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俩个人静默相对,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好多年过去后,杨嘉佑都在想,如果十八岁那年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就不会和许立错过那么多时光了。可是人生漫漫,领悟从来不会早一秒,迟一秒,只会在该来的时候来。
“你也去休息,我想睡一下。”许立语气平和地说道。
杨嘉佑如鲠在喉,只能说:“好。”
现在离出分数还有几天,就算许立想去北京,杨嘉佑还是会像以前对许立,不管许立去哪个城市,读什么专业,都应该尊重许立的心愿。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如果想找他,还是有机会。
杨嘉佑这么宽慰着自己。
尽管脑海里也曾闪过一些念头,比如以前会情不自禁牵住许立的手;看见他的唇,会联想到草莓;只有闻到许立T恤上的味道,才能到达高潮。杨嘉佑从来没有告诉许立这些,他认为这些事即使未曾出口,对许立而言应该也不是伤害。
到目前为止,由于相伴成长,杨嘉佑对许立的感情,友情至少占98%,仅剩的2%,杨嘉佑认为是青春期的躁动,许立长得唇红齿白,人安静又温和,就算是朋友,杨嘉佑也会情不自禁地多善待他几分。这些跟‘爱情’有什么关系?杨嘉佑没办法说服自己。
但是为什么听见许立问‘你喜欢我吗?’,嘴上说着‘不喜欢’,杨嘉佑心里那么难受,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有点恨许立,更恨自己,他为什么要对许立喜欢谁执迷不悟?如果没有逼问,是不是就不会知道这个结果?
友情的天平被破坏,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席卷着杨嘉佑的世界。
在前18年的人生经历中,杨嘉佑连同性恋完全没有概念,隐约听同学们说过《断背山》,只知道两个大男人爱得死去活来,谁也离不了谁,甚至要在另一个离世后,帮他完成心愿。
杨嘉佑简直不能理解,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细细思索一番,杨嘉佑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令他心动的女孩。
孩童时期,他被家里的事情困扰,每天想着怎么跟妹妹吵架,怎么能争取到公平。进入青春期后,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篮球和学习上,至于隔壁左右的女生怎么议论他,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只会觉得她们聒噪,热衷于八卦。有时候,杨嘉佑会把对女生天然的偏见归咎于杨嘉羽。
都是因为杨嘉羽从小爱哭鼻子,把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他看着女孩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看见许立就不会这样,许立不爱哭,很安静,有些事不用反复说,他就能懂。许立是杨嘉佑学习上的伙伴,球场上的队友,生活上的挚友,可以倾诉软弱,可以流泪。
这种感情是爱情吗?如果因为爱情失去许立,去他妈的爱情。
杨嘉佑要跟许立一辈子待一起,不为什么,因为待一块儿很舒服,很快乐,很自在。
看见别的人,杨嘉佑会不耐烦,会挑三拣四,像穿着一双极其不合脚的鞋,不光不好看,还夹脚,简直一无是处。许立就不一样了,如果说他想做王者,许立就是他心爱的那把宝剑,藏在剑鞘中,轻易不会示人。好剑当然不能用来乱砍,要爱惜,要时常浇注心血,只有这样,剑才有剑魂。
都说‘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杨嘉佑却觉得自己可以‘一剑在手任平生’,他没有把许立当成一个简单的物件,是真的觉得可以倚剑走天下。
他们都曾是闪闪发光的少年人,意气风发,挥斥方遒,这他妈跟爱情有什么关系?爱情是什么玩意儿?爱情能让人充满热血,充满斗志,能‘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吗?
如果非要某个词来概括杨嘉佑和许立之前的感情,非得扯一个‘爱’字,杨嘉佑觉得自己对许立的感情超越了爱情,因为跟许立在一起,能看见世界,能感受到生命打开的力量。
这些东西绝不是爱情可以给予的。
所以他流泪,他觉得剑要出鞘,他快要镇不住了。
那种撕裂的感受让他觉得很痛,他在想,在剑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凭什么要忍受失去?!
杨嘉佑觉得除去心悸的瞬间,剩下的东西他不愿意跟爱情交换。
爱情的筹码太少了,凭什么坐地起价,还要把许立从他身边夺走?
许立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说出那样一通胡话,他知道‘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先不说远的,近在身边的父母会怎么看待他们?妹妹又会怎么想?周围人就更不用说了。
许立肯定是喝多酒了,脑子犯浑,抽风说出那些话。
杨嘉佑跟自己说,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这一次!
他坐在自己房间的单人沙发里,看着窗前的地毯,想起以前他们坐在这里诉说心事,抚摸着彼此的伤口,像两只依偎取暖的野兽。脑海里浮现许立刚刚苍白的脸色,很安静地躺在床上,杨嘉佑记起桌上未曾打包的紫米糕,心里很后悔。
为什么不能对许立更好一点?
即使不想用爱情交换这么多年的交情,自己为什么没有把话说得更委婉一点?怎么就脱口而出说了‘不喜欢’?这句话有没有伤害到许立?
他连许立皱一下眉毛都忍受不了,许立昨天躲在沙发上哭了,心里肯定很难过。
许立昨天所有的反应都能得到解释,正是因为喜欢杨嘉佑,面对他的关心才会倍觉难受。
杨嘉佑吸了吸鼻子,其实他知道许立在杨家肯定会拘束,没有在自己家那么自在,但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即使许立有委屈,那也是生命中无可避免的。
一定是许立觉得在这个世界太过孤单,自己又一直陪在他身边,许立也害怕失去,甚至产生了依恋。杨嘉佑比任何人都清楚,绝对不会跟许立关系淡漠。
有些人的感情越变越淡,但杨嘉佑不是那种人,他看上了的人或事,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轻易转手,因为挑选时慎之又慎,可以说是精挑细选,怎么会任凭时间摧残?
在许立没来之前,杨嘉佑也有不少朋友,但都没有许立让人觉得交心,笃定,踏实,可以不用多想,他总能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
这些不单单是父母对他有恩,更何况,爸妈说了,为了减轻许立的心理压力,将来他要是想算清,那些钱,妈妈都替他记着,不是为了让他还,而是让他将来能安心。
默契,信任,互助,陪伴,尊重,欣赏,友爱等等,这么多东西,就想用爱情一个来换?
凭什么?!强买强卖吗?杨嘉佑憋屈死了,他不愿意!
杨嘉佑又不傻,爱情说掰就掰,以后再想找到这么默契的人,简直是难上加难,这对人生来说是巨大的损失,用爸爸的话来说,风险太高,得不偿失。
十八岁的时候,杨嘉佑还不知道,今天费力思索的一切跟‘喜欢’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因为他想要的那些东西,可以用一个字概括——‘爱’。
‘爱’可比‘喜欢’珍贵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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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长风》主要讲杨嘉佑和许立的相恋过程——杨嘉佑对许立从最开始的戒备,到渐渐成为挚友,再到爱上了许立而不自知,最终在一起。真正的成长需要克服困难,所以他们会走一些弯路,这篇文不是纯甜的,但也没有大刀,更没有第三者。我想在这个故事里融入思考、成长、改变,不知这样的故事走向是否符合大家的期许,所以写下这段话,免得让大家失望,鞠躬。
第30章一夜长大
晚上洗了澡,杨嘉佑沉沉地睡了过去。
杨嘉佑是一个流血流汗都不流泪的人,但是许立真的把他气到了,气得他流眼泪。
隔天醒来时,杨嘉佑尽量保持心态正常,吃早饭的时候还问妈妈,外公外婆身体怎么样,想趁着休假的时间去探望他们,以后上了大学就忙了。
徐瑛给他们倒牛奶,“嘉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杨嘉振在一旁查看手机,嘴角带着笑意:“嘉佑一片好心,随他去。”
徐瑛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待杨嘉佑出门以后,徐瑛悄声问丈夫,“过几天就要出高考分数了,你没问他怎么想?想报考哪里的学校?”
杨振华说:“我老早问了他关于出国的看法,他应该想留在国内。”
徐瑛不自觉红了眼眶,半晌才说:“以前总觉得嘉佑让人不省心,但他现在近乎一夜长大,让我有点不习惯。”
杨振华轻声说:“许立才是一夜长大,嘉佑是慢慢长大的。”
徐瑛擦了擦眼角,声音听来有些哽咽:“是,许立这个孩子经历的波折更多。”说到这里,她问了一句:“许立呢?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学校?他的成绩基本跟嘉佑不相上下。”
杨振华拍了拍徐瑛的肩膀,“尊重孩子们的意见,到时候他们都会说的。”
这天杨振华恰好在家休息,许立敲了敲门,跟杨叔叔正式说了想去北京念书的打算。
杨振华眉眼温和:“叔叔当然支持你,不过北京离咱们这里有点远,往后可能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像许立的眼神更像是慈父,“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叔叔希望你能记在心里。”
许立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想起自己跟杨嘉佑说得那些胡话,感到无地自容。
杨振华对待几个孩子可以说是一视同仁,许立对此很清楚,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离开,不想欠杨叔叔他们太多。一旦上了大学,许立会想办法真正独立起来,将来有机会他还会再回来。
“这件事你跟嘉佑说过吗?”杨振华问。
许立答:“说过。”
杨振华点头,语气里带了几分感慨,“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肯定会在意你的决定。”
“是,”许立深呼一口气,“嘉佑呢?打算留在南京吗?”
杨振华看着书桌上的全家福,时间一晃,照片上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他笑了笑,“他没有跟我准确说过,但是以我对嘉佑的了解,他应该会选择留下来。”嘉佑是一个很有担当的孩子,瞧着大大咧咧,其实心很软,考虑问题会远一些。
许立刚准备说什么,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推门去看,发现是一个水杯,撞在木地板上,杯子没有碎,水却洒了一地。
许立认得那个奶牛花纹的杯子,心里有点慌,“嘉羽?”
他弯腰捡起水杯,见杨叔叔朝自己走过来,“嘉羽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许立点头,“我找机会跟她说。”
杨振华呼吸沉沉,女儿是他始终无法完全放心的人,随着许立出现,她的状况渐渐好转,如今许立打算去外地求学,杨嘉羽会是什么反应?
“我先去看看她。”许立握紧了水杯,朝杨嘉羽的房间走了过去。
敲门声回荡在空气里,杨嘉羽却不想开门。如果不是今天她恰好在家,许立会什么时候才说去北京的事情?是不是得等到填了志愿,临别前才告诉自己?
在杨嘉羽的世界里,她、哥哥杨嘉佑、许立三个人永远都不会分开,这是她曾经许下的愿望。现在第一个违背愿望的人就是许立,她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嘉羽,开门。”许立还站在房门口。
“我不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打算离开这里,不回来了!”
许立解释道,“嘉羽,我去上学,又不是永别。”
杨嘉羽眼里闪着泪光,在她看来这就是永别。北京那么远,她儿时跟随父母去过,要坐好长时间的火车,虽然现在有了动车,还有飞机,但终归路途漫漫。不像现在这样,放了学回到家,就能跟许立在一个餐桌上吃饭。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问他,不用担心他会不耐烦。
那天下午,杨嘉羽把自己关在房间,除了吃饭,她几乎不出门,仿佛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她的反对和不满。
许立放心不下,借着收拾餐具的机会,跟徐阿姨聊了一下,“嘉羽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没关系,我跟她慢慢说。”
徐瑛看了一眼许立,见他个子窜得老高,应该都有一米八了,肩膀偏瘦,T恤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不像儿子杨嘉佑精悍结实,“她啊,从小跟在你和嘉佑身后,习惯了有你们陪伴的日子,情绪出现波动很正常。”
许立说:“我还会经常回家的。”
徐瑛第一次听许立提到‘家’这个字眼,这些年以来所做的努力总算没白费,给了这个孩子安定感。她记得以前有一次,朝许立张开双臂,许立看了以后,慌忙躲开了。
许立是一个渴望家庭温暖的孩子,却因为害怕失去,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壳子里。
此时,徐瑛擦干净了手,朝许立张开双臂,“让阿姨抱抱你。”
许立回抱住徐阿姨,泪水浸湿了眼眶,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徐瑛笑着说:“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接受了阿姨的拥抱。”
许立吸了吸鼻子,“徐阿姨,谢谢你。”
徐瑛拍着许立的背脊,像母亲一样恳切,“阿姨对你,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可能不会像说嘉佑那样直接,但阿姨一直把你放在心里。”
“我都知道。”许立的泪珠滚了下来,这些细节他早就知道,从他穿的衣裤,再到鞋子,袜子,徐阿姨都非常心细,没有让正处于敏感期的他感到任何不适。
徐阿姨都会跟买跟嘉佑相同的款式,绝对不会有任何偏颇。
许立在想,如果没有杨叔叔他们,自己现在究竟过着什么日子,会不会永远跌入命运之渊。
“我去劝说嘉羽,你安心求学。”徐瑛尽量语气轻快,微微松开手,凝视着许立的脸庞,目光里带着温柔,“你的人生才刚刚打开,叔叔阿姨希望你能振翅高飞,遵从内心,去看更加广阔的天地,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力量。”
成长过程中,无论是家人去世,还是经历种种意外,许立都没有痛哭过,但是此时面对着徐阿姨,他控制不住地难过,心里纠缠着感激、动容、深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徐瑛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拭许立的眼泪,“上了大学,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吃饭。”她上下打量着许立,“你看看你,太瘦了,阿姨看着心疼。”
许立接过纸巾,点头保证:“我会的。”
徐瑛面容舒缓而平静,嘴角带着笑意:“好了,老规矩,不让你们做家务,这里交给阿姨。”她抬了抬下巴,“去楼上好好休息一下,平时学习那么忙,难得有这样的假期。”
许立点头,临走前问:“嘉佑怎么还没回来?”
徐瑛笑了,“他去外公外婆那里了,应该会住几天。”
许立心里一沉,心想杨嘉佑应该是不想见到他,为那天的告白感到难为情,完全没办法再面对这样糟糕的友情吧?许立心里涌起一阵自责。
要是没有发现T恤失踪就好了,没说出那句‘嘉佑,我喜欢你’就好了。
他们还会跟以前一样,一起打球,一起打游戏,护送装备,相互打掩护,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上了楼,许立发现杨嘉羽的房间还关着,往常她没有休息的时候,只要在做作业,都会把门打开。想到这里,许立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属于他们三个亲密无间的时光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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