
“骇人听闻?”昭仁皇帝沉思了片刻,昨夜平凉王的人回宫禀报,并未提及什么异常的事情,莫非是什么皇家秘闻?
“赵璟瑄,朝堂之上,你这般妖言惑众,是何居心!”胡太尉立刻就忍不住,厉声呵斥。
“胡大人,清湛官拜国师之位,除了陛下,何人敢对清湛如此不敬!”贺清之话语刚落,眼神顿时就变了,浑身散发出凛冽之意。
胡赞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浑身一颤,从脚趾一直麻到胸口,就连喉头都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此刻,他身边有一红色朝服的大人试图拽一拽他的袖子,却没想到,胡赞的身体顿时就瘫软了下来。
“胡赞,你成何体统!”昭仁皇帝顿时大怒。
刚出手的朝臣立刻跪了下来:“陛下,与臣无关啊,臣不曾碰到太尉大人!”
“来人,把胡赞拉下去。”
胡太尉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走,而那清湛公子的脸上却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仿若春日的梨花一般,清雅高洁。
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这个魔鬼!
胡赞心中骇然,所谓做贼心虚就是这个道理。
作为茗翎公主一方的人,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有什么大计,可如今却让清湛公子先发制人,那他们就处于被动挨打的局势。
看来,茗翎公主兄妹至今未曾入京,便是清湛公子暗中阻扰了。
赵璟瑄会说什么?
会说茗翎公主意图造反吗?
昭仁皇帝会知道,淮王有夺位之意吗?
胡赞心中忐忑不已。
可此刻的朝堂之上,贺清之却并没有那么说。
龚丞相走了几步,站在贺清之的身侧,而后才道:“国师大人,不知是何骇人听闻的真相?”
贺清之此刻,神色逐渐沉了下来,似乎有着难掩的悲伤。
昭仁皇帝一看,顿时有些不解了。
小德子则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璟瑄,有话直说。”
贺清之闭了闭眼,接着才道:“陛下不如随臣去御花园一趟。”
昭仁皇帝不解,小德子又点了点头。
于是,一众二品以上的大员便跟随皇帝浩浩荡荡去往御花园。
此刻,顾九见贺清之完好无损的出来,心中大石才落地。
可一看贺清之面色苍白,额间莹莹地汗水,顾九便知,他的身子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不仅顾九担忧,就算是“大都督”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
他的手握紧了轮椅把手,却什么都不能说。
下了台阶,贺清之便有些撑不住,他猛然间咳了数声,却依旧不让朱桦接近,只是自行按住了胸口。
“公子……”朱桦心急,眼中含泪。
贺清之摇了摇头道:“无妨,不用担心。”
昭仁皇帝看了看,身边的小德子又悄悄说了几句,之后昭仁皇帝抬了抬手。
小德子顿时便扬声道:“国师大人身子孱弱,陛下特赐贴身随行。”
贺清之抬起头,就见李德走了过来,对朱桦说道:“去替你家大人取薄毯来。”
朱桦立刻上了停在远处的马车,取来薄毯小心翼翼替贺清之盖上。
顾九紧了紧拳头,看着一行人远去。
好在,朱桦还在贺清之身边,好在还有“大都督”。
*****
一路上,一众大臣也不敢多话,心中一直猜测,清湛公子此举究竟是何意图。
特别是龚大人,他虽然是赞成了清湛公子封为国师,但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这清湛公子实在太令人琢磨不透了。
昭仁皇帝的步辇到了御花园便停下了,贺清之的轮椅则紧跟在皇帝的步伐之后。
“璟瑄,你带朕来御花园是何用意?”
贺清之看着潺潺水流,微微喘息道:“陛下可还记得,十五年前,茗翎公主落水一事?”
昭仁皇帝皱了皱眉,他向来不喜茗翎公主兄妹,却也知道清湛公子那么说自然有其用意。
“这件事,该是快十六年了。”昭仁皇帝看了看小德子,得到了确认的答复才继续道,“朕记得,当年朕还是太子,皇妹在褚爱国朝贡之时大出洋相,气恼之际独自来到御花园不慎落水。”
说着一行人已经拐过了御花园中用来藏书之所,而此地正是贺清之昨夜观星所得的临水之南,而偏东正是这静思斋之后废用多年的院子。
贺清之熟知宫中环境,自然知院内有一口枯竭多年的水井。
故此,贺清之抬手,朱桦立刻停下了脚步。
走在前方的昭仁皇帝听身后静悄悄地,立刻也回过身。
“璟瑄?”
贺清之以强忍不适,抬眼看向那被荒弃的院落,不一会又垂下眉眼道:“可怜,七堂姐竟在此地沉冤多年,咳咳……”
“璟瑄,你说什么?”昭仁皇帝大惊失色。
就连贺清之身后一众大员,也惊呆了!
茗翎公主死了?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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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045
贺清之的话犹如惊雷,顿时就让众多官员吓得不知所措。
假如,茗翎公主早已死了,那现在的那个茗翎公主可不就是个假的?
这可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啊!
何况,茗翎公主是和亲公主,嫁给了褚爱国的摄政王,如果追究起来这甚至危害两国的友好邦交。
即便,褚爱国比不得大辕国强大,可终归是一个隐患。
“咳咳,陛下,臣所言绝无虚假。”贺清之给出了答复,随后才微微闭了闭眼。
他很了解,昭仁皇帝本就不喜茗翎公主兄妹,如今他率先质疑茗翎公主的身份,这无疑是让昭仁皇帝更加不能信任这对兄妹。
贺清之这样做的目的,便是希望扼杀了茗翎公主献出唐晚泠的想法。
昭仁皇帝显然是被清湛公子的话惊到了。
好半响才看向了身边的李德。
这会,倒是龚丞相先回过神来,好在这清湛公子不是要揭露自己搅和的破事,看来他们合作的机会还是存在的。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龚丞相思索了半天,又看清湛公子刻意停在这个位置,顿时就明白了,“国师,莫非真正的茗翎公主就葬身此地?”
见贺清之点了点头,昭仁皇帝顿时大手一挥道:“来人,给朕搜。”
静思斋藏书不少,但占地并不是很广,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荒废的院落。
毕竟,谁也不会把一具尸体藏到书斋之内。
所以,羽林军不大一会便在院中发现了一口枯竭多年的老井。
为首之人见状立刻就来禀报昭仁皇帝。
“启禀陛下,末将在这院中发现一口老井。”
一提老井,一众大员脸色皆是一变。
这红墙金瓦圈住的皇宫大院,表明风光,可骨子里多少都有些龌龊事。
就不说其他,遭昭仁皇帝毒手的年轻男子就有不少,不过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有人替昭仁皇帝掩饰,故而就算有人心知,也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就别提后宫嫔妃邀宠争斗之心。
哪怕是皇家子嗣之间,也为了皇储之位少不了手足相残。
贺清之一直没有说话,轮椅中的身子已是摇摇欲坠,他只觉得腰腹的冰冷逐渐上移,这种死寂的寒意,竟然侵袭全身。
龚丞相得昭仁皇帝的眼色,立刻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下去搜。”
就在羽林军下枯井探查之时,昭仁皇帝忍不住原地踱步。
回头去看精湛公子,却发现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就连唇色都泛着浅紫,整个人像是蒙着一层霜雪之色,叫人一看就心头发颤。
看来,昨日秦逸和老国医回来所说确实属实。
赵璟瑄命不久矣。
想到他不过二十有二,昭仁皇帝忍不住抿了抿唇。当年他是真没想过会把自己的堂弟害成这样,他是有想要搓一搓他的锐气,可如今看清湛公子的模样,心里难免有些动容。
李德深受大国师之恩,对于贺清之更是忠心不二。
看昭仁皇帝的模样,也深知他不可能纡尊降贵去关怀,故此便借机接近了贺清之。
“国师大人,可是身体不适。”李德说着,手轻轻按在贺清之的手背之上,可触手一片冰凉令他顿时心中一惊,“国师大人,怎的身子如此之凉?”
贺清之勉力睁开眼,淡然一笑道:“许是方才受了风。”
李德皱了皱眉,察觉贺清之的异样,可却深知此地并非说话之所,故而他回到了昭仁皇帝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喊声。
“陛下,陛下,找到了,真的有一具尸骨!”
昭仁皇帝一听,立刻带着小德子就往那破败的院落走去。
朱桦紧接着推着贺清之随后跟上。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那一个小院子也挤不下这许多人,故此最终由百官之首的龚丞相作为代表,第三个进入。
贺清之入院之后,便抬眼看向地上摆着一具骸骨。
昭仁皇帝掩着口鼻,眉峰紧蹙,瞧着骨骸模样确实尘封多年,就连身上的衣衫都已经瞧不清模样了。
贺清之抬了抬手,朱桦便俯身听他吩咐。
不一会,只见朱桦走向羽林军的方位,接着抱拳道:“这位将军,我家公子让我借佩剑一用。”
“大胆,你无官无职,圣上再此,岂容你身负兵刃?”
朱桦还没说话,昭仁皇帝便开口了:“罢了,给他。”
“陛下,这……”
昭仁皇帝走向清湛公子道:“璟瑄乃是朕的堂弟,朕信他。”
之后,贺清之看着朱桦挑开那骨骸上破损的衣衫,露出腕骨之上那可疑的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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