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郜御史为难。虽然都察院里各御史都是独立办案,业务上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不需要通过都察院首脑左都御史,但是左都御史却掌握着考核御史的权力,所以该卖的面子还好是要卖,不好将韩秀才往死里收拾。
老御史无奈道:“本不想告诉你这个,以你的性格,不知道或许比知道好。”
这不是推托之词,他确实这么想的。范弘道这样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还是尽量少树敌为好。
范弘道却答话道:“老大人此言差矣,即便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闲话不提,却说张四维去世乃是个爆炸性大消息,司盐城里人人都关注。过了两天后,各种细节便纷纷流传起来,更是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传言中,张四维是被察院里那个范秀才骂死的。那天范秀才应邀去蒲州张家做客,然后胆大包天的范秀才居然敢当面责骂张四维,导致堂堂首辅级别大佬竟然怒急攻心一命呜呼。
这听起来比诸葛孔明骂死王朗还要神奇,在察院内部,众人看向范弘道的眼神都要炸了。果然是神人啊,不想这辈子还能见到个活着的传奇。
范弘道也很无奈,那天在张家时他只是习惯性的争辩一下,没想到张四维偷听,也没想到张四维亲自跳出来不服,更没想到重病在身的张四维如此脆弱。
其实范弘道本人只是个无官无职的幕僚,在察院里获得这样的声望,就自我感觉有点过火了。他暗叹河东事了,已非久留之地,不免生出几分求去的想法。
这时候朱术芳匆匆前来拜访,告诉范弘道一个消息:“我听其他盐商说,张家群情汹涌,据说有人要你的人头!”
范弘道做事时常冒险,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惜命的人。他的冒险,要么是建立在自己人身安全的基础上,要么是别无他法被迫为之,绝对不会有明知自己安危没保障还要冒险的。
听到朱术芳的消息,范弘道便知道过度装逼的后遗症出来了,利益受损者不恨郜御史,却恨他范弘道。所以,范弘道更不想在河东呆着了。
事不宜迟,范弘道立刻就去向郜御史请辞。“晚生原本跟随老大人前来河东,所图无非铲除豪势,匡正盐法而已!如今大局已定,所余无非按部就班之事。
如此老大人手下多有能吏,晚生才学疏浅自思用处不大,愿回归学问之道,还请老大人放行离去!”
老御史略有为难,“昨天韩延昌已经辞去了,我放他回了京师,今天你若再走,这人手未免不够用。”
范弘道说:“接下来都是修修补补的事情,并不需要筹谋策划出奇制胜。论起政务娴熟,晚生未见得比得过一干吏员,有他们足矣。”
老御史依旧为难,沉默良久。范弘道忍不住催问道:“老大人究竟有什么难处,不妨明说,晚上听着就是!”
郜御史叹了一口气,“那韩延昌走人也就算了,没人会说什么,他现在已经无足轻重。但是你要走人,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今才开始获胜,你就要甩手离开,看在别人眼里怎么想?外人议论起来,肯定以为是老夫忌惮你功高震主,要卸磨杀驴,所以才逼得你离去!”
范弘道无语,没想到郜御史不愿放自己走人,是因为这样的想法,这老头还挺爱惜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