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是何物?”
听朱桦那么说,昭仁皇帝也好奇地盯着被朱桦挑在剑尖上的饰物。
贺清之目力甚佳,方才一眼,便已经瞧见这藏在破烂衣物之下的这个饰物。
此物瞧起来像是青铜制成手环,可一般女子手腕岂会带如此沉重的饰物?
就更别提是茗翎公主了。
而且,青铜器早已衰败,怎会有人用来制作饰物?
就在这个时候,羽林军之首嘀咕了一句:“这骨骸的穿着实属怪异,这部分看起来像是皮革。”
昭仁皇帝一听就发问了:“你说这骸骨穿得是皮革?”
“回禀陛下,正是。”
贺清之听完也沉思了起来,昨夜他观星所得,假茗翎公主确实来历匪夷所思,就星象展现所看她似乎并非这个世界之人。
回忆起自己重生而回的经过,贺清之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
只是,这些说法都无法立足,要昭仁皇帝完全相信这骸骨是茗翎公主本人,而如今健在的茗翎公主实乃忤逆谋反之人,那唯有让假的不打自招。
看清湛公子沉思,昭仁皇帝忍不住问道:“璟瑄,茗翎乃我大辕国公主之尊,如何会穿此等怪异的服饰。”
贺清之回过神,视线又落在骸骨之上。
“陛下,星象所呈现的便是在此地可以找到茗翎公主的骸骨,至于这怪异的服饰,臣以为当是那冒充茗翎公主之人所留。”
贺清之那么一说,羽林军的那些将士各个都在点头。
龚丞相也向前一步道:“陛下,老臣以为,国师所言有理。”
昭仁皇帝想了想,之后才道:“可,这也没法证明,这骨骸就是茗翎。”
“陛下不用忧心,臣自有方法证明。”
听贺清之那么说,昭仁皇帝也松了一口气。
“启禀陛下,那这具骸骨末将如何处理?”
昭仁皇帝看了看贺清之,顿时想到了一个人便道:“让贺钰接手,璟瑄你觉得如何。”
贺清之倒是有些意外,这昭仁皇帝竟能看出自己的意思,这到省的他多费口舌了。
所以,贺清之点了点头,接着才道:“陛下,此手环臣想稍作研究。”
“小德子,将此手环洗净晚些时候给璟瑄送去。”
“奴才遵命。”
贺清之已是力有不逮,见昭仁皇帝走向自己,他强打着精神用双手支撑轮椅扶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蜷缩在轮椅上。
“璟瑄,你身子不好,就在德宁殿歇息,这是璟程在宫里住的地方。”
贺清之知道,德宁殿是平凉王少年时期居住的,只是他是外臣,着实不适合住在宫内,何况他此刻的身子,断然不能叫人看出端倪。
故此,贺清之先是行礼感谢,接着才道:“陛下,此骨骸尚有诸多疑点,臣想与羽林军共同查探,若有发现当及时禀报陛下。”
“那……你的身子。”
“陛下不必担忧,臣只是今早赶路,又受了凉,身子有些乏了。”
“既然如此,朕明日再召见你,你且好生歇息。”
“臣,恭送陛下。”
贺清之和龚丞相行了礼,李德才走了过来,将用帕子包裹好的青铜手环又交给了贺清之,贺清之掂量了一下,果然这重量确实不像女子所佩戴的饰品。
心中不免又沉思了起来。
“公子,今日我们不回别院吗?”朱桦有些担忧,昨夜贺清之醒来之际,他就觉得自家的公子状态不佳。
此刻更是越发担心了。
“今日便在羽林军休息,明日出宫后,在做打算。”
朱桦点了点头,见羽林军将骸骨包起抬走,便推着贺清之打算跟上。
倒是为首的羽林军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道:“国师大人,侍卫所狭小脏乱,只怕要怠慢了国师大人。”
贺清之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一众羽林军也有些意外,清湛公子既然是冀王二公子,那以往都是锦衣玉食,就算在宫里受了责罚,伤了身子,可到底是皇亲国戚,他竟然丝毫不介意?
因此,这些贵族出身的羽林军心中,对冀王二公子的看法似乎都有些变了。
见羽林军走远了,贺清之才对龚丞相道:“今日,有劳丞相大人。”
“国师谦逊了,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
“既然,清湛有幸与国师同朝为官,日后自当互帮互助。”
一听互帮互助,龚丞相顿时心里舒爽了。
今日这一个人情,做的还是到位。
见龚丞相神情松快了,贺清之才抬起手,龚丞相皱了皱眉,后又觉贺清之无法站立,他势必要弯腰才能听见他耳语。
虽是有些犹豫,但很快龚丞相便妥协了。
“丞相大人可曾查清了那些年轻男子的身份。”
听贺清之那么说,龚丞相也不傻,顿时就有了想法:“你两次提到那些年轻男子,莫非与茗翎公主有关?”
“丞相大人觉得何人最可能得圣心,那此人便是关键人物。”贺清之说完,便示意朱桦离开。
瞧着清湛公子离开的背影,龚丞相不免想起那诸多年轻俊秀的男子之中,有一人极为特殊,看来,清湛公子所说的便是那人。
那,清湛公子究竟有何用意?
这男子在茗翎公主的事件中,又起到什么关键的作用呢?
想了有一会,龚丞相眼眸突然睁大了。
倘若茗翎公主并非皇室血脉,那其心可诛啊,莫非她是要造反?
为了自己的生存而造反。
所以,此人很可能是原本茗翎公主要放在昭仁皇帝身边的暗棋。
龚丞相越想越觉得此事非同一般,他需要立刻筹谋部署。
*****
侍卫所。
贺钰已经听说了自己的表弟要来,这不早就等在门口,一见到朱桦推着轮椅,便立刻迎了上来。
此刻,贺清之已然是撑到极限,眼见亲人在眼前,瞬间精神一松,身子便垮了下来。
“璟瑄!”贺钰大惊,立刻伸手接住。
“表兄。”贺清之呢喃了一句。
贺钰立刻将人抱起,对朱桦说了一句:“你随我来。”
朱桦立刻推着贺清之的轮椅跟上,一起进了贺钰在侍卫所的卧房。
一见简陋的卧房,内中只有一个床铺,一张桌子,四把椅子,朱桦的表情顿时就垮了下来。
他没想到,堂堂羽林军正三品中领军,竟然连一个像样的卧房都没有……
这屋子,都还不如别院的客房来的完善。
贺钰还没将人放到床板上,贺清之的身子就开始颤抖起来。
剧烈的咳嗽带着丝丝鲜血溢出唇瓣。
“璟瑄。”
贺清之昏眩之际,右手握紧了贺钰胸前的衣襟,断断续续的咳嗽中他将最后的信息传达给了贺钰。
“表……表兄,万……不,能让人靠近我。”
“璟瑄。”
“公子。”
贺钰心头大惊,怀中的人已然松开了手,他的身子冷若寒冰。
气息也及其微弱。
第46章046
贺钰回头一看,屋外时不时还有羽林军走动,他作为羽林军中领军,随时都可能有下属前来禀报。
何况,今日还带回了疑似茗翎公主的尸骨。
可……
贺钰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放在床板上。
又让朱桦出去多拿了一条被褥来,安顿好贺清之之后,贺钰才握住他的手,可手中冰凉的感觉让他内心无法平静。
“璟瑄的身子怎得如此之差?”
贺钰一说,朱桦眼圈都红了,他跪在床榻边,又掏出帕子替贺清之擦拭额间的汗水。
“公子昨夜方醒,今日一早又赶着入宫,他的身子本就很差了……”
贺钰手中的温度,冰凉至极,就不似活人。可他却不敢给贺清之把脉,他晕厥之前那句话,显然有深意。
如今,贺钰也只能保证不让外人靠近贺清之。
朱桦看着贺清之苍白的容颜,忍不住抹去眼泪道:“公子当年被救出后一直患有心疾之症,又因多次窥探天机,身子才会越来越差。”
听朱桦那么说,贺钰心头剧痛,这是他从小就小心呵护的小弟,他是如此钟灵毓秀,本该有着大好的未来,可如今身子残了,竟然还……命在旦夕。
贺钰伸出手轻轻拂过贺清之的额头,同样是一片冰凉。
朱桦看了看屋外,他知道在这宫里说话要万分小心,所以他不能透露贺清之的真实情况,更不能提及冰晶莲。
“将军,此处可有热水,公子有半日未曾换洗了。”朱桦垂着头道。
贺钰一听便懂了,对于贺清之的怜惜就更深了一层。
看朱桦离开去打水,贺钰才悄悄按住了贺清之的脉门,这一按心中着实惊骇非常。
贺钰是武将,所以略通医术,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贺清之竟然脉息全无。
好在,他还有着浅浅地呼吸。
只不过,这种状态这就更让贺钰感到匪夷所思。
这非同一般的情形,贺钰到此刻才明白,原来贺清之不让人靠近便是这个意思。
但,贺清之的情况却叫贺钰心惊肉跳,一个人没有了脉息,岂不是就是死了?
朱桦很快便回来了,他替贺清之换洗之时,贺钰就站在窗前,瞧着窗外端着午膳随意蹲在地上就吃的将士们,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这不大一会功夫,贺清之入宫已经半日了。
突然,屋门被人扣响了。
“贺将军,不知国师可在军中用膳。”
贺钰回过头,想着军中的食物粗糙至极,哪里是此刻贺清之能吃得下的。
可他总不能让贺清之就那么饿着。
“准备两份寻常午膳,另外替国师单独煮一份肉粥,肉切得碎些。”
“末将明白了。”
屋外之人刚离开,贺钰便听朱桦低声惊呼。
“公子……”
贺钰神色一凛,立刻大步流星地回到床榻边,一把按住朱桦的肩头,随后摇了摇头。
朱桦眼中蓄满了泪水,他已经替贺清之换了干净的鹿皮巾,可就算是两条被褥都捂不热贺清之的身躯。
人依旧昏迷不醒。
“璟瑄一定不会有事。”
朱桦点了点头,他相信贺清之,他一定会醒来。
不一会,羽林军就送来了午膳,两份杂粮豆粥和几个烙饼,唯一的肉食便是熏肉干,入口干硬,和贺清之平日所吃的根本不能相比。
朱桦原是小乞儿,对于吃食本就没什么追求,凡是可以果腹的食物,与他来说都是最好的。
肉干,那可是他当年怎么都吃不着的食物。
可,这些粗糙的食物如何让贺清之吃?
看着朱桦的模样,贺钰心中感念,多年来贺清之也全靠这些落枫谷之人照顾。
“我让人给璟瑄准备了肉粥,待他醒来在喂他。”
朱桦听完,才松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边吃边看着贺清之,一脸的怜惜。
用了午膳,羽林军就有人来询问。
“贺将军,那具尸骨,我等如何处置?”
贺钰看着还在昏迷的贺清之,便想到尸骨之上还有许多的线索,便道:“将尸骨之上的衣饰取下洗净,尸骨好生看守,若是出了岔子,本将军定会禀报圣上。”
屋外之人立刻恭敬道:“末将领命。”
提及衣饰,朱桦抹了抹嘴,想起方才被贺清之收起的那个青铜手环。
“将军,公子这里还有一个,我去把它洗净看看。”
贺钰点了点头,瞧着朱桦取了帕子包裹的手环离开,这才坐到贺清之的身边。
“璟瑄,我相信你一定会醒。”贺钰替贺清之掖了掖被角。
*****
直到未时三刻,贺清之才再度醒来。
这让忧心忡忡的朱桦和贺钰终于松了一口气。
贺钰的床铺可不像别院贺清之平日睡的那般,四周没有一个依靠的地方,朱桦只能扶起贺清之,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好在贺清之上半身总算恢复了体温,脸色看起来也不似方才那样苍白。
“璟瑄,你感觉怎样。”
贺清之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表兄不用担心,暂无大碍。”
贺钰是一肚子话想问,可碍于朱桦并不知道贺清之脉息全无,故此只能把话咽下肚子。
“我让人把粥热一下,先吃些热粥吧。”
贺清之原是没有胃口,何况他如今的状况,吃不吃东西并无什么差别。而且,他手中尚有玄鹄法师留下的辟谷丹。
但看贺钰的神情,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贺钰亲自去热了粥,回来之后亲手喂了贺清之。
“侍卫所的食物比不得你平日吃的,不过这肉粥熬了许久,尚算浓稠。”
贺清之轻笑,贺钰还是和儿时一样,待他如亲弟一般,许是唯有自己比贺钰年岁还小吧。
gu903();“还笑得出,身子这般差,为何还要把担子扛在自己身上。”贺钰心中剧痛,却佯装微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