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之笑道,眼见胡永靖的双眼迸射出愤怒之意,他笑得更欢了。
“离间之计,我没那么傻。”
“是吗?”贺清之瞧着眼前的人,用玉骨折扇拨开他额间遮住脸面的凌乱长发,随后轻轻击打胡永靖的脸道,“那若是本座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好‘公主’是如何玩弄你们这班忠义之士的,你可敢一观。”
胡永靖一听,顿时神情一凛脱口而出道:“你想陷害公主!”
“胡太医,大可拭目以待。”贺清之轻笑,随后扣动了轮椅的机关,轮椅便向后倒退,远离了胡永靖的位置。
“你休想!”胡永靖试图向前,可扣住琵琶骨的锁链立刻发出铮铮响声,剧痛令他丝毫也不敢动弹。
“朱桦。”贺清之呼唤道。
很快朱桦与那小内侍又进入了水牢。
“公子。”
“走吧。”
“是。”
贺清之离开了水牢,抬头迎接了阳光临身的感觉。
良久,贺清之才看了看身边恭恭敬敬站着的小内侍道:“替本座转达德公公,严加看守胡永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奴才遵命。”
*****
贺清之回到王府之时,已是未时三刻了。
此刻,唐晚泠坐在府门口已经等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越等越是心焦,甚至顾不得身子虚弱,硬是不肯回房休息。
珠玛与医老自然是担忧不已。
好在王府守备森严,暗中更有贺清之的人马混迹在在川流不息的盛京城大街上。
总算,贺清之的马车停在了王府之外。
唐晚泠当然认得,因为贺清之的马车较普通马车宽大了许多,而且十分坚固耐用,在见识过马车特殊的机关之后,唐晚泠觉得这朴实无华的外观,根本就是障眼法。
朱桦一下车便瞧见唐晚泠已经站了起来,朝马车跑了过来。
车内的贺清之自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便迫不急的抬手打开了车厢后方的帷幕。
“阿湛。”
瞧见唐晚泠煞白的小脸,贺清之心头一颤,忍不住道:“怎得不在房内休息。”
说着贺清之自行推动轮椅,又在朱桦协助之下平稳落地。
唐晚泠立刻凑了上去,双手按住贺清之的轮椅扶手,仔仔细细瞧着眼前的男子。
好半响,才抿着唇道:“醒来没有见着你,担心。”
一句“担心”令贺清之心头一暖,抬手便刮了一下唐晚泠的鼻尖道:“昨日伤了元气,可要好好养着,不然我……”
突然,贺清之停下了话语。
唐晚泠不明,微微偏头,忍不住又凑近了些。
“不然什么?”
瞧见小丫头粉润的唇瓣在自己眼前一开一合,贺清之觉得四周的人仿佛一瞬间消失了,脑海中唯有唐晚泠一人。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自然芬芳之味。
“不然,我会心疼不已。”贺清之轻轻执起唐晚泠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唐晚泠的眼眸突然睁大了,原本略有苍白的小脸顿时如盛开的桃花一般,泛着红晕,可她舍不得扭开头,只是视线往下盯住了自己的被贺清之握住的手。
胸口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
这一刻,她感受到属于贺清之的那蓬勃又炙热的心跳。
“阿湛。”唐晚泠握紧了贺清之的手。
看着唐晚泠羞涩的神情,贺清之也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良久才道:“风大,进去吧,免得落下病根。”
唐晚泠点了点头,接着就想帮贺清之推轮椅。
然而,贺清之却阻止了,反而紧握着她的手,似乎一刻都不愿松开。
唐晚泠眨了眨眼,看着交握的手。
“与我并行。”
听贺清之那么说,唐晚泠顿时笑开了:“好。”
然而一进了房,唐晚泠便晕倒了。
贺清之行动不便,无能而为,好在珠玛就在身边,立刻扶住了唐晚泠,将人安顿在床榻之上。
朱桦急急忙忙推着贺清之靠近了床榻。
“医老,泠儿怎样了。”
医老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替唐晚泠把脉,好在他神情看起来还较为轻松,这才让贺清之紧握着双膝的手逐渐放松了。
他想站起来,这样的情形,他多希望以后不会再有了。
不能站,不能走,便无法妥妥帖帖地守护他的泠儿。
若是能站,方才他就不用借他人之手。
“你也不用担心,唐姑娘只是虚耗过度了,加之心有忧虑,故此才会晕倒,好好休养,我给她开几幅安神的药,便会恢复。”
“她……”贺清之看向沉睡的唐晚泠,他明白她在忧心他。
时时刻刻都为他着想。
唐晚泠这一睡,便是一日一夜,期间是贺清之亲手喂了她汤水和米粥。
算起来,这也是贺清之第一次照顾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做得很好。
见贺清之如此衣不解带,珠玛倒也是放心了。
这一次,唐晚泠醒来,便瞧见贺清之在她床边,他单手支额,另一只手似乎拿着一卷古籍,看得十分认真。
这样的贺清之,唐晚泠是第一次见着。
这让她忍不住看了许久,她想认识不同面貌的贺清之,想见到最真实的他,想知道一切关于贺清之的点点滴滴。
不知怎么地,看着看着,唐晚泠就觉得两颊烧了起来。
今日的贺清之,穿了一袭苍紫色素面圆领袍,腰系石青色师蛮纹坤带,一头素白长发只是以一根紫色发带随意束在后背,两鬓自然垂落了不少碎发。
虽然,贺清之坐在轮椅之中,可挺拔的身躯仿若仙境之中的紫竹一般,清隽儒雅又不失贵气。
“再瞧,为夫可要加倍瞧回来了。”
突然,温文的声音传来,就像是溪水轻轻拂过手掌那样。
唐晚泠的脸颊顿时更红了,她快速拉起被褥遮住小脸。
贺清之放下手中的古籍,驱动轮椅向前,接着抬手轻轻地将唐晚泠蒙住脸蛋的被褥掀开,没有受到阻碍。
可拉下被褥后,瞧见的是他的泠儿已然用双手捂着脸颊。
贺清之忍不住笑出了声。
唐晚泠越听,心头“突突”跳动的越是炙热。
“不想看为夫了?”贺清之笑着瞧着娇羞的唐晚泠。
“才没有。”唐晚泠顿时放下双手,迎上了贺清之的双眸。
四目相交,是深情凝望。
而不是夕阳透过窗棂撒入,细碎的光芒像是情人的手,轻轻拂过爱人的心田。
那爱意,就像是春日的秧苗,被这暖阳滋养得茁壮成长。
此时,唐晚泠的房门突然被扣响了。
贺清之微微偏头,随后出声询问:“发生何事?”
“公子,有两个消息。”
屋外是朱桦,贺清之心里盘算了一下,便依稀猜到了。
“茗翎公主进城了?”
“回公子,茗翎公主已经往驿站的方向去了。”
“很好,另一个消息呢?”
“出了大事了,说是有一女子给‘大都督’投毒,以至于‘大都督’如今昏迷不醒,那女子已被扣押。”
贺清之心知肚明这“大都督”昏迷一事的内中蹊跷。
“宫里可有消息?”
“尚未有消息传出。”
“再探。”
“属下遵命。”
唐晚泠就那么看着,她还记得“大都督”,不过,好在贺清之神色平静,这样看起来,这件事应该是尽在掌握之中。
“朱桦。”贺清之手中的折扇扣响了轮椅扶手,“淮王醒后,可有什么动向?”
“淮王在醉香居宴请,但少有大臣问津。”
“喔?胡太尉也不曾到场吗?”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胡太尉,龚丞相,御史大夫,其余皆是四品以下,总计五人。”
“盯紧另外两人。”
“属下明白。”
贺清之想了想,接着视线又投向了唐晚泠,他的泠儿乖乖抱着被褥,托着腮看着自己,贺清之轻笑抬手顺了一下唐晚泠面颊的发丝,“茗翎公主有任何动向,随时来报。”
“属下告退。”
直到屋外脚步声消失,唐晚泠还歪着头看着贺清之。
看得贺清之有些无奈道:“可好些了,还晕不晕。”
唐晚泠点了点头,是好些了,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是指自己不难受了。
贺清之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唐晚泠眼神亮晶晶地,接着轻声说道:“阿湛,好看。”
“当真这般好看?”
唐晚泠猛点头:“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贺清之的心头因为唐晚泠的话又甜又暖,仿佛被包裹着一层糖衣。
“我让婉秋进来伺候,晚膳我陪你在院中用可好。”
“好。”
贺清之轻轻揉了揉唐晚泠的头,随后才操控轮椅行至房门口。
门外的婉秋早已听见,只是一直在等。
此时,她打开了门,俯身行礼:“谷主。”
“伺候小姐更衣,我在院中等候。”
“是。”
贺清之离开时,视线还不舍地留恋在唐晚泠的床前,天渐渐地黑了,窗幔之上影影绰绰,是他的小阿泠。
自从贺清之病情痊愈,朱桦每日都十分的开心。
这会推着贺清之在院中,没走几步就有些忍不住了。
贺清之见少年突然弯下腰,一对眼眸像是深夜的辰星一般,忽闪忽闪看着自己,便无奈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公子何时娶阿泠!”
第57章057
057
被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问这样的话题,贺清之被瞧得有些脸颊微热。
他总觉得,这小小的少年似乎懵懵懂懂之间,开始好奇男女之情了。
原本贺清之想将轮椅转过去,维持自己莫测高深的形象。
然而,小朱桦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伸出手,直接按住了贺清之轮椅的把手。
被迫和自己从小养大的少年面对面,贺清之轻咳了数声,垂下眼眸,好半响才道:“待了结谋逆之事后……”
看朱桦眨了眨眼,显然是在思索,这大约需要多久。
贺清之才有空隙转过轮椅,却发现唐晚泠扶着门框抬脚跨出门槛的动作。
“那公子会怎么处置那个……”朱桦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唐晚泠缓步走来。
顿时闭嘴的朱桦,像犯错的孩子一样,立刻转过身,双手不自然的在腰间摩擦。
小嘴抿了抿,他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题。
该怎么办?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朱桦,让人将准备好的饭菜送上。”贺清之瞧出了朱桦的心思,直接开口给他解围了。
说完,贺清之才对唐晚泠伸出手。
唐晚泠自然地走了过来,把自己的手交给了贺清之。
“既然太后有赐婚之意,我们便顺着她的意思。”
唐晚泠点了点头,然后垂下眉眼,她似乎对于朱桦的话题有些芥蒂。
“泠儿,她是生你之人,你心中有想法是必然的,由心而发顺其自然,不需要因此而觉得苦恼。”
唐晚泠抬起头,看着贺清之,院中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摇曳曳,照在贺清之的身上,令他整个人像被渡上了一层昏黄的微光。
贺清之抬起手,身体自然向前,指尖划过唐晚泠的脸颊,恰好微热的泪擦过指缝之间,随后滴落了。
“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唐晚泠呢喃道。
贺清之心中一痛,他明白,唐晚泠始终介怀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害死养父母的凶手。
即便她不在意母亲是不是要杀自己,却忘不了生娘不及养娘大。
“也许,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贺清之忍不住安慰。
唐晚泠瘪了瘪嘴,用脸颊蹭了蹭贺清之的手。
之后视线看向了院中那个凉亭。
“饿了?”
唐晚泠转过脸,瞧着贺清之,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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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大寿,普天同庆。
昭仁皇帝在承明殿设宴款待,受邀群臣无不以此为荣。
当日,宫门之前可谓是人头攒动。
华贵的马车那是一辆接着一辆,几乎是要排到了大街上。
皇亲国戚、朝中大臣各个都携女眷出场,宫门口花香四溢,各色年轻的女子络绎不绝走入宫门。
通常皇家宴请,都是年轻男女相看的号时机。
贺清之、平凉王夫妇以及唐晚泠因为府邸就在盛京城,故此踩着点出发,恰好与驿站出发的茗翎公主兄妹不期而遇了。
gu903();宫门口停着下四架马车,除了贺清之的车架尚无标志之外,其余三辆的出现都令宫门的羽林军浑身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